第四十四章
何臨安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繫蘇岩,倒不是為了上次那件事情生氣,而是有人來找她的麻煩,準確點說,是找酒店的麻煩。
常在江湖混,她手裏也握有一些資源,有幾分薄面能吃得開。有個老客跟她透了底,說是有人故意要整她,讓她小心點。
敵在暗我在明,什麼時候有暗箭傷人還真的不好預測。直到有一天,清潔工正準備收拾退下來的房間,幾個穿便衣的人突然闖了進去。然後何臨安就去請去單獨問話。他們給了幾張照片,讓何臨安指認。但何臨安沒有見過,於是安排前台來進行辨認。在客房裏搜到了一些違/禁品。
那天晚上陸海生拉長着一張臉站在何臨安家門口。
“怎麼,誰欠你錢了,臉都拉得跟馬一樣長。”
陸海生嘴唇抿成一條線似乎在極力壓抑某些情緒。進她酒店那些便衣里有個他的朋友,回來跟他說了一嘴,他就成了這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
“把酒店關了。”他冷不丁說出這幾個字,何臨安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連串的笑聲。
陸海生看着眼前笑的花枝亂顫的女人,額角上的青筋都要跳起來。
“你沒發燒吧。”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被他彆扭地躲開。
“我是認真。”
何臨安止住笑,看着他。“不可能。我也是認真的。”
陸海生扶了扶額頭,一步跨進門內,坐到沙發上無力地說:“我餓了。要吃面。”
何臨安哼哼兩聲,轉身進了廚房。
酒店的開幕,有他三分之一的功勞,啟動資金他出了一多半,雖然經營權在何臨安手裏,但陸海生是她債主。
她簡單地煮了個西紅柿雞蛋面,重重地把碗放到某人面前,挑眉看着他。陸海生也不同她計較,當前還是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跟這個牛一樣的女人去倔。
他把面吃得一根不剩,連湯都喝完了,自己自覺地把碗拿到廚房裏去洗了。完事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何臨安蜷在另一頭拿着遙控器亂按頻道。他輕輕拍拍身邊的位置,對她招招手:“來。”
何臨安的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你讓我去我就去,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寧死不屈!恩,她是這樣打算的。
陸海生見她不動。好嘛,山不動那水轉好了,他挪了挪屁股,湊到她跟前,把她撈起來圈在懷裏。小牛再倔,給它套上籠嘴,還是要乖些的。何臨安窩在他懷裏由着他順毛,兩隻耳朵豎得高高的。一般陸大律師擺這種姿態都是準備了一籮筐的話要跟她長談,她要洗耳恭聽。
不過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罷了。
“今天有人到你們酒店去找你了對吧。”
“恩。”
“在你們酒店搜出了東西對吧。”
“恩。”
“而且你們還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誰放在酒店的對吧。”
“恩。”
“而且,有人告訴你讓你最近小心了對吧。”
“恩。”
“所以嘛,酒店開着挺危險的,咱得先關一陣子對吧。”
“恩?”
懷裏安靜的人突然睜大眼睛,一雙剪水瞳就這麼看着他,看得他直嘆氣。一般情況下,這時候不應該是慣性回答“恩。”嗎,為啥她拐了個彎兒就變成疑問句了。
何臨安勾勾唇,笑着說:“我知道你準備了很多話要說服我。但我也告訴你,不可能。我不會聽你的。”
“我是為你好。”
“為我就不要剪斷我的翅膀。酒店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你讓我關了,還不如讓我死了來得乾脆。況且,姐在江湖混這麼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你別你以為只有你是九條尾巴的狐狸,姐也成精了。”
說到底,是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幾句話就堵得他心裏慌。他只想把她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算是金絲籠子,只要她在身邊就好。但她想要的是整片天空。
一起度過的七年,他沒有隻走腎。他的未來有那個女人,但那女人心裏呢,有他的一畝三分地嗎?
陸海生沒有強行勸阻,但是私下裏也做了手腳。更換了一批安保人員,升級了酒店的安全系統。何臨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看到。
不過有人不樂意了,一個電話打到陸海生那裏,怒氣沖沖。
“你他媽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這叫打草驚蛇。”
陸海生“嗤”了一聲。“有蛇也早讓你打跑了,你他媽進去搜查的時候怎麼沒嫌打草了。”
“我們那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滾你大爺的將計就計,我什麼不管。我的女人我要她毫髮無傷。”
對方沉默,啪一聲掛斷了電話。
天邊的一朵雲被風吹到太陽邊上,惹了顏彩變成霞色掛在天邊,被四格窗戶框在程知遙的眼前。他看着手裏的調查報告,唇邊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天歌酒店,背後勢力不小嘛。
另一頭的茶莊也翻了天。走貨的人沒把貨送出去,還讓人掉了包。
“你他媽怎麼沒把你自個兒丟了。貨丟了你還有臉回來啊!”文哥一腳踹在那人的胸膛。那人被踹倒在地,掙扎了幾下沒跑起來。身邊的人也冷眼看着他在地上打滾,滿嘴求饒,卻沒有一個人上前說情。
文哥走了好幾個來回,又踢了那人兩腳,最終還是嫌他礙眼,讓人給丟出去了。
“消消氣文哥。好在貨沒損失多少。下回兄弟們小心就是了。”
文哥瞪了那人一眼,賞了他一耳光。“混蛋,老子是在擔心損失嗎?丟了這批貨要是正好落在那批人手裏,你們一個個就都等着蹲班房吧。”他指着他們鼻子,挨個罵了一通,末了一屁股坐在沙發里生悶氣。
他十幾年白花花的大米飯怎麼就養了這麼一群笨蛋!!!
雖然腳踩着同一塊地,但頭頂的可能不是同一片雲。有人的天空愁雲慘淡,有人的天空驚雷陣陣,也有的是萬里晴空。
蘇岩上午坐完診,吃飯的間隙在餐廳的電視上看到了林兮南的大哥,林愷之。電影節的紅毯不一向都是明星們的事情嗎?怎麼林大哥跑上去搶鏡了?聽了記者的介紹,蘇岩差點沒把嘴裏一口飯噴出來。這麼低調的一個人竟然是影視公司的老闆。等等,林兮南之前說他哥做什麼的來着,貿易?
林愷之不但是本市最大的上市影視公司——愛電影的幕後老闆,旗下更有涉及各行各業的子公司。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oss?
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公司正式簽下許採薇的那間。那個知名攝影師從前的供職地。
蘇岩給林兮南打電話,氣勢洶洶,她是去問罪的。
“林,你不說你哥是商人嗎?”
林兮南一頭霧水,怎麼突然關注起了他哥的事業。“對呀,他是商人,怎麼了?”
“你打開電視看看。”
他打開電視,調好頻道,他哥的帥臉在各種攝影機的燈光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英俊瀟洒。他愣了三秒鐘,隨即反應過來。
可能今天他大嫂沒給他哥吃藥就放出來了。
“我看見了。”
“所以,這年頭商人的曝光率都趕上明星了?紅毯走秀也有一襲之地。”
“那個啥,我嫂子可能今天沒給我哥吃藥。他平常不這麼的……恩……騷氣外漏。”
簡直就是前漏后漏側漏全方位傾瀉,蘇菲立體護圍420都不好使。
“你去超市買幾包方便麵,晚上我們好好討論討論這個問題。”
“晚上要吃方便麵?”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蘇岩掛斷電話,林兮南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他想到了一個悲傷的故事,就是前些年在網上傳的一個段子。
——媳婦兒,我錯了。
——家裏還有方便麵不?
——有,你要吃嗎?我去給你煮。
——(奸笑臉)你去開兩包跪着,不準碎!!!
林兮南此刻內心的os:媳婦兒咱有話好好說,別上方便麵,我怕!5555……
蘇岩回想起第一次見林愷之的時候,他和她的妻子都給人一種很淡然的感覺,是人淡如菊的那種。沒想到他掌握着這麼龐大的集團。但是,到他們這個階層的人,應該有專屬的私人醫生才對,怎麼會大半夜跑醫院急診?這挺奇怪的,而且在此之前,從未見他哥在媒體面前公開露過面。
有錢人的心思不是那麼好揣測的。她大概想破頭也想不明白。
晚上林先生當然沒有跪方便麵,他交代完他哥的事情之後被罰睡沙發。所以氣憤的林先生在沙發上輾轉大半夜氣不過給他哥打了個騷擾電話。
“你沒事跑去走紅毯干毛線,發什麼騷,害死我了。”
“你才是大半夜發什麼瘋,你以為幾點啊。”
對方啪掛斷了電話,把林先生氣得不輕。他決定剋扣林見琛的零花錢。
有事咱好好說,不要隔代牽連啊喂。林見琛小朋友還是寶寶,他啥也不知道啊。
過了三月綿綿小雨的季節,海城四月才開始回春。道邊遍植的桃花開成一串串小粉紅掛在枝頭,熱鬧極了。楊樹也開始掉毛毛蟲,一簇簇大毛毛蟲掛在樹上,風一吹就呼啦啦往下掉,有時候會把正經過樹下的大姑娘小媳婦嚇得哇哇叫。
蘇岩那天撿了一些回家,把林兮南嚇得直往沙發上蹦。林先生害怕那種百足之蟲,一看見他們在地上蠕動着肥胖的小身子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蘇岩拿這事兒笑了好幾天,笑得林兮南都鬱悶。
四月中的時候,范曉菁從國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