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原來如此
紅光乍現!
即便凌勵對馬良才的故意賣弄很不在然,也被眼前的東西牽引住目光,發出“嗬”的一聲驚嘆。
馬良才手上有一件類似於長命鎖的東西,確切說是一方血紅的寶玉製成的護身鎖。只見那寶玉通體瑩亮呈半透明,本色為血紅卻帶有斑斑的暗黃,色彩鮮艷奪目。視之竟然能感受到一絲灼熱,伸手試探,卻又無任何的溫度異常。
此玉鎖還由金絲、銀絲混合製成鏈子,方便佩戴。而那鏈子的做工本身,就能引起旁人的驚嘆。
馬良才抑制不住驕傲的心情,顫聲道:“此乃上古血玉琢成的辟邪長命鎖,實乃馬某祖傳留下的異寶。據家父言,此方寶玉見載於《漢廣良記》,謂曰‘龍精’,乃帝室之物;唐開元初年才琢成此鎖,流傳下來。”
此等寶物根本不必多加解說,見者無不被它震懾、吸引。因此,馬良才說了兩句后就住了嘴,跟着客人一起觀賞寶玉。
剛才還暗笑蓮香見到美的事物轉不開眼,凌勵此時卻也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忽然他靈機一動,雙手使勁互搓了一陣,感覺發燙時再去觸摸那方寶玉,手上皮膚與寶玉之間,依然沒有溫度差異!
開眼界啦!
“馬老闆,這血玉辟邪長命鎖,唯有價值連城四字可予吧?”凌勵帶着些嫉妒的心理,給馬良才心中的無價之寶定了個價,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舒服一些。
馬良才默不作聲突然合攏了錦盒,很認真地看着凌勵,眼神有些怪異地閃動了一陣,才長嘆道:“價值?呵呵,價值乃人定,可見人命才是價值連城之物。惜乎,現今卻連螻蟻不如啊!凌大人,馬某冒昧請大人移步,有事相求。”
說著,馬良才的目光瞟向凌勵身邊的蓮香。
凌勵當然明白馬良才的意思,敢請這位擁有異寶之人有機密話要說!忙道:“凌勵敢不從命,不過舍妹要挑揀一些首飾,還請馬老闆妥善安排。”
“廣才,你伺候着蓮香小姐挑選吧。”馬良才邊說邊站起來,做了個“請移步”的手勢,然後捧着那錦盒與凌勵並肩而行。
進得一間堂皇的廳室,凌勵甫一落座就道:“馬老闆究竟有何事相談?”
只見馬良才將錦盒放置妥當后,轉身向凌勵行了一個長揖大禮道:“凌大人,馬良才有一事相求,萬望大人答允才是。”
凌勵慌亂站起來回禮,心道:媽的,你要老子幫什麼忙都不說,還要老子現在答應?不幹!
“究竟何事?凌勵年輕識淺,未必能幫得馬老闆吶。”
馬良才保持着微微欠身得姿態道:“昨日,巡撫大人和錦衣衛千戶曾大人齊至松濤畫館,拜訪凌大人您,可見凌大人必有辦法幫助小的。”
凌勵帶些不滿凝聲道:“有話請馬老闆明說,凌勵如果能幫忙就一定效力,如果幫不上忙,也會守口如瓶。馬老闆如若對凌勵為人尚有懷疑,那,此事凌勵最好避之遠離。”
一陣短暫的、尷尬的沉默。
馬良才額頭見汗,突然顫聲道:“凌大人可有見到今日邸報?”
“未曾。”凌勵的語氣有些生硬了。
馬良才嘴唇輕咬,權衡半晌后硬聲道:“實不相瞞,小的與漕運總督兼轉運使張作方大人關係莫逆,最近風聞漕運舞弊一事令萬歲爺震怒,眼見得無邊大獄降臨,小的、小的只有指望大人您來解難了。”
“呵呵,馬老闆的消息果真靈通咧。凌勵不過昨夜才約莫聽說,馬老闆卻瞭若指掌了。看來,凌勵確非能幫馬老闆之人吶!”凌勵語氣稍緩,帶着些揶揄的口吻調侃着馬良才。
“凌大人非是不能幫,只怕、只怕是與馬良才交情太淺,不願幫吧?大人吶,錦衣衛千戶曾大人奉旨南下,只為查辦漕運之事,那鍘刀已然懸於馬某頭上……”
“馬老闆,您一介平民跟漕運舞弊有何瓜葛?即便您與張大人關係莫逆,也不過是私人交往而已,如此是不會被牽連的。呵呵,馬老闆多心啦!”凌勵此時頗為疑惑,甚至懷疑這馬良才是不是得了失心瘋。張作方的案子是朝廷官面兒上的事,跟你個珠寶商人牽連個屁啊!
馬良才額頭上的冷汗、急汗更甚,再次作揖顫聲道:“大人,馬良才千不該萬不該,前些年鬼迷心竅做起了水運買賣,也因此交結了張大人。此次漕運舞弊涉及民船,多是小的名下產業。”
“吔?不是說漕運方面剋扣民船運費嗎?”凌勵一臉的不解看着馬良才,奇怪地道:“查辦了漕運自然能下發所欠運費,對馬老闆來說,豈不正好?”
馬良才卻是面如死灰,一臉尷尬地坐到凌勵旁邊,沉吟片刻才道:“舞弊船隻並非官船,而是在下的產業。”
原來如此!
凌勵頓時豁然開朗,把裏面的因由也想了個通透,馬良才擔心被牽連也是情出有因!想來是張作方不敢動用官船舞弊,虛報運費、增報損耗,以謀私利。這才拉了投上門去的馬良才,讓他屬下的民船做此勾當。那麼,錦衣衛和按察使司一旦查獲真相,這位琢玉軒的馬老闆可就小命難保嘍!
難怪啊!難怪他會說上古血玉的價值由人定,人命才是價值連城,也說人命賤如螻蟻呢!
凌勵眉頭微皺,心想:這傢伙怎麼不去找知府、巡撫,甚至直接找曾顯誠,反而來求老子這個沒有絲毫權力的閑官兒?
“凌勵不過是八品小官,還是翰林院裏的閑差,哪裏有能力幫助馬老闆呢?您放心,此事凌勵一定保守秘密,決不對第三人言及一字!抱歉馬老闆,凌勵有心無力啊。”凌勵說著站起來作勢就走,似乎急於離開這個身家無法估量的短命鬼。
馬良才跳將起來攔住凌勵,哀聲道:“大人留步,大人必能救得馬良才!請大人再聽小的一言。”
凌勵無法,只得嘆口氣,用憐憫的眼神看着馬良才,重新落座。
“馬良才非是不能求知府大人,而是知府大人也會遭遇牽連。巡撫大人久窺漕運總督之位,決計不會幫小的脫困。如今,小的唯一識得能夠通天的大人,就是您凌大人了。世間傳言大人與南、北禮部尚書大人有舊,又得錢閣老賞識,再加昨日負責此案的千戶大人親訪松濤畫館,這才讓馬良才看到贖得賤命的希望。大人,小的求您了!”
馬良才說著,“噗通”一聲跪拜下去,頻頻磕頭。
“馬老闆,使不得!請起,請起!”凌勵忙去拉他,卻沒有拉動,只好出言相勸。
“大人,大人只需向千戶大人和巡撫大人說得一兩句,小的就可苟活於世。大人,您不答允小的,小的就此不起!”馬良才開始耍起了無賴,走到今天這步,也難怪他要耍無賴以求保得性命。
凌勵左右想想,讓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跪拜自己,夭壽喲!哄起來再說吧!能不能幫忙還用想嗎?我凌勵臉面兒有多大?身子骨有幾斤幾兩?嘿嘿,幫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