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蝴蝶美男

42.蝴蝶美男

看門君把流瞳送到山門外,袖着雙手吸着鼻子對她道:“你放心,雖然我名義上是看管他們的,但我同樣身在陣中不能離開半步,我們是同病相憐,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流瞳懷疑,“哦,你是照顧他們而不是利用他們賺錢?”

看門君登時臉上一苦,“客官啊,這年頭活着不容易呀,俺們也是要吃飯的啊,不瞞您說,俺都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呀……”

流瞳:“……”

她揮揮手,甚感無力,“其實我不明白的是,你們三個,足不出戶,你卻要靠販賣消息……這生意能不蕭條嗎……”

看門君耷拉着八字眉,臉上的愁苦都快流淌出來了,“這個,也是沒法子的事,畢竟做其他事,都需要出門走動……

不過也還好,原先那棵魔樹還沒有死透,還有些消息庫存可以支撐。何況,就是消息不合一些人的意,他們也不會拿着刀子來找后賬吧,畢竟這還算銀狼帝室的地盤不是……”

“……”

流瞳已經無話可說了。

天高雲淡,明朗的陽光無遮無攔地從天際傾灑而下,如一簾飛瀑綿綿。她心中輕鬆,又有幾分茫然。

要做的事就這樣結束了嗎,似乎什麼也沒有做到,但卻已經沒什麼可做的了。

她放慢腳步,沿着山徑緩步而行,沾滿露珠的各色小花星星點點散落在草地間,如胸腔中跳動的詩句,隨呼吸散落一地。

她想到自己以後的出路,她曾答應過肜淵,等事情結束后,她會和他一起走。

但邛澤那邊呢?

想到他,她心中不禁微微一揪,她必須想辦法知會他一聲,她既不能牽連那兩匹無辜的人面馬兄弟,也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玩失蹤,結束了,就應該結束得明明白白。

正凝神沉思間,天上突然紛紛揚揚落下許多花粉,就像下了一場細膩的脂粉雨,她原本還很好奇,仰着頭看,直到驀然看到一片網狀薄雲朝她當頭罩來。

她心下一凜,本能後撤,不料一道身影倏地斜刺里襲來,她急急閃避,但不知何故,身形有點遲緩,閃念間,身上已經挨了一擊。

她狼狽飛離,化為人形,用力凝聚自己的兵器,但浮現在她手中的,卻是一把幻影劍。

尼瑪,太坑爹了!

她滿頭黑線加冷汗,再看前面,兩位偷襲者已經現身,拿着兵器步步逼近。

“你們……”她剛想喊話,那片網雲又罩了下來,她再次躲閃,幻術加心術接連使出,但有點力不從心,術法威力大減,顯不出應有的效果,反倒讓她自己愈發頭暈目眩,她這才驀然意識到,之前那場花粉雨,或許就是藥粉。

眼前人影重重,又有兩個人從身後襲來,看來為了捉她,對方真是下了大本錢。

這一次她沒能躲開,劇烈的疼痛猶如冰錐,尖銳地刺進她的神經。

網雲罩住她的那一刻,她看到一張明艷絕倫的臉。

她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暮霞沉沉,天際細月如鉤。屋內的枝燈散落幽幽的光暈,夜風拂來,光影澹澹,簾影姍姍。

男人穿着紅梅色的緙金長袍,長長的衣裾拖垂在地,袖口綉着繁麗的花蝶暗紋,如瀑的黑髮用同色的髮帶系住,額前的墜飾瑩然生輝。

那樣艷麗的色調,在他身上卻沒有絲毫的脂粉俗艷,反襯得他冠玉般的面龐愈加皎潔明亮,風華無雙。

流瞳動了動,身體被捆仙索之類的法寶束縛住了,身體酸痛不已,她微微皺起眉頭。

男人聽到她的響動,側過頭來,幽幽的燈光將他的身影映出艷光迷離的輪廓,流瞳幾乎睜不開眼,“錦繡?”

男人眉心微動,“你認識我?”

流瞳想了想,“魔樹院有一隻蝴蝶是你師妹?”

男人垂目看着她,不語,背光的陰影讓他的表情有些模糊,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流瞳問:“不知你把我抓來想要做什麼?”認真地思索着,“劫財?”搖了搖頭,“我沒有。”驚悚,“劫色?”語氣先是疑問而後轉為自憐,“雖然我貌美如花,卻貌美不過你,這讓我情何以堪?”

“......”

錦繡終於正眼看她,目光有絲異樣。

流瞳做羞澀狀,“其實何必這麼大動干戈呢,要劫色告訴我一聲就行了嘛,如果是你的話,什麼都好商量的嘛。”

錦繡:“......”

蝴蝶美男似乎終於有些扛不住了,沉聲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如何認識我?”

即使那聲音如掛了薄霜,聽起來依然那麼悅耳動人。

流瞳也不知怎麼的,就發了人來瘋,竟然念起詩來,“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你說,像這樣的美人,誰沒聽說過呢?”

錦繡蹙眉看着她,半晌,“你在說你自己?”

“......”

好吧,美人不懂詩,她要表示理解。

美男輕嗤,“能做出這樣詩的,顯見是個男子,如果是太子大人為你而作,倒證明我確實沒有抓錯人。”

流瞳終於聽出了重點,“你抓我是為了要挾太子大人?”見他不語,便道,“讓我猜猜,你這麼做是為了你和你的族人呢,還是為了那位倒霉的二公子?唔,以目前的情況看,應該是為那位二公子了。”

錦繡:“想不到你還有幾分聰明。”

流瞳謙虛,“哎,過獎,雖然你說的是事實,但我這個人向來很低調的,即使我心裏受用得緊,但我一般也不表露出來,你知道的,人嘛,就怕自作聰明。”

“......”

錦繡黑魆魆的目光盯了她許久,才道:“誰自作聰明?”

流瞳嘆息,“唉,這就是自然界的平衡法則嗎,營養給了臉,就不肯給腦子?不過指望一隻昆蟲,哪怕是只美得天怒人怨的昆蟲有多大的腦容量,我也是腦袋被門夾了。”

錦繡凝眉看着她,如看一隻天外來客。

流瞳惋惜,“抓我要挾邛澤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嗎,多讓人失望啊。至少你也抓一個有份量一點的人吧,比如那位周先生,也顯得你的要挾有點誠意嘛!”

這一句話美男聽懂了,臉色發青,冷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他的靈寵,你們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沒有你,他連睡都睡不好。”

流瞳簡直吐糟無力了,“你以為所有的靈寵都像你這麼高的待遇啊,被主人護在心尖尖上,還能捨命相救?

你可以說我是他的靈寵,可他不想走路了我就是他的坐騎,他沒人伺候時我就得當他的小廝,他一旦發病想揍人了,我就得豁出老命給他掐,”流瞳都要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了,“何況他連我的人形都沒見過,你覺得他會對一隻鹿動什麼心思,他瘋了嗎?”

錦繡不為所動,“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信你?”

流瞳:“信不信的有什麼要緊,但凡長了一點腦子的,就應該知道他和二公子不是一樣的人。這一招用在二公子身上,那是一用一個準兒,但用邛澤身上......大哥,你想想他過去那些苦難史,想想他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練就了怎樣一副心腸,你這份心思,可不就白瞎了嘛!”

有風拂過,牽起搖曳的光影,影影綽綽映上他的面容,如被擾亂的一池春水。

流瞳再接再厲,“再說了,二公子和他畢竟是親兄弟,他就是為了臣民的議論,為了外在的面子,只要二公子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他也不會怎樣二公子。但你這一插手可就不一樣了,明顯就是挑釁君權蔑視君威了,你和你的族人第一個就逃不掉,而你出了事,二公子會如何,不動也要動了,不正好給了別人除掉他的借口了嗎?”

杯中茶煙冷去,窗外的樹木發出婆娑之聲,凌亂斑駁的光影映上窗紗,恍若惶然一夢。

有蕭瑟的寒意漫上心澗,半晌,他問:“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流瞳看着他,認真道:“因為我不想當誰殺人的借口,不想親眼看到他手上沾更多的鮮血,不想你和你的族人無辜喪命。我是受害者,到最後卻要我不欲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種事讓我覺得很罪惡,很厭煩。”

一縷凄然的笑在他唇角緩緩綻開如風霜中凋零的花朵,“冒險一試或許還有救出二公子母親的希望,不試......二公子將永遠活在痛苦焦灼中......”他彷彿疲累已極,緩緩轉身向外走去,長長的袍裾拂在地上,如寒煙薄霧迷離浮轉,喃喃的話語消散在風中,“你說的......都已經晚了......”

都已經晚了......

流瞳忽然想起什麼,在他背後大聲問:“魔樹院的那些蝴蝶是你的族人嗎?”

門外的夜色洶湧而來,吞沒了他的身影,流瞳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

接到瞿陵傳來的消息后,邛澤沒有絲毫停留,立刻準備前去赴約。

周鄖攔住他,“今時不同往日,這豈是一國之君該做的事?派個人去就行了。”

邛澤微笑道,“先生忘了,這是在魔界,魔主本身就必須有足夠的防身能力。再說了,我那好弟弟如此大費周章,我若不去,豈不是辜負了他一番盛情?”

周鄖還待再勸,邛澤道:“先生盡可放心。”

周鄖便不再說話了,只在邛澤走後又做了一番秘密佈置。

邛澤乘着翼獸飛上夜空,夜風從他耳旁呼嘯而過,如野馬馳於浩浩原野,奔騰嘶鳴。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失從容。

可是他無法再等了,在聽到人面馬侍衛慌忙來報找不見她的那一刻,在接到瞿陵要挾信的那一刻,他心中肆虐的激流已經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一點也不想玩那些彎彎繞了。

他只想見到她,快一點見到她,確定她平安無事。

茫茫的原野間憑空現出一座小亭,亭子四周掛着風燈,野外晚風穿梭,而那風燈卻紋絲不動。

翼獸向小亭飛去。

天邊掛了幾顆寒星,如人冷峭的眉眼,邛澤一眼便看到,亭中坐着的那名白髮青年,見到他,沒有絲毫的起身之意,只淡漠而譏誚地看着他,隨翼獸緩緩落在小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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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夢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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