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醒時分

第二章 夢醒時分

平日裏,“惠德居”算得上是這條街上最熱鬧的酒樓了。

不過,往日熱鬧非凡的“惠德居”,今天卻顯得冷冷清清的,三層樓的店面里,從早上到現在光顧的顧客,酒保小二數都數的清了。

“小二哥,再來一壺!”

略顯沉悶的二樓,陡然間響起了一聲清亮的聲音。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剃着光頭、衣着講究的白衣後生,正在臨窗小酌。在這個幾乎所有男人都拖着辮子的世界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光頭小子,顯得特別的顯眼,令人不由得產生好奇之心。

“七少爺,這已經是第四壺了,您……您還是注意點自己的身體吧!”小二把酒壺輕輕放到桌上,好心的提醒道。

白衣後生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醉眼朦朧的瞅了店小二一眼,輕輕笑了一下,說道:“謝了,小二哥,我沒事的,你去忙吧!”

“哎……”店小二嘆了口氣,拿起盤子,轉身走了出去。

這胡家的七少爺也不知怎麼了?不但把頭髮剃光了,而且這些天還像着了魔似的,天天跑到俺們“惠德居”來喝酒?難道他有什麼心事?不可能啊,像他胡家那樣的富貴之家,哪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啊?真是搞不懂!哎,算了,這些富貴少爺的心思可不是俺這種下人能夠猜的,俺還是老老實實當俺的跑堂,早點賺夠銀子,回家把阿花娶過門來才是正事。

聽到鄰房那兩位女客的招呼聲,店小二趕緊收拾了思緒,大呼一聲“來了”,小跑了過去。

看着窗外面那古老的街景,那白衣後生,也就是胡升雷,一雙朦朧的雙眼更加的朦朧了。他猛地抓起店小二剛剛留下的女兒紅,也不斟在杯里,直接對着嘴猛灌了一口,辣辣甜甜的感覺中,往日的記憶又被重新喚醒了起來。

其實,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準確的說,他的**是這個時代的,而他的靈魂卻來自二十一世。公元二零零八年,他是一名奧運會的安保特警,因為阻止恐怖分子對奧運會的破壞,與恐怖分子同歸於盡,就在以為自己就要塵歸塵土歸土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自己三十二歲的靈魂竟然佔據了一個十四歲的男孩軀體。再後來,他又知道了自己竟然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十九世紀的一八五零年。

重生的這些天來,他已經斷了回到未來的念頭,只是生命一下子也沒有了目標,大多數時間都放在對過去生活和親人朋友的懷念之中,每當想念自己的妻女、父母、戰友,卻又發現不能再見到他們的時候,他的心裏總是充滿了彷徨與不安,只能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心靈,讓自己活在醉生夢死之中。

說實話,他重生的這個家庭還是非常不錯的,至少衣食無憂,如果他願意的話,還可以當一回地主惡霸,做一些欺男霸女的營生,而絕對不要擔心“警察”會找自己麻煩。

此刻,他看着自己小了一大截的身體,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發生在身上的一切。想當初自己也是個堂堂七尺男兒,沒想到活着活着,竟然活回去了,真是世事難料啊!從三十多歲的成年人突然變成了一個十四歲的毛頭小子,從一個軍人世家的獨生子變成了一個地主的兒子,生命前生後世的落差大到難以想像的程度。這不可逆轉的一切,讓他大腦一直轉不過彎來。

不過,好在這個倒霉的小子是個富家公子,父母的基因優良,留下的這幅身板,並沒有他擔心的歪瓜裂棗的缺陷,還算得上是相貌俊秀,就是有點娘們味兒,與他一向喜歡的粗狂外表不大相符,不過,這樣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又能知道男大不會十八變,越變越粗狂呢?

他從小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主,在部隊大院長大,二十歲以前,沒幹過一件人事,是一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後來,老爸看他不順眼了,就把他弄到了部隊大熔爐去“鍊鋼”去了。

在部隊裏,他也沒有安分過,打架鬥毆,喝酒鬧事,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混了五年,最後因為調戲女兵,被強制轉業了。五年的當兵生活,別的沒學到,倒是讓他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

轉業后,他又被老爸送到市特警隊去當了一名特警。奧運會期間,因為素質過硬,被抽去特訓了一年,然後被派到飛機場負責保衛工作。在奧運會的最後一天發生了恐怖襲擊,他本以為死定了,沒想到老天爺給他開了一個玩笑,讓他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

他外公是一位歷史教授,受外公的影響,他從小便比較喜歡歷史。對於中國近代史上的那段長達百年的屈辱史,可以說是知之甚詳。以前,年少輕狂時,每每讀來,他都會拍案而起,痛恨滿清的無能,怒斥列強的無恥,可憐民族的不幸。他常常意淫着,若是我在那個時代,我會怎麼怎麼樣……

現在,那個簽署喪權辱國《南京條約》的老道光已經完蛋了,幾個月前,他那個窩囊廢四子愛新覺羅•奕詝也即位了。想想以後中國的歷史,胡升雷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一絲光明。

差不多是明年年初吧,那個屢試不第的破落戶秀才洪秀全和那個神神叨叨的楊秀清,就要開始長達十多年的太平天國運動了,然後英法兩國鬼子也要在中華大地上登陸了……

自此以後百餘年間,中華大地就要進入徹徹底底的亂世,民賊獨夫,西洋鬼子,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幻大王旗,數億華夏子民將被這場浩劫所吞沒……

要是不知道那段歷史倒還好說,頂多他做個渾渾噩噩的地主少爺,吃喝玩樂混日子,混到死為止。可是,偏偏他對後世的歷史了解的一清二楚,作為一個血依然未冷的青年,你叫他眼看着山河日下,任人欺凌,而卻毫無作為,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既然上天送給了自己這麼一個機會,自己怎麼著也應該做點對這片土地有意的事情吧。胡升雷灌了一大口女兒紅,頭腦微微清晰了一點,開始思考起自己以後的路來。

良久,直到隔壁那對女客的談話聲把他驚醒,他也沒有想出個一二三四來,大腦里依然亂鬨哄的。哎,知易行難那!

胡升雷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這副小身板,那弱不禁風的模樣,令他一陣憋氣。媽的,就先從鍛煉身體開始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強壯的身體,其他的一切都是井中月、霧裏花。從明天開始自己就不能再頹廢了,要振作!老子不信自己這個一百多年後的穿越者,就不能在這裏闖出一番天地來?至於那些民族大義、救國救命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老子現在只能顧着自己了!

做出了決定之後,胡升雷多日愁眉不展的臉龐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意,他要以更積極的心態去面對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一陣秋風從窗戶外吹來,胡升雷忽然感到了一絲涼意,他忙收回漫無邊際的思緒,耳朵邊突然傳來了“胡府”“點子”幾個詞兒,心裏不由好奇,遂聚起精神,仔細傾聽。原來是隔壁那對女客正在竊竊私語。

自從重生以來,胡升雷便發現自己的感覺器官已經變得非常靈敏了,就說這聽力吧,最起碼比過去強上了一倍有餘。聽着女客的聲音,便知道她們是江浙一帶的女子,吳儂軟語的,聲音細軟細軟的,頗為悅耳。

“姑姑,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當然,為了聖教的大業,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你難道忘了你爹爹是怎麼被該死的韃子殺死的?我們一定要替死去的教眾們報仇雪恨。這些為富不仁的惡霸地主,賺的都是不義之財,我們就要取來拯救蒼生,對他們決不能手軟,哼!”

“可是,可是,我聽說那胡府並沒有作惡事啊……”

“哼,那都是眼面上的偽裝,信不得!反正,你一切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唔……那,那我們該怎麼進入胡府呢?”

“這個,嗯,雖然胡府的守衛一直比較森嚴,但是這幾天胡家那個在韃子朝廷里當鷹犬的大兒子要回來了,到時候,他們防守肯定會鬆懈下來,我們就隨機應變混進去!”

“姑…姑,你說我們能成功嗎?”

“不成功,便成仁!快點吃飯吧,不要浪費了!”

……

接着,隔壁就傳來一陣筷碗碰撞的聲音,兩個女客也停止了交談。

斷斷續續聽完這對女客的對話,胡升雷第一反應是遇上了兩個仇視滿清朝廷的女強人了,再略一品味,暈,這兩個強悍的小妞惦記的不正是自己現在呆的這個“胡府”嘛!看來回去得提醒一下護院總管李大力,可別真給她們鑽了空子。不知不覺中,他就開始以“胡家人”的身份考慮問題了。

他把酒壺裏最後一點女兒紅喝了個精光,砸了砸嘴,然後拿起桌邊的乾淨毛巾擦了擦臉,站起身來,就想穿過隔板,過去看看她們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能夠做得這種營生?

剛離開桌邊,他就從窗戶看到外面弄巷裏胡萍芷和那個小丫頭柳兒正輕盈盈的走了過來。看來她們是找自己來了,也罷,那個便宜大哥今天就要回來了,自己就回去歡迎一下,給他留個好影響,說不定以後還能用的上他。想到這裏,他便沒了好奇的心思,轉身向樓下走去。

********

“六小姐,您來了!”看着秀美清麗的胡萍芷裊裊的踏入了房門,門房阿三心神一縮,馬上陪着笑臉,忙不迭的迎了過去。

這個胡家六小姐,這次恐怕還是來找樓上七少爺的。她真是太美麗了,俺家那位要是有她萬分之一的容貌,俺就睡覺也偷笑了。哎,這個七少爺的命真好啊,出來喝酒都有人疼着,自己怎麼就沒有這樣一個心疼自己的美麗姐姐呢?阿三沒來由的自怨自哀了一番。

胡萍芷矜持的笑了笑,沒有言語,山泉般清澈的眼神似是會說話一般,讓人不敢仰視,一副大家閨秀的風範。

旁邊那個身材小巧的圓臉丫鬟柳兒卻開了口:“阿三,七少爺是不是在這裏?”語氣里難免帶着些大戶人家的驕氣。

“是,是,”阿三連連點頭,大戶人家的丫頭也是高人一等的,他可不敢隨便得罪,“七少爺從上午來到這兒,一直在喝着悶酒呢?俺正想着是不是要去胡府報個信呢!”不值錢的好話,阿三隨口送上了一句。

“你有那個好心?”柳兒大眼睛一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在胡萍芷的眼神暗示下,又不得不悻悻的收斂了一些。

受了一個白眼,阿三訕訕的笑了笑,倒也沒感到丟人。這種事情他遇到多了,臉皮早就練出來了。再說,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被像胡府這樣人家的丫鬟刷白眼的,晚上通鋪上吹牛的時候,這可是一個顯擺的唬頭。

柳兒的話音剛落,胡升雷就出現在樓梯口了。他看向名義上的六姐胡萍芷,明知故問道:“你怎麼來了?”

胡萍芷沒有正面回他的話,雪白的玉手輕襝綉裙,二話不說,蓮足急踏幾步,蹬蹬上了樓梯,來到他身邊。她帶着滿臉的心疼之色,細聲細氣的嗔道:“七弟,你怎麼又跑到這兒來喝酒了,身子骨剛剛恢復了一點,又作踐起來,真是氣死人了!要是讓爹和娘知道了,看他們執行家法不?”一口地道的蘇州話,吳儂軟語,聽了叫人酥軟到骨頭。

說著,她拿出絲絹,先把胡升雷嘴角的一點酒漬擦去,又輕輕盪了幾下,驅散迎面撲來的酒氣,蹙着好看的秀眉,強忍着嘔意,雙手先扶住胡升雷的一隻手臂,然後轉過頭來,呼叫柳兒過去幫忙扶着他的另一隻手臂。

胡升雷勉強的笑了笑,只覺得這個身體顫巍巍的,雙腿發麻,似是馬上就要跌倒似的。媽的,這幅破皮囊,真是糟糕透頂!老子以前喝上十斤都沒事,現在就這點酒量就要被放倒了,真是窩囊!一點要鍛煉身體,身體第一!他真懷疑自己若不好好調理調理,恐怕想活到三十歲都難了!

“七弟,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看到胡升雷眉頭忽然皺了起來,胡萍芷趕緊問道:“要不要把米郎中找來?柳兒……”

“不用,不用!”看到胡萍芷拉開了找郎中的架勢,胡升雷趕緊揮手制止,“沒事,坐時間長了,有點腿麻而已!”

看着這個便宜姐姐對自己如此關心,胡升雷心中不由一陣感動,就算是報答她們的關心之情,自己也不能再借酒澆愁了。

說起來,自從重生以來,整個胡府,也就這個胡萍芷跟自己講過的話最多,從她隻言片語中流露出來的對自己的關心和溺愛,讓他這個獨生子女終於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兄妹之情。

“真的不用?”胡萍芷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

“真的不用!”胡升雷肯定的笑道,“咱們回吧!”

胡萍芷輕輕的鬆了口氣,柔柔的點了點螓首,旋即淡淡的笑了一下,那美麗的笑容頓時令客廳里咋然一亮。接着,她和丫鬟柳兒兩人扶着胡升雷虛弱的身子,慢慢的走下了木質的樓梯。然後,在門房阿三的招呼下,又一起向門外走去。

看着胡家少爺、小姐、丫鬟三人緩緩離去,門房阿三心裏一陣悵然若失。

“小二哥,他們是東城胡府的人嗎?”從背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悅耳的聲音,頓時令失神的阿三嚇了一跳。轉過頭來一看,不由又掛上了笑臉,原來是那兩個女客。此時,這兩個以紗遮面的女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樓梯旁,也正看着遠去的胡家三人,若有所思。

“姑娘客氣了,那三位正是東城胡府之人,一個是七少爺,一個是六小姐,另外一個是丫鬟。”

“唔……”

等了一會兒,阿三見這個女客不再問話,便打了個揖,匆匆向後堂走去,等一會兒,他還要隨着掌柜的一起到胡府去隨份子、看熱鬧呢。

“姑姑,我們的話可能會被那個胡少爺聽到了,我們還是算了吧……”樓梯口那個身着綠色勁裝的小巧女客怯生生的細道。

“放心,就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子,就是我們再大點聲音,他都不可能聽得的!”那個一襲白色絲裙的高挑女客淡淡的輕道,“這個胡家,我們聖教劫定了。”

說罷,不等對方回答,便拉着她消失在樓道口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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