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劉景陽
劉景陽對秦且雎的告白,選擇在冬日的一天,並沒有擇看黃道吉日,畢竟擇日不如撞日,他一衝動,拉上了自家妹子便去了。
但到了地方,他又覺得是該選個好日再來。
天時沒有,他看到秦且雎的時候,天上飄雪了,他沒有撐傘,雪落到他頭上,必定不會太好看。
地利也沒有,他在秦府門口,這可是秦且雎的家,他但凡有一點兒不軌舉動,即便他頂着榮郡王嫡長子的頭銜,人家也不會太給他面子。
至於人和……
呵呵。
劉景陽捂住自己妹子的嘴,無數次後悔怎麼拖着她出來了。
這丫頭天真無邪,說話不過腦子,可別把他大好姻緣給摻和沒了。
“劉……公子?”秦且雎手裏握着把傘,驚訝地看向他們兄妹,眸中滿是疑惑。
“秦姑娘這是……上哪兒啊?”劉景陽露出傻笑,暗地裏輕輕掐了劉景陶一下以示警告。
秦且雎眨眨眼,回答他說:“鋪子裏新進了一批皮貨,我去瞧瞧,看看質量。”
“哦……”劉景陽點點頭,當即便打退堂鼓道:“那你去吧。”
“劉公子你……”秦且雎輕聲問:“路過嗎?”
“對,我路過。”劉景陽快速地點頭承認。
劉景陶卻恰好撥開了他捂自己嘴的手,抱住他的胳膊使勁兒搖了搖,又指向秦且雎,大大的眼睛緊盯着他,意思是,你不是找這個大姐姐嗎?
劉景陽尷尬地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咳了咳道:“這我妹妹……嗯,有點兒、有點兒笨獃獃的。”
秦且雎眸中染上笑意,禮貌地對劉景陶點了個頭,又對劉景陽微微福了一禮,道:“那告辭了,劉公子。”
“誒,告辭……”
劉景陽有些失落,緩緩吐出一口氣。
眼瞧着秦且雎已經轉身要走了,身邊兒帶着的丫鬟也已經接過了她手裏的傘,劉景陶急了,不管之前答應過劉景陽的,在秦且雎面前不說話的禁令,出聲喊道:“秦姐姐!我大哥專程來找你的!他肯定有話要跟你說!”
秦且雎的身形一頓,劉景陽的臉驀地紅了。
“喲,這不是榮郡王家的大公子嗎?”剛好,巷中路過倆轎子,裏頭的人掀了帘子探出頭來,正是住在附近的某兩位官員。
二人將劉景陶之前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看向劉景陽的眼中也含了笑意。
秦府的門房瞧着這架勢不對呀,趕緊看向自家姑娘。
而這會兒,秦且雎已經被跑過來的劉景陶拽住了衣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姐姐,我大哥是專程帶着我來找你的,他肯定有話要跟你說。你等他說完再走可以嗎?”
“陶、陶陶……”劉景陽的耳根都紅了,目光在兩位大人臉上流連過去,都不敢直視人,嘴裏還磕磕絆絆道:“我、我現在沒事兒了,沒事兒說了……你快回來……”
劉景陶不悅地看向他,撅了撅嘴輕聲對秦且雎道:“秦姐姐,我大哥害羞,你等等哦。”
她跑回來,劉景陽拽了她想走,偏生劉景陶又衝著秦且雎喊道:“秦姐姐等等哦!”
秦且雎只能不自然地笑了笑,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臉也突然紅了。
門房慣會察言觀色,當即便決定回府去稟報家裏老太爺,讓老太爺給拿個主意。
“陶陶!”劉景陽抓住妹妹細小的胳膊,道:“讓你別說話……”
“我不說話,你就什麼話都不說。”劉景陶哼了聲:“大哥帶我出來不容易,你明明是要見秦姐姐的,為什麼見到秦姐姐你反而不說話了?你別害羞嘛,我也不害羞的啊。”
你當然不害羞啊!告白的人又不是你!
劉景陽杵在原地,感覺渾身已經熟了。
尤其是旁邊二位大人還津津有味在看戲——身為官員這麼八卦真的好嗎!
事態有些脫離掌控了……
劉景陽在心裏碎碎念,餘光一瞥看到秦且雎還站在不遠處等待着,一身素藍色打底的衣裳,顯得整個人十分清減,上面綉着的黃色小花,卻又給她增添了一分活潑之氣。
那人容貌或許不是最出挑的,卻是在他看來最耐看,越看越想念,越想念就越上心……
大概就是這麼喜歡上的?
劉景陽撓頭嘿嘿傻笑,劉景陶撇撇嘴:“大哥,天兒很冷的!有話快說嘛!”說罷,猛地抬腿,狠狠踩了他一腳。
劉景陽“嗷”一聲,直起脖子,一時間豪氣干雲,怒喊道:“且雎!我有話和你說!”
這一聲當真是聲震雲霄,不但兩位大人嚇得一抖,秦且雎也頓時縮了縮肩……
劉景陶被嚇了一跳,撫了撫心口嘀咕:“有話說話,吼什麼嘛……”
匆匆趕來的秦家老爺子也捂着胸口,心說這年輕人,中氣很足啊!
秦且雎快速地眨眼,不知自己是期待,還是恐懼。
要說她對劉景陽沒有好感,那一定是騙人的。在她不算爛漫的少女時期,能遇見這麼一個身份高貴,氣質儒雅,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無疑是一件令人從心底里愉悅的事。
尤其是這位佳公子還願意與她做朋友。
秦且雎幻想過能嫁給他,但卻及時打住了這個念頭。即便秦家收到了榮郡王府送來的帖子,她也不認為自己具有嫁進榮郡王府的資格。
原因么,她一直活得很明白很清楚,她從來不妄想天下掉餡餅的機會,因為她自認為沒有那個實力可以啃下那種餡餅。
至於為什麼她連爭取都不願意爭取一下……
因為她不希望因為她的冒進,而失去了劉景陽這個朋友。
她隱約也有感覺到劉景陽對她的心意,但她不敢當真,也不敢詢問於他。
從感情上來說,或許秦且雎也是個鴕鳥。
在這個時候,她既欣喜,或許劉景陽會告訴她,他喜歡她。
但她又恐懼,既恐懼他會說的不是這個話,又恐懼他即便說了這個話,他們之間也沒有將來可言。
在她瞪大眼睛的時候,劉景陽也憑着一股“孤勇”,豁出了臉面。
他狠狠吸了口氣,大聲道:“秦且雎!我!劉景陽!喜歡你!我喜歡你!”
白雪覆蓋淺淺一層的街面上,兩個年輕男女相對而立。男子一旁停着兩方轎子,轎子裏的人掀起帘子;男子另一方緊挨着他站的,是一個小姑娘,此時正張圓了嘴,愣愣地看着他。
對過去,秦府的門房,以及趕到現場的秦老太爺同時剎住腳步,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看向那男子。
這些人,共同見證了劉景陽這個宗室子弟,向秦家千金錶白的一幕。
兩位大人含笑點頭:“年輕人,勇氣可嘉,勇氣可嘉啊!”
……他倆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告白完畢的劉景陽整張臉已經熟透了,大冬天的竟然覺得燥熱無比。
他不敢去看秦且雎的臉色,卻又期待着她的回答。
等了半晌,秦且雎都沒有回應他,劉景陽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氣看向秦且雎:“秦姑娘,你、你怎麼不回答……”
“回答?”秦且雎眼眶微紅,偏頭過去掩飾住,輕聲問道:“你都沒有問我,我能回答什麼?”
劉景陶頓時附和點頭:“對啊對啊,大哥你都沒有問秦姐姐話呢,秦姐姐要回答你什麼?”
劉景陽腦子一懵,迅速回想自己方才說了什麼。
秦且雎我劉景陽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我沒問……”劉景陽臊得想給自己一個耳刮子,勇氣用完了,要再積蓄起來,可就有些難了。
他暗示地向劉景陶道:“陶陶,你要不……再踩我一腳?”
劉景陶很樂意幫忙,不待劉景陽準備好,當即便抬腿踩向他。
劉景陽剛張口嘴要叫立馬憋住,趁着痛感強烈,一鼓作氣道:“秦且雎,你願意嫁給我嗎!你要是點頭,我立馬讓我爹娘來提親!”
秦且雎還沒怎麼樣,她的丫鬟已經高興壞了,忙拉秦且雎的袖子連聲道:“姑娘你聽見了嗎?榮郡王長子要娶你為妻啊!快答應他呀!”
門房們心裏也在吶喊着:答應他啊!秦家以後可是皇室的親戚了!
兩位大人:答應他啊!這樣回家有八卦可以和夫人聊了!
秦老太爺:答、還是先矜持點兒,這八字沒一撇兒呢!
秦且雎即便再是理性,面對心悅之人這般丟開面子的表白,又如何能不心動欣喜?
她雙目泛紅,哽咽道:“你、你們家能讓我過門嗎?我爹、我爹他……”
“我知道我知道!”劉景陽雙眼一亮,搶幾步上前認真道:“我爹娘都知道你,所以我娘才給秦府下帖子讓你們去賞梅會,就是想要看一看你……她不反對的,而我爹都聽我娘的。只要你同意,我、我待會兒就能讓人來提親!”
“你、你喜歡我?”
“對,我喜歡你!”
“可是……”
“可是秦姐姐和大哥一直是朋友!”劉景陶義正言辭插話道:“秦姐姐當大哥是朋友,大哥你卻想娶她!大哥你好陰險哦!”
劉景陽頓時黑線,秦且雎破涕為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擦淚,頓了頓,又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劉景陽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他伸出手想要環抱女子到自己懷中,當時他的手離秦且雎的肩膀只有一個指甲蓋的距離,秦府門口一直旁觀卻毫無存在感的秦老太爺總算是出聲了:“住手!”
秦老太爺摸着下巴上的鬍鬚,矜持地道:“後生若有意我家孫女,當擇定吉日,前來提親,莫要行那孟浪之舉。”
劉景陽連忙收手,雙眼亂瞄,雙手尷尬地無處安放。
兩位旁觀的大人拱手對秦老太爺連聲說道恭喜,總算是滿足地退了場。
秦老太爺打斷了兩個有情人之間旖旎的氣氛,三言兩語地將劉景陽打發走了后,方才笑開了懷,對秦且雎道:“不錯啊且雎,竟然能和榮郡王府的公子成就姻緣……”
秦且雎羞紅了臉,低着頭道:“爺爺,我們認識是意外。”
“意外好啊,天定良緣啊!”秦老太爺哈哈大笑,對劉景陽也不吝誇獎:“榮郡王府家這位長公子,你祖母去賞梅會之前打聽了個清楚,今後榮郡王府十有**是由他繼承,若是你能嫁給他,那今後便極有可能是宗婦……我們且雎這般人品相貌,嫁個普通人,爺爺總覺得不甘心。好啊,有這麼個人才配你,爺爺方才不覺得委屈了你……”
爺孫倆說著話,秦夫人也得到了消息趕了過來。
聽了下人複述今日在府門口發生的事,秦夫人連連拍胸口:“那日賞梅會,原來是榮郡王妃專門為了相看我們家且雎而辦的……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那日|我與且雎可有在榮郡王妃和貴太妃跟前失禮,可有說了什麼不當的話……哎呀對了!且雎說了她每日看賬巡鋪子來着,榮郡王妃會不會覺得我們且雎太市儈,銅臭氣太重啊……”
秦家兩老擔憂開了,怕劉景陽回去后提起,榮郡王妃不同意這樁婚事,又怕即便榮郡王妃沒有反對,但畢竟宗室子弟結親,總要通過泰昌帝應允才行,若是泰昌帝記着秦且雎之父的事,膈應秦家,不允這門親……
兩人說著說著,高興的心又沉澱了下來。
秦且雎心裏也有些不好受,心想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說明他們有緣無分。
這結果,比之前他們做朋友時她的處境,倒也壞不到哪兒去。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這起皇室公子表白名門千金的故事在當日便傳開了,第二日,整個京城的貴太太們都知道了這件事,將之當做了一個笑話來看。
秦家族人接連登門拜訪,明裡暗裏打聽此事真假。
秦家人還未見到榮郡王府的提親使,自然對此事無可奉告。
京城中風言風語,矛頭都指向了秦且雎。
秦家人面上平靜,但內心忐忑地等了足足三日,方才等到了宮中天使宣讀的一旨賜婚詔書。
笑話,便成了佳話。
榮郡王向泰昌帝上表其長子欲成婚,泰昌帝問了何門第何人後,便下了賜婚詔書,定下此親,親迎日定在泰昌十一年秋。
賜婚詔書到手,一切塵埃落定。
秦且雎的身份,將再不同往日。
這對佳偶天成的姻緣,應和着這幾日傳播甚遠的表白事件,一時之間成為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當眾表白,也成為了男生對女生表達心意的一種定式,在未來經久不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