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顏雨放下酒要走,喝多了的客人一把抓住顏雨的胳膊猛的用力,顏雨措不及防被拉摔在沙發上。
男人臭烘烘的嘴臉就伸了過來,“美女你叫什麼?坐下喝酒。”
酒氣撲面而來,顏雨想把酒瓶摜他腦袋上。
“請你放手。”房間裏還有其餘人,都熱熱鬧鬧看起了笑話。顏雨看了一圈,視線落回死死摟着自己胳膊的男,“先生,我的工作不是陪酒!”
“哥又不是沒錢——”
他說著就動手動腳,顏雨不動聲色的握住男人的手指往後掰,猛一用力,“抱歉。”
男人慘叫一聲,頓時酒醒猛的抽回手。顏雨站起來整理有些亂的衣服,托盤護在面前,看向在場的所有人,抿了抿嘴唇轉身就走。
“他媽的臭婊-子!”男人這才回神,撲過去就要抓顏雨。
顏雨回身把托盤砸在男人的臉上,男人一腳踹過來,顏雨躲了一半本打算還擊轉念一想就接下了這一腳。摔在地上,男人嘴上罵罵咧咧,門外有服務員聽到動靜迅速打開門衝進來要拉人。
酒鬼喝多了,一股子蠻勁兒,甩開拉架的服務員抬腳就要往顏雨身上踹。
顏雨沒躲,餘光掃到對面的房間。
“用打女人來充英雄,垃圾。”包廂門被徹底打開,斜斜靠在門板上的男人黑瘦,嘴裏叼着煙,抬起下巴,“把他們的場子砸了。”
男人的腳沒踹下去就被湧進來的幾個混混給壓制住了,按在地上連踢帶打的恨揍一頓。醉酒男人鬼哭狼嚎,哭爹喊媽的求饒。
顏雨被服務員扶起來,她拂過臉上凌亂的碎發,看向黑條。
黑條吹了聲口哨,“我以為你攜款潛逃了,怎麼在這裏賣身?”
“你才賣身。”顏雨摔下去的時候撞到了手,胳膊上的傷還沒徹底恢復,疼起來要人命。不過顏雨不能把注意力放在胳膊上,她揉着手腕,低着頭要從門口走。
包廂內一片混亂,黑條反手關上了門,擋在顏雨面前,“怎麼在這裏?”
顏雨看着他:“讓開。”
“缺錢?”
“不關你的事。”顏雨再次重複,“讓開。”
“我救了你。”
“謝謝。”
房間裏打的雞飛狗跳,哭聲求饒聲混成一片。
顏雨握緊了手指,看着黑條。
“謝謝就完事了?”黑條吐出一口煙,他的眉毛微動,“太輕巧了吧,哎我說兄弟們,住手,住手吧,真出人命不好收拾。”
黑條打開包間門率先走了出去。
顏雨出門就打算離開,黑條抓住她的手臂扯回來,“你幹什麼?”
“我在工作,你放手。”
黑條露骨的眼神掃過顏雨白皙的脖頸,咳嗽一聲,依舊沒鬆手,“缺錢?”
“不關你的事。”
“刀疤的錢你花完了?”
顏雨咬着下嘴唇,瞪着他,目光憤恨。
“我只是問問,沒別的意思。”
顏雨低下頭,“你鬆手。”
黑條鬆開手,他的幾個兄弟都走了出來,他們有見過顏雨的,之前刀疤臉帶顏雨去喝過酒。
現在黑條很明顯對刀疤臉的女人有興趣,不過這也不稀奇。
女人長的漂亮,又死了男人,有人窺視也在情理當中。
“這裏的女人哪個能全身而退?被騙被欺負是遲早的事兒。”
顏雨緊緊攥着手指,半響后鬆開,“我找不到別的工作,朱贏死了,他是罪人,我也是罪人。”
黑條沉默片刻,他捏着煙屁股摁滅在垃圾桶里,率先走了出去,“走吧,帶你去見見刀哥。”
顏雨沒動,抬頭看他。
黑條已經走到了403門口,沒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過去,顏雨還傻愣着。
“怎麼不走?”
“我沒答應和你好。”
“操!”黑條罵了一聲,“誰說非要你跟我好才能幫你找工作?過來。”
劉一刀?
顏雨沒見過劉一刀之前,對這個人的長相有做過推測,但是見到了,很意外。
非常儒雅,穿着淺灰色棉麻襯衣。
四十歲左右,頭髮微長。
目光很和善,他看向顏雨,“你是小朱的女朋友?”
顏雨看向黑條,黑條咳嗽一聲在旁邊坐下,“刀哥。”
顏雨點頭。
“小朱這個人不仗義啊。”劉一刀拿着酒杯晃了晃,仰頭一飲而盡,抬眸看向顏雨,“不管他做了什麼,我還是他的大哥,我不能和他記仇。你的事兒呢,兄弟們和我說過了,也不容易,可憐孩子。這樣,你今天先跟黑條走,明天我讓你大嫂幫你安排。”
顏雨愣愣的看着劉一刀,似乎是嚇傻了,還沒回過神。
黑皮站起來推了她一把,“愣什麼呢?還不謝謝刀哥。”
顏雨連忙鞠躬,“謝謝刀哥。”
劉一刀視線在顏雨身上掃過,目光微斂,放下酒杯:“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換個場子再喝。一會兒條子來了,也是麻煩事兒。”
顏雨是跟黑皮一道走的,黑皮開的一輛麵包車,破爛的似乎踹一腳就散架。
“你住什麼地方?我送你過去。”
顏雨繫上安全帶,沉默一會兒,“朱贏怎麼死的?刀哥怎麼說他不仗義?”
“打着刀哥的名義跑私活,被條子抓了,逃跑途中被擊斃。”黑皮啟動車子,面無表情,他黑瘦黑瘦,脖子上的血管十分明顯,眼圈有些發黑。“條子還因為這個事兒把整個廠子的人都帶過去問話,老大本來和條子就有私怨,那些條子藉著這個機會為難了我們很久。”
都特么套路,顏雨在心裏吐槽。
“地址?往哪個方向開?”
顏雨報了個地址,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車子開出去,顏雨閉上眼淺淺的呼吸,車廂里有一股奇異的味道。
這味道她不是第一次聞到,並不陌生。
黑皮吸毒。
顏雨再次抬頭打量黑皮,說道,“朱贏害了刀哥,他真的會幫我?”
“會。”黑皮脖子不由自主的動了下,他的尾指抖了抖,表情有些焦躁,“刀哥很講義氣,他對弟兄們很好,不會為難你。”
黑皮的脖子又晃,他歪歪頭。
顏雨:“你沒事吧?”
黑皮一腳踩下剎車,顏雨衝到了安全帶上又撞回座位。
黑皮停下車后就滿身的找東西,顏雨知道他要找什麼,仍然得演下去。
“你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
黑皮找到一袋白色粉末,他的手指一直在抖。
火機烤着錫紙,散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味道,顏雨有些噁心。她剛要打開車窗戶,黑皮回頭看過來,目光陰森滲人:“別他媽開!老實坐着。”
他顯示出一種超乎常人的焦躁,直到他深吸一口白色粉末化成的煙霧,臉上的焦躁才逐漸平靜下去。他貪婪的吞噬着煙霧,片刻后他把殘渣揉成一團扔進手邊的儲物盒裏。身子後仰,靠在座位上,眯着眼睛。
臉上的情緒完全放鬆,他出了長長的一口氣,尾音像是呻-吟。
顏雨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人吸食毒-品,其震撼程度絕不亞於歹徒在她面前殺人。
顏雨沒出聲,她看着黑皮。
空氣里還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很噁心,讓人眩暈。
大約五分鐘,黑皮睜開眼對上顏雨的視線,他勾起嘴角笑了下,手搭在顏雨的腿上。
顏雨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黑皮懶洋洋的靠在座位上,摩挲着手指,“你怕什麼?”
“麻煩你放尊重點。”
“朱贏都死了,怎麼?你還替他守着貞潔牌坊?”
“關你什麼事。”
顏雨轉身就要走,黑皮懶的去追她,他的靈魂徜徉在幻想中,飄飄欲仙。
“知道我電話號碼么?明天給我打電話。”
顏雨頭也沒回的走了。
這一段比較偏僻,很難打車,顏雨走了十分鐘才攔下一輛出租車。
車子開了出去,顏雨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黑夜。
第二天中午黑皮主動給顏雨打電話,顏雨握着手機接通,“我是顏雨。”
“在什麼地方?我去接你。”
顏雨報了地址,“幹什麼?”
“給你找工作,大姐。”黑皮掛了電話。
顏雨把手機扔到桌子上,走到窗戶邊看向遠處。
秦岩現在還活着的幾率很小,不知道他母親是否找到了他。
顏雨換了一件衣服,天漸漸涼了,她找了一件大外套裹在身上。
黑皮到的時候,顏雨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黑皮打量這片地方,皺眉:“什麼破地方?車都開不進來。”
“房租便宜。”顏雨笑笑,走了過去,“吃飯了么?”
“吃過了。”
黑皮走在前面,他的一生沒什麼大的追求。有錢就花,吃喝嫖賭抽,沒錢就殺人放火到處搶。
黑皮又點了一根煙,他抽的就差七竅生煙了,煙霧繚繞。
“見到大嫂要懂事點,嘴甜點,別木頭似的。”
“我能做什麼?”
“這個看大嫂怎麼安排了,我現在也不知道。”
“大嫂叫什麼?”
“姓李具體叫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麼?”黑皮回頭盯着顏雨,蹙眉,“你叫大嫂就行了,瞎問那麼多也用不着。”
“我怕犯人忌諱。”顏雨低頭,捏緊的手指鬆開。
“人挺好的。”
李?是那個李瑩么?
到達廠房倉庫是下午兩點,顏雨跟在黑皮身後,好奇的打量周圍的車輛。
“別瞎看。”
顏雨又重新低下頭。
黑皮的目光從她臉上掠過,挑了挑眉率先走了進去。
他欣賞的是這個女人身上的那股勁兒,和之前跟在刀疤臉身後的女人天差地別。
說不出的有味,和一般的性感不一樣。
她野性十足。
“你先在外面等一會兒,我進去和刀哥說一聲。”
“好。”
站在這片倉庫和望遠鏡中看到的還是有區別,場子很大。
午休時間,也沒什麼貨。
西邊的廠房裏坐着二十幾個男人,他們的目光落在顏雨身上。這樣一個男人窩,突然來了一個女人,羊崽子掉狼窩了,而且是肥妹的小羊羔。
顏雨坦蕩蕩的看回去,目光平靜。
大約兩分鐘,身後的門打開裏面走出來黑皮:“過來。”
顏雨跟着黑皮進了門。
穿過客廳,最裏面是一間小的辦公室。
從進門顏雨就發現了攝像頭,辦公室門口有攝像頭。
敲門,裏面響起劉一刀的聲音,顏雨跟着黑皮走進去。
昨日裏,顏雨化着妝,又是昏暗的燈光,劉一刀也沒看清楚顏雨的長相。
只見黑皮領着一個高挑的姑娘走了進來,劉一刀目光一頓,很快就收回視線。
劉一刀身邊沒有女人,他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吧,別客氣。等會兒你們大嫂就回來了,別著急。”
顏雨在沙發上坐下,她看了看劉一刀,又看黑皮,最後安分守己的坐着。
等了兩個小時,李瑩才到。
李瑩長的很漂亮,三十來歲,風情萬種。
包養的也很好,穿着連衣裙長風衣,踩着一雙高跟鞋。
顏雨看她有些面熟,可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她看了顏雨一眼,笑道,“長的真漂亮,這是黑皮的女人?”
黑皮笑着偏了下頭。
劉一刀笑眯眯的摟着王瑩的腰,靠着椅子靠背,“你看看怎麼安排,小地方來的姑娘,在這個城市混也不容易,昨天有人欺負她正好碰上了。”
李瑩再次看向顏雨,她的目光銳利。
顏雨點了點頭,“大嫂好。”
顏雨想起來了,這個李瑩之前還真見過。
李瑩的前夫五年前販-被緝毒警察當場擊斃,跟這個案子的是李龍。顏雨當時還是實習生,不會出去跑案子,她負責整理收錄信息。
毒販子死了,他的家屬還活着。
調查他的家屬,挖掘背後的新聞,那是他們記者的工作範疇。
當時的李瑩可不是現在這樣,她當時可低調了。
她讓檢察方相信她的無辜。
李龍一直念叨,這個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跟蹤了一段時間就沒後文。
現在李瑩和劉一刀搞在一起了。
“你會什麼?”
“我聽說在這裏開車很賺錢。”顏雨站了起來,她抬起下巴,“我能在你們這裏開車么?我想賺錢。”
劉一刀和李瑩對視一眼,黑皮嘖了一聲要拉顏雨:“你湊什麼熱鬧,你會開車么——”
“我會。”顏雨甩開黑皮,抬起下巴,“我也能裝卸東西,我有力氣。我有手有腳,我賣力氣也能活下去。朱贏教過我開車,什麼車都能開。”
顏雨深吸一口氣,目光漸漸堅定,看向劉一刀,“刀哥,你講義氣,朱贏那麼坑你,你還給我錢。我就覺得挺對不起良心,他是死了,不過我還活着。受人恩惠,就要百倍償還。”
李瑩靠在劉一刀身邊,笑了起來:“你一個小姑娘家,幹不了男人的活。這樣吧我有個姐妹開了個美容院,我一會兒送你過去。”
“謝謝大嫂,不過我覺得不太合適。”顏雨整了下自己的衣服,挺直了脊背,“我現在很需要錢,美容院也是從學徒開始,賺的錢勉強溫飽。”
“也可以賺大錢,你太着急了。”
“是的,但是需要付出代價。”顏雨笑了笑,“我想賺錢還朱贏的債,但不是用那種方式,我要乾乾淨淨的賺錢。”
李瑩臉上的笑越來越濃:“這姑娘挺對我胃口。”
劉一刀看着顏雨,卻另有考量。
“你叫什麼?”
“陳雨。”顏雨開口。
劉一刀念着她的名字,眯了眯眼睛。
顏雨手心裏都是汗。
殺朱贏的人肯定是劉一刀的手下,劉一刀知道最後和朱贏在一塊的人是自己么?
“刀哥,我真的什麼都可以。開卡車沒問題,我不比男人弱。”
李瑩笑的趴在劉一刀肩膀上,“這姑娘太逗了。”
劉一刀的表情鬆動下來,笑着摟住李瑩的細腰,“那什麼,黑皮你先帶她回去,我考慮考慮。畢竟,女司機我還真沒用過。”
“你歧視女性?”李瑩摟住他的脖子。
“你們先去吧。”劉一刀揮了揮手。
門被關上,劉一刀握着李瑩的手:“她是刀疤的女人,一個女人現在執意來我這裏?會是什麼目的?”
李瑩眯着眼睛,笑道:“管她什麼目的,到了我們手裏,都可以利用。”她趴在劉一刀的肩膀上,附耳過去,“這批貨我們損失大了,運輸的又不止我們一家,老潘打算換人。”
劉一刀揚眉,“消息確切?”
“警察盯上我們了,老潘那麼謹慎的人。”
劉一刀擰眉,他是個大老粗,沒讀幾天書。
能混到如今不容易。
老潘是他最大的客戶,丟了,接下來就喝湯去吧。
“不管她什麼目的,只要能用。”李瑩若有所思半響,說道,“查她的底細,如果沒問題就用。那種二愣子性格,出不了什麼大事兒。這個月有一批貨要出,萬萬不能再出問題。”
劉一刀抬手按了按眉心,“一個女人,能幹什麼。”
“別小看女人。”
顏雨必須得賭這一把。
她要的是接近劉一刀。
“你真的會開車?”
顏雨看過去,“停車。”
黑皮左右看了一眼,停下車。
顏雨走到駕駛座,黑皮沒上車。
顏雨拉過安全帶,“放心,不會比你開的差。”
“這車沒手剎。”黑皮提醒。
“用不到。”顏雨示意:“你可以上來。”
黑皮表示拒絕。
顏雨換擋踩油門把車開走了。
這樣糊弄不了劉一刀,劉一刀如果是傻子,也不會活到現在。
不過懷疑就夠了,能懷疑顏雨就有機會。
電話響了起來,顏雨接通,電話里黑皮的聲音傳過來:“你把車開到什麼地方了?回來接我。”
顏雨把車開回去接上黑皮。
“你想進工廠工作什麼目的?”
“賺錢。”
“你很缺錢?”
顏雨握着方向盤,點頭。
“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什麼?”顏雨看過去。
“沒什麼。”黑皮點了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打開車窗他腮幫子鼓動猛一用力吐出一口痰。隨風拍在了後面的車窗玻璃上,顏雨被噁心到了。
黑皮把手肘架在車窗上,回頭看顏雨:“刀哥手裏沒那麼好活,你是女人。”
“出賣身體和出賣體力,你會選什麼?”顏雨嗤笑一聲,表情有些無奈,“我會開車,我也能運貨,長途也能跑。回頭你和刀哥說下,看能不能讓我進去。”
“你有駕照么?”
顏雨搖頭:“我正在辦。”
“我和老大說下,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黑皮窩在座位上,吐出一口煙霧,“這是男人的活兒,要不你跟我,我去幫你弄錢。”
顏雨笑出了聲:“不可能。”
“草。”黑皮罵了一句,也就沒下文了。
晚上顏雨回去就給沈峰打了電話。
“證件後天給你,你要證件幹什麼?”
“方便查事情。”顏雨頓了下,說道,“秦夫人找到了么?”
“沒有。”
顏雨的心沉了下去。
她很長時間沒抽煙了,從抽屜里拿出煙盒,取出一支銜在嘴唇上。
沒有點燃,她感受着煙草的味道。
“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顏雨也沒什麼可說,她找到火機點燃了香煙,“希望這些事情可以早些結束。”
“嗯。”
掛斷電話,顏雨把手機扔在桌子上,深吸一口煙霧。
閉上眼。
她現在都有些快不認識自己了,這還是她么?
第三天,顏雨和沈峰在一家酒店見面。
沈峰胳膊上綁着繃帶,顏雨拿過證件翻開看了看,視線落到沈峰的胳膊上:“這是怎麼了?”
“小傷。”
“骨折?”顏雨拿證件的袋子捅了下他的傷口。
沈峰:“……”
顏雨聳肩,把證件塞回包里,靠在柜子上點了一根煙,“陳錚還沒回雲海?”
沈峰盯着顏雨:“你是想和他再續前緣?”
“是的呢!”顏雨彈落煙灰,眯了眼睛,“劉一刀手下人吸-毒的很多。”
“你接觸了幾個?”
“大部分都見過,有吸-毒的特徵。”
“你知道毒-品來源么?”
“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和潘亮脫不了關係,等我查出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他們有交易,劉一刀是潘亮的倉庫。”
顏雨抽完了一根煙,按滅煙蒂,“把這裏處理乾淨,別留痕迹,我走了。”
沈峰:“顏雨。”
顏雨走到門口,回頭看過來。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顏雨笑了:“我不記仇,所以原諒什麼?”
沈峰目光沉着,顏雨不記仇,她如果記仇沈峰早就死了。
“我們沒戲。”顏雨攤手,“這麼說你能明白吧?注意安全,別掛了。”
顏雨拉開門走了出去,她壓下帽檐走向安全出口。
兒女情長,那不在顏雨的考慮範圍。
沈峰想太多了。
顏雨在家待了一周,黑皮再次聯繫她。
這次黑皮騎着一輛摩托車,天氣很不好,烏雲陰沉沉的壓在頭頂。
顏雨單手插兜,走向了黑皮。
“上車。”
“去哪?”
“老大要見你。”
顏雨跨上摩托車,黑皮嘿嘿笑道:“抱緊我。”
顏雨:“……”
去死吧!
風很大,有些冷。
到達廠房的時候,顏雨手都凍僵了,她搓了搓手,“你們老大叫我來做什麼?”
“回頭你就知道了。”
被拒絕在情理當中,接受也不意外。
顏雨進門就看到了劉一刀,他多穿了一件外套,根本不像個混混頭子。
“刀哥。”
“黑皮你先出去。”
黑皮走了出去。
顏雨觀察劉一刀,房間裏很安靜,顏雨打開了局面,“刀哥,我會開車什麼都行。”
“我沒用女人的先例。”
劉一刀坐下,他取下手腕上的手串轉着,沉靜目光盯着顏雨,“過不去試用期,我自個滾蛋,不礙着你的眼。”
“你跟着刀疤的時候,還不是這個脾氣吧?”
顏雨笑了,“人是會變的。”
劉一刀看着她片刻,說道,“哎對了,上次你說我給你錢?什麼錢?”
“三萬,讓黑皮轉交給我,雖然黑皮說這個錢是朱贏留給我的。我不信,朱贏如果要給我錢會親手給我,怎麼還需要別人轉送?我想應該是你怕我難堪不接受,才通過黑皮把這錢給我。”顏雨鞠躬,“你是好人,謝謝。”
三萬是跑一趟貨的三分之一金額,按照他們這裏的規矩,都是這樣先給一部分,事成后再給一部分。黑皮拿着朱贏的三萬,他以為黑皮拿去花了,誰知道是交給了朱贏的女人。
黑皮這事兒辦的不幹凈啊,明擺着把自己的把柄往別人手裏送。
劉一刀沉思,心裏犯了膈應。
“真的很感謝你。”
劉一刀凝視着顏雨,嘆息:“自家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雖然痛心,可他都沒了。我也不能看他的家屬受苦,沒多少錢,別掛在心上。”
“謝謝刀哥。”
“那什麼,你是真想跟着我干?”
“是。”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這個女人不討人厭。
長的也好看。
刀疤臉的事兒,她應該也知道的不多。
“跟着我干,可就是自家人了,我以後說什麼可就不拿你當外人了。”劉一刀轉着佛珠,“開車運貨什麼的還是先緩緩,你去後勤找老黃。點貨那些事,你會用電腦吧?”
“會。”
“那好,你去跟老黃學幾天。”
顏雨走出去,劉一刀目光陰沉下來。
黑皮也不能信,這個吃力扒外的東西。
劉一刀這個人心機也很重,而且活到這個年紀,辦事謹小慎微。
顏雨萬萬沒想到劉一刀這麼輕易的放她進來了。
也許是覺得一個女人不會翻出太大浪,另一方面,顏雨進來的太張揚。
劉一刀倉庫的數據做的非常乾淨,他私底下走的貨,當然不會記在這個進出貨單上。
表面上看,公司就是走一些普通的貨物。
毫無進展,只能繼續混着,耐心等待。
午休時間,三三兩兩湊在一塊打牌。
顏雨買了水回來,分給幾個熟悉的人,她在黑皮身邊坐下看着牌面。
“誰贏了?”
黑皮抽出牌摔在桌子上,“馬上我就贏了。”
“贏個屁,王炸還剩兩張牌。”
黑皮撂了牌,罵了一聲打開水喝了一口,“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什麼時候才能接活?”
“誰知道。”
對面人放下牌:“給錢。”
黑皮翻着褲兜,兩邊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錢,皺眉:“借我二十,出去買盒煙。”
“草,黑皮你是窮瘋了。”
黑皮拿着二十往外面走,他是犯癮吧。
沒錢?
兩人一同出了門,小超市距離這裏有十分鐘路程。
“以前廠里不這樣么?”
“嗯,大單有錢。”黑皮打了個哈欠,精神有些不集中,“好長時間沒大單,上次好不容易說有一單,很快就取消了。媽的,窮瘋了。”
大單?
“我們倉庫里派的那些貨不算錢么?你們沒提成?”
“那些?”黑皮嗤笑一聲,抬手要摟顏雨,顏雨立刻拉開距離,偏頭,“別鬧。”
“那些算個屁,我們要是靠那些吃飯早就餓死了。刀哥怎麼養這些弟兄?”
顏雨一臉單純無知,“啊?那應該靠什麼?我們不是運輸公司?”
黑皮推了下顏雨的頭,“以後你就知道了。”
黑皮在小賣鋪里買了一盒煙,抽完一支,他依舊焦躁不安,打哈欠的次數開始增加。
顏雨:“殺人放火?”
黑皮看過來,皺眉:“很意外?”
“在你身上發生什麼都不意外。”顏雨往前面走,踢飛一塊小石子,“可能我們這邊最近運貨少,重點在小倉庫,以後肯定就能賺錢了。”
“什麼小倉庫?”
顏雨也看過去:“我們難道就這一個倉庫?”
“倒也不是,不過臨安那邊的倉庫不走貨。”
顏雨心中一動,如果秦岩還活着,會在什麼地方?
她跟了劉一刀這麼久,沒發現劉一刀還有其餘能藏人的地方。
“媽的!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幹一單大的。”
顏雨不想和黑皮多說什麼。
黑皮越來越暴躁,抽了兩根煙也沒壓住癮。
他一腳踹翻狗盆,直奔到顏雨的公辦桌前。
“給我錢。”
顏雨抬頭:“幹什麼?”
“借我兩百哦不是,借我五百,現在立刻給我。”
“我身上沒帶現金。”
“轉賬也行,現在給我。”
顏雨:“你幹什麼?”
“廢話別那麼多。”黑皮的脖子又開始抽動了,他喉嚨滾動,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快點,給我轉五百。”
顏雨看着他一會兒,拿出手機給黑皮轉了五百。
黑皮上了一輛麵包車開着就衝出去了。
下午五點,劉一刀匆匆進了倉庫召集所有人開會。
顏雨整理着貨單,看過去,劉一刀大喊:“黑皮呢?”
“三點出去就沒回來。”
劉一刀臉色有些不好看。
顏雨一邊整理資料,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那邊的動靜。
很快劉一刀就帶了十幾個人離開廠房,顏雨捂着肚子:“黃叔,我上個洗手間。”
“去吧去吧,年輕人真是事兒多。”
他們廠房的洗手間建在外面,顏雨看到車子離開的方向,轉身進了洗手間。
發信息給沈峰,“劉一刀帶着人和車出去,大概是進市區。”
摳掉手機卡裝回褲兜,又換上常用的手機卡,才提上褲子出去。
七點半,開始下雨。
越來越大,顏雨找了一件雨衣穿上走出了廠門。
打車到她的車停放位置,顏雨上車后打電話給沈峰。
很快沈峰就接起來,顏雨開口,“他們去哪了?”
“進市區了,你在什麼地方?”
“幫我查下,劉一刀在臨安區是不是有個倉庫。”
“怎麼了?”
“我懷疑秦岩還活着,可能在臨安區的倉庫,你現在方便查么?”
“我這就查。”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雨越下越大。
顏雨開車往臨安區走,很快沈峰就把地標發了過來,顏雨打開導航搜索記住路線。地方很偏僻,顏雨今天下午只是隨口一問,倒是沒想到黑皮什麼都說了。
沈峰很快就把電話打了過來,顏雨接通。
“我馬上過去,我沒到之前你先別行動。”
“我知道。”
顏雨自以為記憶力超群不用導航就能找到目的地,到底還是高看了自己的記憶力。當她把車開到一片垃圾場的時候,她是懵逼的。
重新打開導航,自己已經偏離了好幾里地。
連忙又往回開。
開了有十分鐘左右,等待紅燈的時間,一輛卡車由西往東開了過去。
顏雨愣了幾秒,猛的回神,打着方向跟了上去。
那是他們廠里的車,開車的人她沒看清楚,但是她能確認的是那車她認識。
車子在原地繞了兩圈,顏雨不敢再跟,停車下去。
看到定位,距離劉一刀的小倉庫不遠。
這邊不走貨,那車來這邊幹什麼?
出貨單上顯示,今晚並沒有貨物要走。
劉一刀帶人走了,那這輛車裏坐的是誰?
來幹什麼?
幾個疑點在腦袋裏翻來覆去,雨越下越大,顏雨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她真是受不了這鬼天氣。
秋天的雨冰涼,沁入骨頭的寒。
顏雨走了二十分鐘的路程,再次看到了卡車,顯示的定位就是劉一刀的倉庫。
沈峰會到是么?
顏雨四處尋找可以攀爬的地方,她不敢再往前,可不往前什麼都看不到。
這裏空曠,只有零星幾棟房子,並沒有可以攀爬躲避的地方。
顏雨猶豫了幾秒,她等了這麼久,那麼多人犧牲不就是為了查明真相,讓黑暗曝光。
悄悄靠近,遠處燈光一閃,顏雨眼疾手快翻身就往草叢裏躲。腳下一滑就往水坑裏摔,顏雨眼疾手快抓住了藤條,頓時手指像是被割斷一樣。
十指連心,疼的她差點叫出聲。
兩輛吉普車開了過來,顏雨怕落入水有聲音,咬着牙等車過去。
四周再次陷入黑暗,顏雨小心翼翼試探水面,然後跳了下去。
遠處燈光掃了過來,顏雨縮在水裏一動不動。
腳下是淤泥,鼻息間是臭水。
那滋味別提有多銷魂了,顏雨蹲在泥坑裏。
大約兩分鐘,世界恢復一片寧靜,她把手機罩在雨衣里。
手機受了潮,屏幕不受控,顏雨擦了幾次沒打成電話,手機倒是徹底黑屏了。
這手機還沒按鍵機好用呢,可顏雨出來匆忙,忘記帶了。
真是憤恨。
沈峰會到么?
顏雨從泥里爬出來,又重新往倉庫摸去。
倉庫前停着兩輛吉普,還有他們公司的卡車,靠近這邊有兩人在把守監視。顏雨趴在草地里,雨漸漸停了,顏雨現在很希望繼續下雨。
這些人是在交易么?
她摸出手機,開機並沒有起到作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今天這件事完全是個意外。顏雨也沒想到,她以為這邊藏着秦岩呢,什麼都沒準備好。她現在貿然出去,就是白送一條命。
到底過去了多久?顏雨已經算不出來時間。
遠處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聲音,顏雨一愣。
別人?還是沈峰?
顏雨摸了一把臉上的水,車在遠處停了下來,顏雨回頭看過去。
幾秒鐘的時間,車突然就朝這邊沖了過來。
車速非常的快,顏雨還沒回過神,槍聲就響了。
她把腦袋縮在雨衣里,整個人都隱藏在草地之中。
沈峰的吉普車直衝過去撞翻了一輛汽車堵住去路,他踹開駕駛座位的車門滾了出去。另一邊喧嘩起來,他們拔槍回擊,匆匆往後退去。
他們開火開的太迅速,顏雨一臉懵逼,她也沒想到會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