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葉思語&紀北琛(十)
躲在岑曼跟余修遠愛巢安胎這段時間,葉思語都十分小心,她整天足不出戶,平時只窩在屋裏等待着時日過去。這裏像是她的避風港灣,而紀北琛的出現,實在讓她始料未及。
那天岑曼和余修遠出門約會,葉思語獨自留守公寓,她倚在沙發上看老劇,一晃眼大半天就過去了。正要準備晚餐的時候,外面隱約傳來門鎖旋轉的聲響,她以為是岑曼他們回來,但防盜門被打開后,她整個人就怔在了原地。
紀北琛利落地將門關緊,之後將手中的單條鑰匙一拋,隨手丟進玄關處的魚缸里。由始至終,他的眼睛都緊緊地注視着葉思語,雖然不出半聲,但散發的寒氣讓人心生畏意。
魚缸里的兩尾觀賞魚被嚇着,它們快速地游竄着,鋪在魚缸底部的彩石沙沙作響。直至鑰匙沉沒靜止,它們仍舊妄撞地遊動,似乎意識到危機正在逼近。
屋內沉寂得可怕,葉思語內心如同那兩尾觀賞魚一樣,失措而恐慌。她想奪門而出,可紀北琛偏偏堵在玄關,阻斷她僅有的去路。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跟葉思語對視了片刻,紀北琛才舉步朝她走去。
皮鞋跟木質地板相觸的悶聲,一下一下的,傳到葉思語耳里,也敲在她的心房上。紀北琛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感到壓迫,他們那距離只剩幾步之遙的時候,她紮根在地的雙腿終於有所反應。
紀北琛的動作更快,他長腿一邁,輕而易舉地將葉思語擒獲:“還想逃?”
這顯然不是戀人間的*話,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葉思語聽得發怵。她咬着下唇,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輕抖起來。
顧忌着她的身子,紀北琛小心翼翼地將她制在自己的可控範圍內,但語氣卻依然陰森:“不接手機,不回短訊,不肯見我,還一聲不吭就帶着我的種跑路……葉思語,你夠本事!”
當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葉思語下意識護住自己的小腹:“上次才說這不一定是你的孩子,現在又跑來多管閑事,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嗎?我跟你非親非故,我的事你無權過問,孩子的事更加與你無關!”
“你的事,我管定了!”紀北琛眼底風暴正盛,說罷便將葉思語橫抱起來,意圖將她帶離公寓。
女男力量天生懸殊,葉思語躲不過他的魔爪,只能怒罵:“你擅闖闖民宅,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可以告你的!”
“你儘管告!”紀北琛冷哼一聲,“你懷着的有可能是紀家的繼承人,就算我不找你,也有大把人等着逮你回去!”
紀家家業龐大,財力驚人,若他們以為她意圖以孩子謀划紀家財產,想必會千方百計阻止這個胎兒出生。想到這裏,葉思語方寸大亂,她拚命地亂扭亂踹,有幾分歇斯底里的樣子。
她野蠻起來像個瘋子,紀北琛手一滑,差點把人摔到地板。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不許亂動,摔下去孩子就沒了!”
這話讓葉思語更加精神緊張,小腹隱隱地抽了抽,她驚呼:“我的肚子……”
紀北琛一聽就慌了,將公寓的門用力關上,他便抱着葉思語舉步往電梯奔去。葉思語倒是安靜下來,她皺着眉頭地縮在他懷裏,一副痛苦的樣子。他焦慮地看着數字眨動,剛錯過了電梯,再等它下來不知道還要等多久,與其這樣乾等,還不如走樓梯比較迅速。
就這樣想着,紀北琛的腿已經朝樓梯間邁去。葉思語雖然身材苗條,但她個子高,懷孕后又長了點肉,抱起來還是挺沉的,他必須感謝余修遠所選的樓層不高,否則他的手臂可能不保。
匆促的腳步聲在狹隘的樓梯間回蕩,葉思語除了感受到來自小腹的不適,還聽見紀北琛凌亂的心跳。這是她第二次看見紀北琛如此大驚失色的樣子,對上一次,是他差點害自己流產那回。
這男人的態度和舉止實在讓葉思語困惑不已,若說在乎,他從來未表示要留下這個孩子;若說不在乎,每次她感到不適,他又十分慌張,這次更是電梯都等不及,直接抱着她下樓。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葉思語能看見他那線條緊繃的下顎和抿得發白的唇,額角和脖頸佈滿汗滴,最終匯聚下流沒入襯衣,她驟覺這男人荷爾蒙激增,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順眼。
當然,葉思語的動容只得一霎那,畢竟再多的感激,不能抹殺他對自己做過的惡劣事情。
或許是太緊張,葉思語覺得小腹開始絞痛,而冷汗也洇濕她的劉海:“還有多久?”
紀北琛一路踩着油門,在車流中高速奔馳,知道葉思語問的是醫院,他回答:“再忍忍,還有兩個路口就到了。”
葉思語轉頭看向他,路燈閃過,燈影落在他的側臉上,她辨認不出那是什麼表情。道路有一個小小的顛簸,她被晃了晃,隨即悶哼了一聲。
隨後紀北琛便竭力躲開路上的坑窪,葉思語撐着發酸的腰,有氣無力地對他說:“孩子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紀北琛嘴角一抽:“閉嘴!”
葉思語不把他的話當一回的事,她繼續說:“我生這個孩子不是為了搶奪你的家產,我也不稀罕你們紀家那點錢,拜託你以後有多遠滾多遠,不要打擾我跟孩子的生活。”
紀北琛用力抓住方向盤,他一言不發,車速又瞬間飆升。
抵達醫院又是另外一番混亂,醫生和護士一擁而上,葉思語任由旁人擺佈,她的硬氣消失得無影無蹤,扯住紀北琛的衣袖,她突然捨不得放開。
紀北琛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說:“我不走。”
其實葉思語很怕待在醫院,更怕一個人被推進冰冷的急症室,獨自承受那無形的心理壓力,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抵受治療所帶來的痛苦。鼻子有點酸,她看着這個討厭的男人,聲音沙啞地說:“這孩子確實是你的,你千萬不能讓他有事……”
葉思語向來都橫眉豎眼、幾乎不給他好臉色看,然而現在卻這樣低聲下氣地哀求自己,紀北琛不覺得有什麼快感,心裏還很不是滋味。
在急症室外等候,每一秒鐘都是煎熬。看着走廊來來往往的病患和醫護人員,紀北琛更是浮躁,在他最坐立不安的時候,葉思語終於被推了出來。她雖然仍舊臉色不佳,但精神狀態明顯比剛才好了不少。
主治醫生跟着出來,紀北琛過去詢問情況,那位中年女醫生脾氣很沖,張口就把他數落了一頓:“你怎麼當丈夫的?難道你不知道老婆有過流產先兆的病史嗎?老婆懷着孩子,怎麼可以讓她這麼激動?你們這些男人就是不懂體諒老婆,懷胎十月不容易的,真是,一丁點的事就鬧進醫院……”
末了,她才告訴紀北琛,葉思語的情況已經穩定,紀北琛並沒有大發雷霆,他平靜地說:“謝謝。”
“如果不放心,可以留院觀察,明早再做一個詳細檢查。”醫生給了建議。
葉思語被小護士攙扶着,紀北琛伸手將她引到自己身旁,接著說:“不用了。”
這個決定正合葉思語心意,但是紀北琛卻沒把她送回公寓,未經她的同意,他竟然擅自將自己送到另一家私立醫院。她有點生氣,而他則說:“這邊的設備比較先進,環境也更好,你安心待在這裏吧。”
葉思語被起笑了:“這裏是醫院,不是賓館度假村!我什麼事都沒有,不要住在這種地方!”
紀北琛強行將她拉進去:“你不是想保住孩子嗎?你聽我的話,我保證能讓你把孩子生下來。”
葉思語本想掙扎,聽了這話就垂下了手臂。她一邊走,一邊偷偷地打量紀北琛,忍不住問:“你……不讓我打掉孩子了?”
紀北琛避而不答,只說:“你就算不想住院,也留下來做個檢查。”
“你不動這個孩子了?”葉思語很執着地追問。
他睥了葉思語一眼:“我有這樣說過不要這孩子了嗎?”
她反駁:“可你也沒說要!”
眼見她情緒激動,紀北琛將她半摟在懷裏,慎防她摔跤:“從開始到現在,都是你說不要這孩子,還自以為是地覺得我不要這孩子。我這人雖然不怎樣,但也不至於那麼狠心謀殺自己的骨肉,既然有了,那就生下來吧。”
葉思語有點意外,她抬眸看着紀北琛,紀北琛也恰好轉頭,他們的視線便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他們四目相對,姿勢親密,加上剛才說了那樣的話,兩人都有點兒彆扭。
最終是葉思語率先挪開了眼睛,她隨便環顧了一下,接着扯開話題:“這裏的環境還真的挺好的。”
紀北琛沒有應聲。
葉思語又說:“不過這種地方不能多留,待久了我會瘋掉的。”
紀北琛這才開口:“過幾天你跟我回霜江,我有幾棟房子都很安靜的,到時候你看看喜歡住哪棟吧。”
她立即拒絕:“我要回家。”
“你想都別想。”紀北琛表情不變,但語氣卻倏地變冷,“我的孩子有什麼閃失,你負得起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