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人吃過飯後散着步走進了商場,何臨安添補一些日常用品和零食,問許採薇需要什麼,她卻搖頭。許採薇一貫奉行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原則,從不多說話。
時值盛夏,天氣悶熱,即便是晚上也無一絲涼風,何臨安穿的一身清爽,雪紡無袖襯衣加西裝熱褲,兩條白花花的大長腿惹人遐想。在商場逛的時候好幾個男的盯着她看。她對此司空見慣,什麼反應也沒有。等走出超市之後,竟有猥瑣男走上來跟他們搭訕,問她們要不要住宿。何臨安大喝一聲:“住你媽逼。給老子滾。”猥瑣男見她性子潑辣,憤憤地走了,卻留下一句不中聽的話。
“穿成這樣出來晃就別怪人把你當ji。”
何臨安呲了一聲罵了句晦氣。有些男人就這樣,用下/半/身思考問題,自己精/蟲/上/腦還怪責別人穿得太暴露。這樣的直/男/癌患者何臨安見的多了,長了個雞/巴就真以為自己能操天。
給家政公司打了通電話請了鐘點工來收拾房間,門也紅油漆也清理了。許採薇也收拾好了東西搬到了樓下何臨安家裏。何臨安倚靠在門上看許採薇整理衣物,說了句:“你看看你那些衣服,買的都是什麼玩意兒,改天姐帶你出去重新買。”
許採薇頭也不回地說:“謝謝,不用了,我穿着挺好的。”語氣不咸不淡,何臨安聽了就火冒三丈。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特么是不是嫌老子的錢/臟。我告訴你,你腳下踩的這一畝三分地兒都是用老子的臟/錢買的,特么不樂意住就滾出去。”她罵罵咧咧一道,走進廚房在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
許採薇把剛才收拾進去的衣服又重新放進行李箱。整理好了之後說:“單位有宿舍,我搬過去住。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
何臨安坐在沙發上抽着煙,眼皮都沒抬一下。許採薇不多停留,開門再關門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屋子裏重新陷入安靜,這場變故來的突然,她也沒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心裏的洪水猛獸,毀了房屋翻了船。一股煩躁在她心裏醞釀起來,她抓起喝了一半的啤酒向門外扔過去,罵了一句:“都特么給老子滾的越遠越好,喂不熟的白眼狼。”
夾在手指中間的煙燒到了最後,皮膚紅腫發燙,眼淚落下來,何臨安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哪裏疼。
其實整個何家就剩下她和收養來的許採薇。這麼多年,她們兩個本該是相依為命最親密無間的親人。
收養許採薇的何臨安的姑母,姑丈是上門女婿,但許採薇還是隨了他的姓。兩口子對許採薇都不錯,開了個小賣店經濟情況也還算好。那一年,何臨安大學畢業,整個何家的親戚六姑都來海城給她慶祝,順便旅遊看看異鄉風景。一場事故毀掉了隨之而來的所有幸福。何家就剩下何臨安和許採薇兩個人。剛剛畢業的何臨安背着外債還要供養許採薇上學,選了公關這個來錢快的職業。可農村人思想保守,風言風語說的多了,獨自支持家庭的堅韌偉大竟變成了不堪。從那以後許採薇一直不怎麼親近她,也許她心裏也覺得何臨安臟吧。
樓上的蘇岩對樓下的變故一無所知。她難得有個安靜的晚上,開着電視機窩在沙發里上網,最近忙起來都顧不得去查收郵件,登了上去才發現有一封來自美國的郵件。內容如下:
吾妹蘇蘇,自別後經年,為兄多有挂念。縱海洲不阻,錦書雖托,吾心甚念。歸國有期,願接見。祝安好。
沒有落款,但蘇岩知道是誰發的。發信期是一周前,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敲下幾行回信,關了電腦便早早上床去睡。偷得浮生日西閑不拿來睡覺養精神簡直是浪費。
第二天許採薇提前給蘇岩發短訊說不用去接自己上班,蘇岩以為何臨安送她去就沒多想,自己驅車來到醫院。但是今天醫院裏的氣氛與往常不同,按梅麗的話來說,滿醫院都飄着狐狸精的騷氣。巡房時經過護士台,幾個小護士嘰嘰喳喳都在討論着空降來的副主任。蘇岩權當沒聽見,但還是被人揪住了。
“哎哎,蘇醫生。你聽說了嗎?我們科空降來的那個副主任,好像是范曉菁從國外醫院挖來的大牛。”
蘇岩點點頭“恩,聽說了。挺厲害的。”
“唉,虧得你還這麼淡定。范曉菁靠上了這尊大佛更是耀武揚威,你不怕你日子不好過啊。”
“怕她做什麼,我做好我的工作,盡了應盡的職責,她能拿我怎麼樣?”
“話不是這麼說。那位大醫生要是不讓你上手術,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相信這個世界的公正。好了,你們也別說閑話了,讓鄧爺看到了又得說道你們,趕緊散了工作去吧。”
范曉菁從來跟蘇岩就不對付,小護士們也是在替她擔心。她那個囂張跋扈的樣子在醫院裏不怎麼受待見,偏生後台強硬,就算大家對她頗有微詞也是敢怒不敢言,頂多在背後說兩句。不過公道自在人心,她行的正坐的端也沒有什麼要害怕的。
巡完病房她才去餐廳吃早飯,五米開外就聽見了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喲,這不是我們蘇大醫生嗎?”來者系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膚白貌美,嘴唇上塗著鮮艷的口紅,白大褂下裹着玲瓏有致的身材,一襲紅裙若隱若現出妖嬈嫵媚,腳踩着限量小紅底,細細的跟彷彿錐子一樣扎進地板里。
蘇岩淡淡掃了她一眼,說:“早上好。”
女子掩着嘴笑說:“蘇大醫生就是忙啊。這麼晚了還沒吃早飯。哪像我,剛從國外回來,閑得發慌。喔,對了,我在國外請了個專家回來,晚上的見面會蘇醫生可別遲到了喔。”
那女人一陣風似的扭着小腰走了,蘇岩對着她的背影搖搖頭。這一天相安無事到晚上,見面會如期舉行,蘇岩一早就接了通知的,可到場才發現,她是小輩,人群里唯一一個主治醫生。到場的人全是各科室的主任醫師級別的人物。
噢,她轉了一圈,也沒發現范曉菁的身影,這種場合,她不應該缺席的吧。見面會一開始,院長講幾句客套話,然後請出了今晚的焦點人物。當那個身影從門外緩緩走入的時候,蘇岩忍不住低呼:“師兄。”
走進來的人笑容溫柔如水,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蘇岩面前,伸出手對她說:“好久不見。”
幾個老幹部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還是院長這個老油條跳了出來做說明。
新聘來的副主任醫師名叫程知遙,也是師從湯姆森的外科好手,因此與蘇岩是同門。
情勢明朗,老油條們隨便和了稀泥便都散了,程知遙被院長拉着說話。蘇岩還在想着昨天的郵件,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回來了。又想到,如果范曉菁知道她請回來的大牛是她師兄,估計那挺直好看的鼻樑都得氣歪。一想到就好笑。
“在想什麼呢,這麼好笑?”程知遙不知什麼出來站在她身旁,看她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
蘇岩驚嚇地跳開了一段距離:“唔~師兄屬貓的嗎,怎麼走路沒有聲音。”
“哈,是你在發獃沒注意到我罷了。在想什麼呢,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我可不相信你在想正經事兒。”
“恩,沒什麼,我在想白骨精和大師兄哪個更厲害一些。”
說完蘇岩就揮揮衣袖走了,留下程知遙一臉懵逼,完全不在同個頻道。
“晚上時間空出來,帶你去吃飯。”他喊了一聲,蘇岩沒回頭,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前腳踏進辦公室,後腳黃健華就像一陣風一樣刮進來。
“你怎麼了,火燒你兔子尾巴了?”
“那倒沒有。我聽說范曉菁在國外弄了個大牛回來當副主任,我來打聽打聽情況。”
“沒什麼情況,一切正常。”
蘇岩一派安然,滿不在乎。黃健華卻齜起了牙。“我說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哥哥我是關心你,怕你吃虧才來的。換了別人,你看我理不理他。”
“行行行,知道你為我好。快回去幹活兒吧,不是說晚上要陪女朋友嗎?”
“好吧,那我走了。要是范曉菁欺負你,你得告訴我,哥幫你出頭。”
蘇岩看黃健華那副傻樣兒就笑了。“行,一定告訴你,趕緊走吧。”
黃健華比蘇岩要大一些,快三十歲的人了,明年是住院醫師的最後一年。因為職業特殊,之前談過好幾場戀愛都黃了,家裏人開始着急,這個女朋友是相親來的,黃健華她媽特地在家鄉給他說來的。他自己大約也希望早點定下來吧,所以對這個女朋友很是包容呵護,一下班就往家裏奔。蘇岩有時候也幫他分擔一些工作,好讓他能早點回家。他總說蘇岩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小天使,其實不過是將心比心而已。人人心裏有桿秤,誰對自己好,一清二楚,蘇岩也不過是報的三春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