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昭文公主
徐婧還未回答,突然一個男人大踏步走過來,向流瞳一揖道:“姑娘有辦法解此困局?敢問姑娘姓甚名誰,家在何處?”
嘖,忘了做結界,流瞳在心中彈額,不過也沒所謂了。
她道:“你可以把我當成是神的使者,我是為她而來的,”她朝徐婧微微示意,轉向邱勛,“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可以去做,如果她不願,人間的事,我也不願插手太多。”
“神的使者?”邱勛怔住,看向徐婧的目光透出一絲懇求與迫切。
徐婧有些怔忡,微微澀然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轉向邱勛,目中如有水波澹澹,“你知道一個叫沈馳的人么,他也是夏國的武將,早些年曾在徐國待過,還娶過徐國的十三公主。”
只不過他是夏國的姦細,害得十三姐與她的孩兒因他而亡......
最後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她的眉目溫靜含情,而神色間卻有一絲似有若無的疑慮,清澈的雙眸印着他的影子,如能印出人心底那些陰暗的底色。他垂目執起她的手,淡淡道:“怎麼會問起他,早些年他就在戰場上陣亡了,姐姐是怕自己會像十三公主一樣么?”
她微微搖頭,神情瞬間釋然,平靜道:“雖然說兩國交戰各為其主,但利用婦孺最後又害得婦孺因其而死,這樣的行徑也未免太過令人齒冷,既然逝者已逝,也不必多說什麼了。”
他低低地“嗯”一聲,握緊她的手,“我們總會在一起。”
感覺自己被秀了一臉的流瞳終於忍不住插嘴道:“這麼說你們是達成一致意見咯,既然沒什麼問題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邱勛鄭重地跪下拜謝道:“多謝神使成全。”
流瞳微笑,“只要你們有一個圓滿結局就是對我最好的答謝了。”
說完隱身。
兩人默默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而後,男人忽然攬過身旁的女子,一手扣住她的後腦,一手與她十指相纏,深深地吻她。
女子睫毛微顫,仰頭承接着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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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知,流瞳這邊還沒採取什麼行動,邱勛那邊已經發生了異常。
某一日,昭文公主到宮中走動,皇帝和皇后正好都在,便順便和她提及了,她年齡已經不小,該儘快要個孩子的問題。
昭文公主作為皇家公主,很懂得皇家的生存之道,自然知道,雖然是公主,但受寵和不受寵那待遇可是天差地別的。
早年在先帝膝下時,昭文公主只是很有重點地與當時幾位最被看好的皇子交好,但誰知那幾位在皇位爭奪中相繼落馬,卻是當今這位從不顯山露水的皇兄上了位。
雖然之前沒有來得及拉攏好感情,但秉着先天不足後天努力的精神,昭文公主十分賣力地經營着與宮中的關係。
所以,皇兄的一切安排她都不會拒絕,皇兄的任何提議她都欣然接受。
當天回到府中,昭文便把邱勛叫來,傳達了一下皇帝的意思,也述說了自己造人的意願。
誰知,她這位名義上的丈夫聽后卻道:“公主不必為難,只要公主誕下麟兒,不管是誰的血脈,勛都會把它當作邱家的骨肉盡心撫養,公主只管像以前一樣便是。”
公主驚呆,老婆找人也就罷了,連孩子不是自己的也能毫無芥蒂?這是什麼精神,這是甘為綠帽犧牲小我的精神,這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昭文公主被這種精神感動了,微咳了一聲道:“玩樂是玩樂,正事是正事,本宮既然嫁了你,自然就會為你邱家延後,其實本宮也希望由你和本宮的孩子繼承家業。”
邱勛有些不適地蹙了蹙眉,彷彿已經習慣了潔凈舒適衣服的人再也無法忍受外表華麗而內里藏污納垢的錦袍一般,說道:“孩子之事但憑天意,公主之子也罷,奴婢之子也罷,勛都並不在意,只要賢能,誰人不可繼承家業?”
大約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他緩和了口吻,“是不是公主對現在服侍的人不滿意了?無妨,勛會交代下去,讓人再買一批好的男侍過來,公主只管挑合用的便是。”
昭文公主終於品過味來了,自己這是被嫌棄了吧,自己這個駙馬壓根就不想和她同房?
堂堂的皇家公主如此被人落面子,不禁氣笑,“好,好,你真是好樣的!”
拂袖離去。
當晚躺在年輕貌美的情人懷中時,她心中還頗不是滋味,但奇怪的是,她心中越不是滋味,自己那位駙馬的形象就越清晰。而且直到此時,她才驀然發覺,自己那位駙馬的樣子並不難看,甚至,他還有一種她之前所有的情人身上都沒有的味道。
不愧是經歷過戰場廝殺的男人,渾身上下每一根線條都是硬朗的,聽說他還能赤手空拳擊斃猛虎,簡直就像一匹兇悍的野馬......想像着自己把這匹野馬馴服在胯.下的情景,她心中竟湧起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這種興奮蔓延到了床底間,便讓她身旁的男人經歷了一場幾欲死去的歡愉。
男人眼睛濕濕地看着她,如浸潤了一層霧氣,目光迷離而柔軟。
昭文公主找來自己賜給邱勛的兩個侍女,一問才知,邱勛竟從未碰過她們,再一調查,原來那個男人在外面養了外宅。
好,你果然是好樣的,她心中又響起那個聲音,臉上緩緩浮起一絲冷笑。
昭文公主作為皇家公主,雖然見識短缺了些,但手段還是有些的,不多時,派出去調查的人便相繼回來向她報告,情報詳細到駙馬與那個女人日常相處的點滴。
昭文公主越聽越撓心,她的駙馬她可以不喜歡,她可以像賞叭兒狗似的隨意地賞他婢女,但他要背着她玩真心,玩山盟海誓,還表現出一副守身如玉、矢志不渝的樣子便十分扎她的眼,讓她無法容忍。
聽着手下回報的那些細節,想像着那個鋼鐵般的漢子竟也有那樣一面,可以把一個女人捧在心口,珍寵有加,甘願為她化為繞指柔,而那個女人卻不是自己,美麗高貴的自己......昭文公主的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深有觸動,又似乎是羨慕嫉妒恨。總之,雖然她從沒想要付出過,但她想要的東西,或者說一時興起想要的東西,別人就要乖乖地獻給她,她的邏輯就是這麼簡單。
她原本想,把那個女人簡單地處理掉就算了,但聽到手下的彙報后,不知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她竟然想去丈夫的外宅轉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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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婧正在屋內看書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她和侍女剛走出房門,便見一群人呼啦啦地涌過來,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個,渾身的金珠玉視、朱羅燦綉,極盡瑰麗之姿,讓人不敢逼視。
兩人還在懵懂,早已有一個婆子走上來,揮手便給了侍女一個耳光,眼睛卻瞟着她,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罵道:“下賤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見了公主竟敢不跪!”
小侍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瑟瑟發抖地捂着臉,滿眼是淚,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昭文公主裊裊婷婷地走過來,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四周,隨口道:“雖然只是一處上不了檯面的外宅,但畢竟也是本宮駙馬的產業,竟打理如此不堪入目,可見是你們這些奴才沒有用心,着實該打。”
別院管家低垂着頭,像一隻蔫巴巴的公雞,只諾諾稱是不敢多言。
昭文公主的目光斜斜地瞟過來,看到廊下的徐婧和跪在地上嚇得縮成一團的小侍女,曼聲道:“這兩個奴才又是誰,長得醜陋也就罷了,為何還如此沒規矩,見到本宮竟不下跪?”
別院管家急得冷汗都快下來了,一邊小心謹慎地向公主解釋,“這是服侍將軍的婧姑娘,”一邊給徐婧使眼色,意有所指道,“這是公主殿下,姑娘還不趕緊過來拜見?”
徐婧聞言,依禮向昭文公主一福,平靜道:“見過公主。”
公主像打量貨品一般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一絲厭色,“還以為是怎樣的麗色,這樣又老又丑的東西是從哪裏找來的,簡直污了本公主的眼!”在私下裏一片吃吃的低笑聲中,公主佯怒,“雖然駙馬出身貧寒,可你們竟敢拿這樣的東西糊弄駙馬,邱財,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別院管家跪倒在地,哭喪着臉道:“公主息怒,小人怎敢有輕視公主和駙馬之心,只因為婧姑娘是駙馬的貧賤之交,曾多次救過駙馬的性命,駙馬才着意看顧些許,別無他意啊。”
“哦?”公主撫了撫指甲,又瞟了眼那個自始至終都平和淡然的女子,“竟有這回事?”
別院管家道:“是,小人不敢撒謊。”
昭文公主斜斜地倚坐在下人搬來的胡床上,如一支柔軟的花蔓,旖旎生姿,“如果是這樣,那本宮倒不能不留些情面了,”她縴手托腮,食指輕點着自己的臉頰,“要不這樣吧,你來做本宮是侍女,服侍本宮,本宮可以考慮成全你和駙馬。”
想到自己可以當著這個女子的面和駙馬恣意行樂,或者當著駙馬的面讓另一個男子來把玩她,昭文公主心中就湧起一股變態的興奮,她目光灼灼地盯視着眼前的女子,“如何?”
徐婧的神情淡淡如煙,“婧容貌平凡,不願污了公主的尊目,且婧之前只服侍過神明,並不懂得如何服侍貴人,婧不敢以自己的不肖褻瀆神祗。”
她的話有禮而謙和,讓人生不出一絲惡感來,可是如果把她的話翻譯過去,那就是,如果我服侍了你這個凡人,就是對神明的褻瀆......
昭文公主美艷的臉上終於顯出一絲扭曲,她身旁被賜給邱勛的一婢女見狀道:“公主不值得為這樣的人生氣,”女子怨恨地看了徐婧一樣,出口的話如浸滿了毒汁,“這種來路不明的貨色哪懂得什麼服侍,她以為只要光着身子爬上男人的床,兩腿一張就行了嗎?什麼東西,沒的弄髒了公主府。”
話語之粗鄙連公主身邊的人都聽不下去了,紛紛拿絹子掩住了嘴,不適地蹙了蹙眉。
但昭文公主卻沒有阻止的意思。
徐婧淡淡道:“姑娘如此懂得服侍男人,想必姑娘的夫君有福了,恭喜。”
婢女卻覺得徐婧是在諷刺她,立刻反唇相譏:“能在公主身邊的服侍的那個不是未嫁的女兒?哪像有些人,也不知之前招惹過多少男人,才能在這把年紀纏上駙馬,公主抬舉她,她還給臉不要臉!”
徐婧依舊不溫不火,“原來姑娘並沒有嫁人,卻未想到竟有如此多的服侍經驗,當真令人刮目相看。”
侍女頓時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你!”
公主道:“既然她不識好歹,本宮也就不必留什麼情面了,來人!”
身後立刻出現兩個大漢,昭文道:“把她拖出去發賣,不是不懂得伺候人嗎?”她臉上露出一絲惡意的笑容,“那就賣到學伺候人的地方去!”
兩個大漢一拱手,“諾!”
別院管家大急,婢女洋洋得意,大漢上前一步就要來抓徐婧,徐婧道:“不勞動手,我自己走。”
她的神情淡漠如斜陽下一脈雲煙,輕輕地拂了一下衣襟,從容地向外走去。
兩個大漢見狀,遲疑了一下,跟在後面。
昭文公主卻被氣到了,整個身體都在發顫,忽然大喊一聲,“先把她的衣服剝了,給我摁在地上狠狠地打,打完了再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