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葉思語&紀北琛(五)
這一切發生得突然,葉思語半點準備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張默“行兇”。嘴唇被僵硬得牙齒磕得發疼,她拚命閃躲,可惜終究不敵男人的力量。
后腰被抵在盥洗台邊緣,冰冷的大理石跟溫暖的皮膚相觸,葉思語一個激靈,繼而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唇。
張默吃痛,稍不留神就讓葉思語把自己給推開了。葉思語正想往門外走,他摁住門把,阻截了她的去路:“葉子!”
葉思語怒道:“讓開!”
剛才錄音的時候,張默腦海里閃過的全是她舊時的一顰一笑,湧起的回憶像一把沾滿了蜜糖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捅進心房——甜蜜,又痛徹心扉。
他曾以為這世上有太多東西會比情愛重要,但當他得償所願,才發現旁人再熱烈的讚美和尊崇,也難以填補內心的空虛與落寞。今日一見,這些年來壓抑着的想念傾斜而來,他不依不饒地把葉思語扯進懷裏:“葉子,我們重新開始吧”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諷刺,葉思語漠然地說:“張老師唱歌唱糊塗了吧?當初放棄這段感情的人是你,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重新開始?”
張默抓住她的手,繼續說:“我知道你對我還有感覺的,否則你剛才就不會唱得那麼動情……”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努力地把片尾曲唱好,裏面並沒有夾雜什麼私人感情。”葉思語將手抽回,“還有就是,我已經不愛你了。”
“不可能的。”張默盯着她說,“你的初戀是我的,初吻是我的,甚至連初-夜都是我的,你怎麼可能忘得了我……”
“以前是我太傻,什麼東西都願意給你,結果就被你棄之如履。一個被你這樣傷害的女人,怎麼還會對你留戀,張老師請不要這麼自信!”說完,葉思語使勁地將他推開,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掉。
葉思語雖能維持表面的鎮定,但情緒還是因張默的話而有所波動。他說得沒錯,她可能這輩子也沒辦法忘掉他,對於她而言,這個男人太特殊,她或許不再愛着他,但他對自己所造成的影響還是不容小覷的。
在走廊的轉角處,葉思語撞見守在一角的何航。
何航應該知道張默跟了過去找她,不過他沒有多問,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早點回家休息。”
“我沒事。”頓了一下,葉思語又說,“我想自己回去。”
何航欲言又止,最後只說:“路上小心。”
當她獨自走出大廈,紀北琛發來了一條短訊:十點鐘方向。
抬頭望去,葉思語果然看見他那輛小跑。她收起手機走過去,沉默地上了車,繼而聽見他問:“受氣了?”
葉思語不明所以:“嗯?”
將中央後視鏡朝她那方推了一下,紀北琛說:“你看看你的樣子。”
鏡中的人雙目無神、神色怪異,葉思語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應在他面前表露太多,於是就把情緒收起:“沒有,剛看了個劇本,可能還在角色里出不來吧。”
紀北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被看得心裏發毛,在她幾乎招架不住的時候,他重新調整好中央後視鏡,什麼也沒說就啟動了汽車。
車內很安靜,因撒謊而心虛的葉思語有點不自在,側着腦袋看向車窗,察覺這並不是自己熟悉的路線,她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他回答:“去放鬆一下。”
直至抵達目的地,葉思語才知道他說的放鬆是什麼意思。這是一家她從未來過的會員制會所,裏面裝潢華麗而氣派,往來的人客非富則貴,跟紀北琛經常出入的地方無異。雖然這些地方安靜而隱蔽,但她還是一點也不喜歡。
會所的經理親自接待他們,紀北琛長期在這邊留有貴賓房,經理正準備將他們領過去,而紀北琛卻直接走向酒吧區的雅座,坐下前還很紳士地給葉思語拉開椅子。
這個位置正對着舞台,舞台上有個金髮碧眼的美人演唱。頗具情調的燈光打在她的側臉,她抱着麥克風,眉頭緊蹙,唱得很投入。
他們坐下不久,紀北琛的朋友便紛紛過來打招呼,有人認出了葉思語,他們也不驚訝,只是目光曖昧地在她跟紀北琛身上掃視着。
儘管如此,還有有人故意問:“老紀,這美人很臉熟啊,怎麼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紀北琛笑而不語,乾脆地跟他碰杯,由始至終也沒給他們介紹。
葉思語的心情又糟糕了幾分,她一邊看着台上的表演,一邊喝着服務生端上來的酒。
當她又一次將酒倒進酒杯時,紀北琛按捉住了她的手腕,隨後將酒瓶奪走:“想灌醉自己?”
紀北琛那群朋友寒暄完就走掉了,葉思語支着腦袋看着他:“你帶我來這裏,不喝酒還能做什麼?”
將她剛倒的酒一飲而盡,紀北琛向舞台那方努了努下巴:“還可以唱歌。”
葉思語一呼一吸都帶着微薄的酒氣,朝紀北琛眨了眨眼睛,她說:“我不會唱歌。”
他勾起唇角:“明明才錄了新歌,怎麼不會唱?”
葉思語用手指掛着酒杯外沿的水氣,並沒有應聲。原來他早知道她下午在錄音棚錄音,難怪她拿劇本搪塞他,他會擺出那樣的表情,其實他很清楚她在撒謊,只是沒有沒有揭穿那謊言罷了。
百無聊賴地划著杯沿時,葉思語猝不及防地把他拉起來,她錯愕地問:“又去哪?”
結果紀北琛將她帶到台上,他低聲跟唱歌的美人說了兩句,那美人便笑着把麥克風放回麥克風支架,致謝後下了舞台。
葉思語還沒弄清楚狀況,人已經被他摁坐在高腳椅上,她不解地看着他,而他卻走到後方的三角鋼琴,從容不迫地掀開琴蓋。
當熟悉的樂聲自他指間彈出,葉思語倒是意外。她很久沒有聽過別人彈奏這首歌,上一次是什麼時候聽的,她已經想不起來。
她不開口,而紀北琛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場內的觀眾開始起鬨,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氣氛瞬間熱鬧起來。
葉思語有點無奈地看向那個罪魁禍首,紀北琛掛着慣有的笑容,用眼神無聲地邀請她開腔。
最終她還是順了大家的意,起來麥克風唱了一遍,她以為自己會忘詞,沒想到卻唱得出奇的流暢。紀北琛跟她也配合得很好,他們沒有排練過,甚至平時的溝通基本在床上,但那水準還是能跟駐場的樂隊媲美。
不少人喊着“安可”,紀北琛沒有理會,半擁着葉思語坐回原來的位置。
那位西方美人已經重新回到舞台上,音樂隨即響起,葉思語輕呷了一小口酒:“你怎麼知道我會唱《wonderful》?”
紀北琛沒有賣關子,他說:“我看過《盜樂》。”
葉思語又一次意外。《盜樂》是她前些年的影視作品,這是一部小成本的校園電影,片中以夢想為題,展開一個音樂愛好者組建樂隊的故事。由於缺少宣傳等因素,這部電影的票房並不理想,過後也很少被提起。且不說影迷,就連她自己也印象模糊,不料紀北琛看過,還記得她在片中演唱過《wonderful》。
想到自己青澀時期的演技,葉思語有點汗顏:“我演得不好吧……”
紀北琛說:“挺不錯的。”
“真的嗎?”沒有聽到預想中的挖苦,葉思語感到驚訝,“你不覺得很稚嫩、很生硬嗎?”
“並不是什麼角色都需要爐火純青的演技。”紀北琛抿了一口酒,又說,“你運氣不錯,跟了一個良心經紀。”
其實何航在藝人栽培上真的很有一手,他給葉思語接的作品,全部都非常貼合該階段特有的氣質和演技水平。出道初期,她飾演的基本是入世未深的少女,出演這樣的角色,稚嫩的演技反而能帶出讓人驚喜的效果。
紀北琛還知道,為了讓她騰出檔期接這部電影,何航毫不猶豫地推掉了另一部製作精良的賀歲電影,原因正是她各方面的水平尚未成熟,這樣浮躁地前進不但不會有所成就,甚至還有敗壞口碑的風險。葉思語可能不了解其中的緣由,但紀北琛怎麼說也是掌控了半個娛樂圈的命脈,他不可能不懂何航的心思。
低頭注視杯中微微晃動的酒液,葉思語不可置信地說:“你居然稱讚別家的經紀?”
紀北琛淡淡然地說:“我只說事實。”
葉思語突然笑出聲來,紀北琛感到奇怪:“你笑什麼?”
她說:“你該不是想挖走我的經紀人吧?”
“我想挖的人是你。可惜你對你的老闆太忠心,我打聽過幾次也沒得到滿意的回復,不過有趣的是,你居然是岑曼的朋友,還害她惹了這麼大一個麻煩。”紀北琛放下酒杯,伸手將她拉近自己,“兜兜轉轉你還是落到我手裏,雖然等了很久,但以後可以……慢慢地玩!”
葉思語不喜不怒地看着他,紀北琛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她的唇瓣若有似無地動了動,似在微笑,又像是引誘。
他們的視線熾熱地交纏,葉思語能在他那漆黑的瞳孔里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她垂下眼帘時,紀北琛捏住她的下巴,急切地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