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多線調查
重案組此次的現場走訪,尋找的目標有兩個:一是昨晚案發現場的目擊者,二是案發前日出現在這附近的行跡較可疑的人員。對於前一點,其實沈嚴並沒有報太大希望。濱河路這種專供大家散步休閑的地方,一般是晚上六七點鐘人最多,但九點以後行人數量就會大大減少,一般沒有人會大半夜的還在河邊這種僻靜的地方閑逛。另外,雖然兇手是開qiang行兇的,但他使用的是氣qiang,氣qiang的聲音比真傢伙小了許多,再加上此地樹木茂密,發射的聲音應該並不會傳出去太遠。被害人的屍體直到今天早上才被發現,就足以說明昨晚並沒有人被聲音吸引過來。所以大家的主要目標其實都是後者。然而想做到這點也不容易。來這裏的人不是來鍛煉的就是來散步的,這種時候大家一般都只專註於家人,很少有人會注意周圍有什麼人形跡可疑。然而眾人並沒有氣餒,仍是耐心地一個一個地詢問。在經歷了無數個“不知道”之後,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提供線索的人!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表示,他在昨天晚上十點鐘左右,確實在這裏聽到兩聲疑似射擊聲的聲音!
“我昨天晚上那個點兒過來,是來給我老婆找項鏈的。”男人指了指身旁的女人說,“我倆昨天晚上八點多帶孩子來這裏玩過一段時間,回到家的時候我老婆突然發現她的項鏈不見了,估計是跟兒子在這裏玩的時候卡扣開了掉了。那項鏈是金的,還挺值錢的,而且那時候我們也剛到家,如果立刻回去找,說不定能找到,所以我就趕快回來了。我沿着濱河路找了一陣子,結果還真被我找到了,就是在這兒。”男人說著,待他們來到當時自己身處的地方,“我找到項鏈了很高興,就準備往家走,結果等我剛走出去就聽到‘啪啪’兩聲——聲音不大,我開始一愣,後來才反應過來好像是開qiang的聲音。於是我停下來又仔細聽了聽,可是就那兩聲之後就再沒聲音了。我就想是不是我聽錯了,可是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小孩子玩的,我怕是誰家孩子玩瘋了忘記回家了。所以我尋思了一下還是決定回來看看。等我走回到這邊的時候就看到路上沒有人,只看到一個騎車的剛剛騎出去不遠的樣子。我一看也沒什麼特別的,於是就繼續往家走了。”男人說到這裏,後知後覺地醒悟,“剛剛我聽他們有人說昨天晚上這裏死人了,難道就是那個時候?可是我當時沒看到路上有人啊?……”
聽完男人的敘述,沈嚴問:“你回來的時候是站在哪兒的?”
“差不多就是現在這裏。”
沈嚴站過來,回頭向濱河路上看——男人所站的地方距離死者伏屍的地方大概十來米,兩者之間隔着欄杆和灌木叢,正好擋住了濱河路的路面。
“你站的這個位置確實看不到他。被害人當時就躺在那邊那個地方。”沈嚴指了指地方,解釋道。
“就在那兒?!”男人吃驚地瞪大了眼,“所以說,我當時看到的那個……”
“沒錯,你看到的那個騎自行車的人,很可能就是兇手。”沈嚴確定地開口。
聽到沈嚴這句話,男人一時驚呆得沒有說出話來。他旁邊的女人則是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丈夫,滿臉的后怕——自己的丈夫昨晚跟一個殺人兇手擦身而過,恐怕沒有哪個女人聽到會不感到害怕。
“所以,請你仔細回想一下,你昨天見到的那人長什麼模樣?”沈嚴接着問。
“這個……”男人回想了一陣子,緩緩開口:“那人應該是個男的,有點瘦,說不準多高,不過看他騎車的姿勢,肯定沒有一米八、九的超高個頭。他穿着身運動服,戴着個帽子,身後好像還背着個包。”
“能不能更具體一些,比如說,他的運動服、帽子、背包都是什麼顏色什麼款式的?他騎的自行車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男人被沈嚴這一串問題問懵了,又想了一會兒,最後苦着臉搖頭,“抱歉,我當時真是沒注意。我只能記得那人的運動服是深色的,剩下的我都記不清了。”
“你再好好想想,這對我們很重要。”秦凱不死心地追加一句。
“其實我也就是掃了那人一眼,並沒有特別注意。而且他騎的很快,一轉眼就不見了。抱歉我真的記不住其他的什麼了。”
男人的表情誠懇而充滿歉意,顯然是真的想不出什麼了。於是沈嚴點點頭:“這樣吧,咱們互相留個電話,你如果之後又想起來什麼,可以給我們打電話。如果我們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也會給你打電話。”
“恩。好。”
這一晚,重案組在濱河路一直呆到了晚上十點多,不過他們卻沒能再找到第二個目擊者。對於這種結果,幾人其實也有心理準備——這種當街殺人案,如果在案發時都沒有當場抓住行兇者的話,事後再想通過目擊者去找到兇手,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不過好在這起案件他們的線索並不是一條,伯蘭德的公司以及家人才是他們獲取線索的最大來源。
7月30日。
對伯蘭德家庭和公司的調查同時展開。伯蘭德的妻子郁心媛於今天清晨到達了s市,她沒有回家,從機場直接趕到了市公安局。在確認了死者確實為自己先生之後,郁心媛很快便同意了重案組要去其家中取證的要求。沈嚴與程晉松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程晉松帶着法證組去伯蘭德家中取證,而沈嚴則帶領重案組及沈皓去伯蘭德的公司。
伯蘭德所工作的雪鐵龍公司位於s市西南郊,是一個佔地面積達上百畝的大型工廠園區。與土地資源緊張的市內不同,園區內的建築少且稀疏,主要都集中在園區前半部分,而園區北側則主要為荒地。有兩棟樓正在施工建設中。
“那是我們新蓋的員工公寓,伯總生前一直是由他主要負責的。”伯蘭德的秘書葉寧見沈嚴正看着窗外,開口解釋道,面色中帶着一點傷感。
沈嚴將視線從窗外收回入室內。伯蘭德的辦公室位於辦公樓的頂層,房間佈置得簡單而有特色,在書架上有一排雪鐵龍各款車型的車模,而在辦公桌上,除了必備的辦公用品之外,還擺着一個裝着全家福的相框。沈嚴掃了一眼,抬頭繼續問道:“伯蘭德在這裏工作幾年了?”
“快四年了。”
“他平時主要負責什麼工作?”
“伯總是公司的常務副總,公司有很多事情都由他負責,包括新車系的研發生產,單位的人事等等。”
“那他在公司的人際關係怎麼樣?有沒有和什麼人鬧過矛盾?”
“pierre平時不太和我說工作上的事,”伯蘭德家中,郁心媛鼻音濃重地開口,“不過他有時候和別人打電話,我也會聽到些。”說到這裏,她似乎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對了,我記得我帶孩子去法國之前有天晚上曾經聽到他跟人打電話,說得很大聲,我聽他用法語跟那邊在嚷嚷什麼‘員工的歸屬感很重要’,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是關於他們公司新公寓的事,pierre希望能把公寓修建得好一點,讓員工多一些歸屬感,而有人好像覺得沒這個必要,會浪費太多錢。我印象中也就這一次看到pierre因為工作的事生氣。”
“當時不同意伯總建議的是公司的另一位副總,杜蒙。”伯蘭德的秘書介紹,“他是主要負責產品營銷方面的。杜蒙這個人一直把錢看得特別重,他覺得來中國建廠為的就是降低人力成本,中國工人多,而且企業忠誠度不高,所以犯不上給那麼高的待遇。”雖然並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太強的愛憎,但說到這裏,女秘書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只可惜*oss最後聽了杜總的話,所以整個公寓的資金最後還是削減了……”
“杜蒙這個人性格如何?”沈嚴問。
“他……”女秘書剛說了一個字,就聽到門口一陣響聲,幾人一起回頭,只見一個年輕女人帶着兩個年紀更小一點的男青年走進了辦公室。見到屋內這麼些人,那女人也沒有什麼顧忌,她衝著伯蘭德的秘書開口道:“你在正好,你老闆的工作交給我們杜總負責了,我過來取一下東西。”也不理會對方的反應,那女人衝著身後的兩個小青年一揮手,“來,就這台電腦,還有書架上的文件,都搬走。”
“誒你幹什麼?!”伯蘭德的秘書一看就急了,顧不上有外人在場,一把將想要靠近辦公桌的年輕人扯開,而後瞪着那女人大聲質問道:“趙艷艷你這是幹什麼?!你憑什麼取我老闆的電腦?!”
“幹什麼?干工作啊!”被叫做趙艷艷的女人回答得理直氣壯,“大老闆今早發的話,你老闆手頭的工作交給杜總負責,我按照杜總的意思把電腦和文件取走有什麼不對的?!”
“這是伯總的電腦!就算是杜總也不能說拿走就拿走!”
“這是公司的電腦!你老闆死了,公司的事還得照做!不拿走他的電腦,杜總怎麼知道他之前的活兒都做到哪一步了?”
“伯蘭德的電腦你暫時不能拿走,”沈嚴起身,打斷那兩個女人的爭吵,見趙艷艷似要開口,沈嚴直接掏出了□□,“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死者的電腦是我們調查死者案件的重要證物,我們警方要將它帶走,待取證之後才能還給你們。”
當看到沈嚴證件的時候,趙艷艷臉上的囂張之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有些不太自然地開口:“這樣啊……那我回去告訴杜總一聲……”
趙艷艷說完轉身想走,而沈嚴卻開口叫住了她:“你是杜蒙的秘書吧?”
“是。”趙艷艷輕輕點了點頭。
“正好,關於伯蘭德的案子,我們有些事情想問他。你帶我們過去吧。”
“啊?”聽到沈嚴的話,趙艷艷臉上掠過一絲慌張。她看了看沈嚴,見後者並無改變主意的意思,這才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強作鎮定地開口:“那幾位跟我來吧。”
杜蒙的辦公室位於伯蘭德的樓下,也是一間很開闊敞亮的房間。與伯蘭德辦公室的低調簡約不同,杜蒙的辦公室有着很鮮明的個人特色,書架上擺滿了裝着他照片的相框、獎盃,辦公桌上擺着艾菲爾鐵塔的模型,筆架上還插着一面小法國國旗。杜蒙看上去比伯蘭德更年輕一些,他的頭髮是褐色的,眼珠也是深褐色。在聽完沈嚴說明來意后,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先將視線轉向了自己的秘書。
“vivian,”杜蒙開口,聲音中透着不悅,“我剛剛跟你說的好像是讓你去和bertrand的秘書交接一下工作,我沒有讓你去搬他的電腦吧?”
“sorry杜總,”趙艷艷半低着頭,輕聲開口道,“我是想這樣能快一點……”
“我聽說過你和lily有過些矛盾,不過工作就是工作,我不希望我的秘書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請不要把你們電視劇里宮斗的那些東西帶到單位來。”
杜蒙說話的語氣並不重,但內容卻既不客氣又讓人聽着很不舒服。一旁的重案組幾人都微微皺起了眉頭。趙艷艷更是羞愧難當,低着頭應了一聲,臉紅到了耳朵根。
“好了,你先出去吧。”杜蒙和聲開口。趙艷艷如遇大赦,連忙走出了辦公室。
待秘書關上房門,杜蒙這才衝著沈嚴和氣地開口:“不好意思警官先生,剛才的事是我的秘書擅做主張。我其實並沒有要求她那麼做。電腦你們儘管拿走,希望你們能儘快破案,還bertrand一個公道。”
這杜蒙顯然也是中國通,普通話說得十分地道。
沈嚴對杜蒙的客套沒有回應,而是開門見山地問:“請問你和死者的關係如何?”
“我們是關係很好的同事,bertrand比我來中國早,對中國很熟悉,他工作上給過我不少幫助。”
“是么?可是我聽說你們之前因為公寓樓的事爭吵過。”沈嚴用眼光指了指窗外的建築。
“那是在探討工作,談不上爭吵。”杜蒙回答,“我和bertrand在工作上的理念並不總是完全一致,所以有時候我們會就工作進行交流,但這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說到這裏,他看了看沈嚴等人,微微挑了挑嘴角,“警官,你們該不會是認為是我殺了bertrand吧?”
沈嚴沒有回答杜蒙的這句話,他指了指書架上的一張照片,說:“你會打槍?”
“嗯?”杜蒙似乎沒有預料到沈嚴會突然轉換話題,他看了一眼照片,然後點了點頭,說:“哦,那是我和朋友去打獵時拍的,法國有些森林是允許打獵的。”
“請問前天晚上21點到23點,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家裏。我的女朋友可以作證。需要我給你們她的聯繫方式么?……”
從杜蒙的辦公室出來,程海洋開口道:“這個杜蒙歲數不大,看上去怎麼一臉老奸巨猾的感覺?還宮斗,說話讓人聽着真彆扭。”說著,他緊走兩步,走到沈嚴身邊,“頭兒,你說殺害死者的兇手會不會就是他?”
“暫時還缺乏證據,”沈嚴搖頭,“殺人不是小事,為了工作上吵幾句嘴就殺人太沒有說服力。”
“這倒也是。”程海洋點點頭,“不過他會打槍,看着還真是可疑啊……”
“可不可疑,查查他的不在場證明就知道了。”沈嚴隨口應着,眼睛不自覺地看向窗外——不知道晉松那邊會發現些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