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你們是什麼人
火化了弟弟的屍體,送走父母,陳之夏開始收拾弟弟的遺物。
之秋是個自律的好孩子,遺物也很簡單,課本、學習用的參考書、衣服、漫畫書,一支手機,一個ipad,這就是之秋的全部遺物。
陳之夏留了之秋一件T恤做紀念。其他的東西,都捲起來,準備拿到郊區燒掉。
想起之秋的手機裏面可能有照片,陳之夏拿出數據線,準備把照片拷下來。
現在,之秋每張照片都是寶貴的,因為這些照片,要承載她以後對之秋的所有想念。
她和之秋不是親姐弟,可這又有什麼關係?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她放學回家,之秋守在巷子口,一看到她就拉着她的衣角飛奔回家,獻寶似的拿出一個搪瓷杯,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姐,我給你留了好吃的雪糕。”
蓋子一打開,雪糕早就融化了,只剩一根木棍和一灘雪水。
之秋失望極了,大哭起來。
媽媽走過來,用手指戳戳弟弟的腦袋:“我就跟你說嘛,冰糕不能留,很快就融化了。你不聽,非要留給姐姐吃。這下好了,浪費了一根冰糕。”
那時候,之秋才四歲。
初一的時候,她開始發育,小小的胸脯開始有了隆起,鄰居家的大叔對她意圖不軌,常常假裝慈愛的過來摸摸她的頭,聊着聊着天,手就開始在她身上摸摸捏捏。
有一次,大叔變本加厲,開始摸她稚嫩的胸,她翻臉和大叔大吵起來,大叔揚起巴掌,揚言要替她爸媽教訓教訓她,之秋從家抄起擀麵杖,威風凜凜地擋在她前面。
那一年,之秋九歲。
她和之秋沒有同樣的血脈,可她和之秋之間的親情,卻堅不可摧。
陳之夏用紙巾擦擦眼淚。不能再想了,逝者已去,生者更當堅強。
她去過警察局,之秋的案子,辦得意外的艱難,事發之地沒有監控,周圍群眾的描述也沒有起太大的作用。根據畫像摸排了一遍,在有前科備案的嫌疑人里,也沒發現那兩位搶劫犯。
警察說,很可能是流竄作案,這種偵破難度最大。
全國撒網抓捕,這是需要時間的。
那些需要全國抓捕的大案要案太多,這種搶劫失手捅死人的案子實在算不得什麼。
陳啟凡在兒子屍體面前發過誓,要找到兇手,為兒子報仇雪恨。
而這,也是陳之夏的心愿。
殺人償命,她弟弟不能就這麼白死了。
陳之夏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繼續收拾弟弟的遺物。
之秋的手機連密碼都沒有設置——真是個坦坦蕩蕩的孩子。
打開手機查看照片,陳之夏呆住了,裏面一張照片都沒有!所有的照片,都刪得乾乾淨淨!
她想起之秋剛買了一張存儲卡,當時,他開心地說:“這樣就不怕照片太多沒地方放了。”
買存儲卡就是為了放照片的。那些照片呢?去哪裏了?之秋為什麼要把它們刪掉?
陳之夏想來想去想不明白。
之秋的ipad倒是有密碼,陳之夏試了半天沒試出來,想起之秋暗戀的那個白富美是8月22號的生日,她嘗試了各個年份+822的組合,終於把ipad打開了。
920822。那個女孩子,是92年的,24歲,大之秋整整6歲。
她到底是誰?她會為之秋流淚嗎?陳之夏在心裏默默想着,準備把上面的資料拷下來。
她的手無意中觸到一個音樂播放軟件,音樂突然響了起來,把陳之夏嚇了一跳。
等她看清音樂播放的背景相冊時,她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
背景相冊是張女孩子的照片,看上去格外眼熟。
陳之夏按了暫停鍵,終於看清了那個女孩子的臉——那是紀慕言的臉。
陳之夏的手一顫,ipad一下子掉到桌子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紀慕言?她沒看錯吧?之秋的音樂播放器,為什麼要用紀慕言的照片當播放背景?
想起紀慕言包包上那個娃娃,陳之夏毛骨悚然。
如果之秋暗戀的那個白富美,是紀慕言的朋友,那他為什麼要用紀慕言的照片當背景?
還是說,之秋暗戀的就是紀慕言?
他和紀慕言怎麼會扯上關係的?之秋怎麼會認識紀慕言?兩個人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陳之夏坐在沙發上想了很久,決定給顧凜打個電話。
“喂?之夏?”顧凜有些意外。自從兩人分手之後,之夏從來沒主動給他打過電話。
“顧凜,有件事我想問你。”
“你說。”
“紀慕言的出生年月日,你能告訴我嗎?”陳之夏問完,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1992年8月22日。”顧凜:“你問這個幹嗎?”
920822——完全吻合!
陳之夏的手顫抖起來。現在可以肯定了,之秋喜歡的白富美,就是紀慕言本人!
那麼,紀慕言知道之秋是她弟弟嗎?
陳之夏,陳之秋,這兩個名字,一看就是有血緣關係的。紀慕言知道這件事嗎?
陳之夏又驚又怒,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
陳之夏正想着,顧凜又問道:“之夏,你為什麼對慕言的生日感起興趣來了?”
陳之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隨便扯個理由:“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她的星盤,了解一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凜:“星盤?什麼東西?”
陳之夏:“……”
她只好耐着性子給顧凜解釋了一下出生年月日和星座以及星盤的關係。
顧凜:“……”
現在,他知道陳之夏是在敷衍他了。她想知道紀慕言的出生日期,絕對不是為了看什麼星盤。
弟弟剛出了事,陳之夏怎麼會有閒情逸緻給紀慕言算命?
只是,之夏不肯說,他也就不問了。
結束了和顧凜的通話后,陳之夏仔細地翻着ipad,可惜,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陳之夏又把之秋的微博之類的掃了一遍,直到她打開之秋的電子郵箱,發現了另一張照片。
仍然是紀慕言的照片。只是,這張照片的尺度,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是一張自拍,紀慕言穿着睡裙,在拍自己的手臂。酥胸半露,大腿肌膚白皙如玉。床頭的鏡子裏倒映出她的身影,底褲若隱若現。
這張自拍,是誰發給之秋的?
是紀慕言本人親自發的嗎?如果是,那她和之秋的關係該親密到何等地步!
如果不是,又有誰能得到紀慕言這麼私密的照片呢?
陳之夏分析來分析去,覺得照片是紀慕言親自發的可能性比較大。
之秋不止是暗戀紀慕言這麼簡單!之秋和紀慕言之間,一定還有其他關係!
陳之夏百思不得其解,紀慕言不是死抓着顧凜不肯放手嗎?為什麼又給之秋髮這麼曖昧的照片?之秋和紀慕言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她決定找紀慕言出來聊聊。
在這之前,她必須先去一趟義工協會。
因為她想起了一則新聞,紀家專註慈善,為A市多家義工協會捐獻巨資,並送相關人員出國培訓。
陳之秋和紀慕言,很可能就是在義工協會認識的。
之秋的死訊義工協會的人都已經知道了,聽說之秋的姐姐來了,大家都紛紛過來表示哀悼。
一位四十來歲的大姐拉着之夏的手,眼眶都紅了:“之秋是個好孩子啊,老天太不長眼了!”
不等陳之夏說話,她又道:“他身子骨弱,可做起事來特別認真特別積極,為人又熱心又仗義,我家兒子中考,他每天中午都去我家給他補習,我說給錢,他死活不要。”
“是啊是啊,之秋這孩子真是沒話說,又熱心又勤勉,真是萬里挑一的好孩子!”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聽得陳之夏心裏既難受又驕傲。
她弟弟,真的很優秀。
跟大家聊了一陣,陳之夏假裝隨意道:“你們這裏是不是還有個叫紀慕言的女孩子?她和之秋關係是不是很好?”
眾人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微妙了。
之前說話的那位四十多歲的大姐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是有這麼個人。不過她不是我們這裏的義工,只是偶爾過來幫忙做做活動的。”
見大家不願多說,陳之夏也不好多問。
等陳之夏臨走的時候,大姐又背着眾人低聲對她道:“我偷偷跟你說一句,你別告訴別人。這個紀慕言來頭很大,是紀家的千金。她和你弟弟,好像好過一陣子。不過這也是我們的猜測。也做不得准。”
紀慕言和之秋,果然有點什麼。
陳之夏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只能笑着對大姐點點頭:“謝謝你。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謝謝你們對之秋的照顧,也謝謝你們喜歡他。”
回到家,陳之夏正在考慮下一步該做什麼,程一楠給她打電話了。
“之夏,在幹嘛呀?晚上有空嗎?一起吃晚飯呀?”程一楠盡量用輕快的語氣跟之夏說話。
陳之夏腦中靈光一閃,忙問程一楠:“一楠,你有紀慕言電話嗎?能不能給我一下?”
她在之秋的手機上翻過了,通訊錄里,根本沒有紀慕言這三個字!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陳之夏的要求,程一楠覺得很奇怪:“沒有啊,我跟她不熟,只碰到過兩次,也沒有交換電話。你要她的電話幹嘛?”
陳之夏決定把之秋和紀慕言的事告訴好友:“清查之秋遺物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張紀慕言的照片,是一張自拍照,很露骨,很香艷。”
“啊?”程一楠驚訝極了:“之秋怎麼會有紀慕言的香艷照片?他們倆認識?”
“認識。”陳之夏輕聲道:“是在義工協會認識的。我去義工協會問過,有個大姐說,之秋和紀慕言,好像談過戀愛。”
“什麼?!”程一楠差點沒叫起來:“怎麼會有這種事!紀慕言不是愛顧凜愛得發瘋嗎?怎麼會和之秋……”
“所以我也覺得很奇怪。”陳之夏一字一頓道:“我是之秋的姐姐,我的名字和之秋的名字那麼像,紀慕言和之秋又認識,平時聊天難免會問一下兄弟姐妹之類的問題。她會不知道之秋是我的弟弟?如果她知道,她為什麼又要和之秋走得那麼近?一楠,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太奇怪了!完全不符合常理!”程一楠一直處在驚訝狀態:“之夏,你之前說之秋暗戀義工協會一個白富美,是不是就是紀慕言?”
“對。就是她。”陳之夏點頭:“所以我想跟她親自談一談。這件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程一楠道:“紀慕澤手機就在我手上。我想辦法破解一下他的手機密碼,電話號碼弄到手了我就發給你。”
“一楠,謝謝你了!”
“有什麼進展一定要告訴我啊!”程一楠叮囑道。
“嗯。會的。”
程一楠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之夏!如果紀慕言和之秋真的談過戀愛,那她就是劈腿啊!顧凜完全可以拿這個當做理由,要求退婚!”
陳之夏輕聲道:“嗯。”
她執着地追查這件事,一方面,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另一方面,也因為這件事,是足以讓顧凜和紀慕言結束婚約的。
程一楠開始興奮起來:“太好了!如果真的能退婚!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顧凜在一起了!顧凜和紀慕澤關係特別好,將來我們四個人可以一起玩啦!”紀慕澤拍完廣告出來,走進化妝室的時候,正好看見程一楠在擺弄他的手機。
一見他進來,小女人就急忙站起來,把手背到背後去,一臉做賊心虛的表情。
紀慕澤眯着眼睛,晃悠着長腿朝程一楠走去,把手往她面前一伸:“拿來。”
程一楠明知故問:“什麼?”
紀慕澤:“手機。別以為我沒看到。偷偷偷摸摸玩我手機,是不是想盜刷我的支付寶?”
“哈哈哈……”程一楠知道他是在跟她開玩笑,大笑起來:“紀慕澤,其實你也不像看上去那麼無趣,偶爾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幽默感的。”
紀慕澤走回去關好門,又翻身走回來,伸手掐住程一楠的脖子:“看上去很無趣?程一楠,你不覺得你應該修正一下你的話嗎?”
程一楠裝出快被掐死的樣子,用顫音道:“大俠饒命!我修正!我修正!”
“別廢話!快改口!不說得讓我滿意,你今天就橫屍在這裏!”紀慕澤威脅她。
程一楠可憐巴巴的:“紀少幽默風趣,學識淵博,風度翩翩,花容月貌,冰肌玉骨,傾國傾城!”
紀慕澤鬆開一隻手,對着鏡子臭美地理了理頭髮:“最後一個成語形容得特別好。饒你不死吧!”
他把手機從程一楠手裏奪走:“老實交代,翻我手機想幹嘛?”
程一楠理直氣壯:“查崗啊。看看有沒有什麼曖昧聊天,香艷照片。”
陳之夏要紀慕言照片這件事,她才不會對紀慕澤說呢。
紀慕澤和紀慕言表面看上去關係特別差,但她知道,紀慕澤對這個妹妹還是很疼愛的,人家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
陳之秋和紀慕言的事太蹊蹺了,她不想打草驚蛇。
紀慕澤最喜歡她酸溜溜的小樣,笑着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醋罈子的醋裝這麼滿,你不怕把自己酸死?”
程一楠搖頭:“不怕。我最近特別愛吃酸的。”
紀慕澤曖昧低笑,手伸向她的小腹:“不會是有了吧?”
前不久有一次,兩人在外面來了一把,沒有用套。程一楠一直擔心懷孕。
程一楠心頭一驚,這個月的月經,好像是推遲了兩三天了。
她擔憂地問:“如果真懷孕了怎麼辦?”
紀慕澤笑道:“那就生嘛,本少爺有的是錢,養幾個孩子還是養得起的。”
程一楠心情有點不好,她想要的回答不是這個。
她本來以為紀慕澤會說“那就結婚吧”,結果他對結婚的事隻字不提。
不過現在,她不想因為這件事和紀慕澤吵起來,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慕澤,你手機密碼是多少?”程一楠問紀慕澤。
“真想看我手機?”紀慕澤有點懷疑:“程一楠,你越來越沒底線了。以前手機放你前面,你都懶得看一眼,冷艷的很。現在怎麼變成沒節操的大媽了?”
“我就大媽了,你管的着嗎?”程一楠也學他的樣子,踮起腳,用手掐他的脖子:“快把密碼交出來。”
紀慕澤無動於衷,把手機舉得高高的,在空中晃悠:“想要密碼也容易,你讓我爽一下,我就把密碼告訴你。”
程一楠一頭黑線:“我們在化妝室啊!外面一堆人!怎麼爽?”
紀慕澤哈哈大笑:“程一楠,你腦子都裝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我說的爽一下,就是這樣嘛!”
他低頭吻程一楠,各種挑逗。
親熱完了,他看着迷迷瞪瞪的程一楠,看着她被吻得亂七八糟的口紅笑道:“我說的爽一下,就是親一下,請問程一楠同學,你說的爽一下是什麼意思?”
程一楠知道自己被耍了,不高興的噘嘴:“你整天像個色情狂似,我哪兒知道你突然變這麼純情!”
她還以為紀慕澤要在化妝室和她這樣那樣呢!
紀慕澤把手機扔給她:“密碼12345678,隨便看。”
程一楠咋舌:“天哪!原來是這麼高級這麼複雜的密碼!我說我怎麼猜不到呢!就是超級黑客,這種密碼他也破解不了啊!”
紀慕澤很得意:“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當然不懂我們天才的腦迴路。”
程一楠打開手機,迅速瀏覽紀慕澤的通訊錄。
看到紀慕言的電話,她默默在心裏背了好幾遍。又假裝翻了翻紀慕澤的微信和短訊,就把手機遞給紀慕澤:“好了,還算乾淨。個別妖艷賤貨,我就不去管了,水至清則無魚嘛!”
紀慕澤看她一副正牌女友的囂張樣,突然覺得她可愛極了,一把把她拖到旁邊的沙發上,壓了上去:“最妖艷的賤貨在這裏,我哪兒還有心思去惦記別的妖艷賤貨?”
程一楠很不高興:“你說是誰賤貨?!”
紀慕澤笑了,手伸進了她的裙子裏:“你呀!我的小賤貨!”
陳之夏等了一兩個小時,終於等到了程一楠的微信。
微信是一串電話號碼。陳之夏保存下來。給程一楠回了一句:“收到了。謝謝。”
看着這串電話號碼,陳之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要給紀慕言打電話,一分鐘都不想耽擱。
紀慕言正在逛街,突然接到了陳之夏的電話。
“你好,是紀慕言嗎?我是陳之夏。”
紀慕言愣了一下,心裏的恐懼突然潮水般湧來,陳之夏為什麼突然給她打電話?陳之夏發現了什麼?
她心中恐懼,語氣卻更加囂張:“哦?陳之夏?你給我打電話幹嘛?想求我成全你和顧凜嗎?”
她故意把話題往其他方向帶。
陳之夏當然不會被她帶偏:“紀慕言,你認識我弟弟陳之秋,對吧?”
紀慕言在心裏轉了千百個念頭,她想否認的,但是陳之夏既然用這麼肯定的語氣和她說話,搞不好她去義工協會問過。
“認識。怎麼了?”
“你知道之秋是我的弟弟嗎?”
紀慕言斟酌了一下:“不知道。陳之夏,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如我們見面聊?”
紀慕言很快做出一個決定。
見面?紀慕言約她見面?陳之夏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坦然的同意了:“好。我們見面聊。”
掛了陳之夏的電話,紀慕言馬上打了另一個電話。
“林叔,你到華茂二期的‘host--咖啡廳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紀慕言約的地點是華貿二期的一家咖啡廳,陳之夏顧不得路途遙遠,直接打了個車過去。
之秋這件事,如果不儘快弄清楚,她晚上覺都睡不好。
那兩個小混混一直沒抓到,警察局的人對這個案件態度也很敷衍。
陳之夏又不想去求顧凜幫忙,心情一直很抑鬱。
一個半小時后,陳之夏終於感到那個名叫‘host--的咖啡廳。
紀慕言就坐在窗邊,一襲洋紅的連身裙,白色草編小軟帽,長發披肩,明眸皓齒。
一看就是富家千金。
陳之夏走到她面前,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紀慕言一直上下打量着陳之夏。
陳之夏穿着淺灰T恤,白色牛仔褲。頭髮紮成一個馬尾,背着一個米色的環保布包。
這一身打扮,整體價格不會超過200塊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就是很乾凈很清純。
陳之夏當然知道紀慕言在看她。不過她無所謂,紀慕言穿2萬的裙子也好,穿1萬的鞋子也好,都打擊不了她。她穿50塊的T恤,坐在紀慕言面前也很坦然。
紀慕言不說話,等着陳之夏說話。
陳之夏開口了:“紀慕言,你和之秋到底是什麼關係?”
紀慕言斜着眼睛看着她:“你什麼意思?我和你弟弟能有什麼關係?義工協會認識的同事而已。哦,不對,連同事都算不上。說實話。你弟弟長什麼樣我都不太清楚。”
陳之夏看着她:“真的嗎?那我弟弟手裏,為什麼會有你的艷照?”
她緊緊盯着紀慕言的臉。
紀慕言臉上,果然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她又鎮定下來:“什麼艷照?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陳之夏正準備把手機拿出來,讓紀慕言看看那張照片,紀慕言又冷冷開口了:“你弟弟喜歡過我,怎麼,這也是我的錯?”
紀慕言越說越得意,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陳之夏,你不是很牛嗎?不是讓顧凜為你要死要活的嗎?現在弟弟死了,心裏一定很難過吧?哈哈,真是報應啊。你搶了別人的男人,閻王爺就來搶你的弟弟!”
她壓低聲音湊近陳之夏,表情扭曲:“陳之夏,這都是你自找的!這就是報應!陳之秋就是你害死的!”
她哈哈大笑起來:“害死了自己的弟弟,陳之夏,你晚上睡覺還能睡得安穩嗎?你不覺得房間裏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你嗎?你知道那是誰嗎?那就是你冤死的弟弟!”
陳之夏氣得渾身顫抖:“紀慕言!你口口聲聲和之秋沒有任何關係,那我問你,這張照片,怎麼會在之秋手裏?”
她把手機拿出來,把那張艷照亮給紀慕言看:“你穿的這麼露骨,擺出這麼風騷的姿勢,自拍發給我弟弟,紀慕言,你還敢說你和我弟弟沒有任何關係?”
紀慕言冷笑:“你弟弟愛我愛得發狂,這是他弄的夜模照片,ps上我的頭,夜裏拿來yy的吧?”她做了一個鄙夷的表情:“真是噁心!你們姐弟倆,都喜歡高攀自己配不上的人!果然是親姐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呀!”
陳之夏沒想到紀慕言這麼能胡攪蠻纏,完全沒辦法溝通。
她站起身來,語氣比紀慕言更冷:“到底是不是ps的,我想顧凜一定看得出來。我會把這張照片發給顧凜,讓他好好看一看,看清楚自己的未婚妻到底是不是一個風流放蕩的女人!”
紀慕言臉色大變:“陳之夏,你別以為抬出顧凜來就能威脅我!說我和之秋有一腿,你給我拿出確鑿的證據來!一張照片能說明什麼?黑客入侵手機的事,如今可是很常見!拿着雞毛就想當令箭,陳之夏,你太天真了!”
“天真不天真,我們走着瞧!”陳之夏根本懶得和紀慕言這種人糾纏了,拿起手機就走。
剛才,她提到艷照時,紀慕言臉上那絲驚慌,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判斷不會錯的。只是現在,她需要時間去找更多的證據。
現在她更相信了,之秋手機上的照片和微信全都刪乾淨了,這背後絕對有陰謀。
很可能就是紀慕言乾的。
紀慕言刪乾淨了之秋手機上的信息……之秋出事……
這中間,會不會有某種聯繫?
陳之夏後背發冷,在紀慕言恨恨的目光中走出了咖啡廳。
紀慕言抓起手機:“林叔,人已經出去了。你們見機行事。”
陳之夏走出咖啡廳,準備去公交車站坐車回家。
咖啡廳外面不遠處,停着一輛黑色的小汽車。打着雙閃,似乎在等什麼人。
外面太陽很毒,陳之夏心裏火焦火燎的,急匆匆地往公交車站走。
突然,黑色小汽車上衝出一個高大健壯的年輕男人,一把拖住她:“玲玲,是我錯了,你跟我回去吧!我再也不賭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什麼情況?陳之夏被嚇了一跳,用力掙扎着想推開他:“先生,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玲玲。”
“玲玲,我知道你不想跟我過了,是我不好,我現在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他一隻手死死拽住陳之夏的手腕,另一隻手開始扇自己的臉。
陳之夏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她想起看過的社會新聞,人販子假裝女孩的男朋友,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拖入黑車,販賣到深山……
她開始劇烈掙扎,大聲呼救:“救命啊!我不認識這個男人!救命!”
兩人動靜太大,周圍開始有人圍觀,男人不停地認錯求饒,嗓門完全蓋過了陳之夏的嗓門。
看熱鬧的老太太好心勸陳之夏:“你男人都知道錯了,你也給他一個機會。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倆口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多好!”
“不!我不認識他!他不是……”陳之夏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男人拖進了路邊的汽車。
車門才關了一半,車子就開動了,瞬間將那堆看熱鬧的人甩得老遠。
年輕男人的手一直掐着陳之夏的脖子,另一隻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陳之夏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了。她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煩!她被陌生人綁架了!
車裏還有一個中年男人,身材不高,乾瘦的樣子,一雙眼睛卻格外陰狠毒辣。
陳之夏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這裏是開發區,位置很偏僻,她想掙扎想呼救,可年輕男人把她困得死死的,她根本掙脫不了他的鉗制。
見她一直掙扎,年輕男人不耐煩了:“你他媽掙什麼掙!再動來動去,老子一刀割爛你的臉!”
他鬆開捂着陳之夏的那隻手,從一隻黑包里掏出一把匕首,作勢要划陳之夏的臉。
陳之夏不敢再掙扎了。她也不敢呼救了。
放軟語氣,她裝出很害怕很害怕的樣子:“你們是什麼人,要帶我去哪裏?”
“自然是帶你去好地方。西天樂土……”年輕男人大概覺得自己的話很幽默,嘎嘎笑了起來。
中年男人開口了:“臭魚,給老子閉嘴。”
西天樂土,陳之夏的心緊緊縮成了一團。
這兩個人,並不是什麼人販子,他們綁架她的目的,不是賣到深山,不是為了賺一筆錢,他們想要的,是她的命!
為什麼?為什麼她一個小人物,會遇到這麼喪心病狂的事?
車子已經開出開發區,離市區越來越遠。陳之夏的身體顫抖起來。
她好怕,她是真的怕。深山野嶺,荒郊野外,死個什麼人實在太容易了。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陳之夏的大腦在飛速的運轉着。
“大哥,大叔,我不知道是誰想要我的命,你們替人做這種事,想必也是為了求財。我手裏有一大筆錢,我把這筆錢交給你們,你們留我一條命,行嗎?”
年輕男人不敢擅自開口,陳之夏等了好一會兒,中年男人才道:“看你也不像有錢人的樣子,你有多少錢?”
陳之夏趕緊道:“我有五十萬。這筆錢就在我的銀行賬戶上,銀行卡在我家裏,你們跟我回去一趟,我拿上銀行卡,去銀行取錢給你們。”
中年男人沒說話,年輕男子已經抬手狠狠朝陳之夏臉上甩了一巴掌:“臭娘們!還想耍我們!跟你回家?跟你回家你好偷偷報警是吧?還真把爺爺們當傻瓜了!”
他用繩子把陳之夏綁牢,又拿出自己的手機扔給陳之夏:“哪個銀行的?用手機銀行給老子轉賬!”
說完,他又諂媚地看着中年男人:“林叔,先讓她把錢轉了,讓我們看看她的誠意。如果真有五十萬,那咱們……”
他避開陳之夏的視線,在後視鏡里沖中年男人使了個眼色。
中年男人知道他的意思,等錢到手了,這個女人照殺不誤。
陳之夏一看到年輕男人扔手機給她,就苦着臉:“銀行賬號那麼長一串,我怎麼記得住?要轉賬,只能用我自己的手機。”
她故意說要回家拿銀行卡,就是為了麻痹這兩個綁匪。
綁匪想要錢,肯定會讓她用手機銀行轉賬的。
只要拿到手機,她就有機會向外界求助。
登陸手機銀行,陳之夏輸入密碼,綁匪湊過來一看,賬號里果然有五十萬。
頓時大喜過望:“林叔!這丫頭沒說謊!她真的有五十萬!”
被稱為林叔的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讓她把錢轉到香港那個賬號。你再從香港賬號轉到瑞士賬號,在國外多繞幾圈。別露出馬腳。”
年輕男人趕快拿起自己的手機,查看賬號,把賬號報給了陳之夏。
陳之夏很鎮定的按照他說的來做。把錢轉進了域外賬號。
在命面前,錢完全不重要了。
趁着年輕男人看手機,陳之夏飛速撥了一個快捷鍵1。
鈴聲響了一下,她又按掉,又撥了一遍。
撥第三遍的時候,年輕男人終於發現了,一把奪過她的手機:“你在幹什麼?”
陳之夏假裝很害怕的樣子:“沒,沒幹什麼……”
年輕男人查看通話記錄,兩個撥出去的電話,號碼都是1。
他獰笑起來:“怎麼,想打110,手抖得撥不出去?老子收了你的錢,本來想放你一條生路的,你想報警,那就怪不得我們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他捏住陳之夏的臉仔細看了看:“林叔,這丫頭仔細看,長的還不賴。不如我們……”
林叔怒斥一聲:“都他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褲襠那點破事!天馬上就黑了,咱們得進山,你給老子節省點體力!”
年輕男人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手有點遺憾地在陳之夏胸上捏了一把。
陳之夏咬着牙忍受着。
她只希望顧凜能看出她是在呼救。
當初和顧凜熱戀的時候,為了方便練習,她把顧凜的電話設置成快捷電話。撥一個1,就自動轉換連接到顧凜的手機上。
她連續打兩次,每次都是一秒鐘。
顧凜一向心細,但願他能看出什麼來。
陳之夏靜靜等着,等着顧凜給她回電話。這次能不能得救,就看顧凜和她是不是心有靈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