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幽都密匙

102.幽都密匙

流瞳細細地感受着山洞的氣息,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屬於守窟者的脈動消失了,彷彿沉潛到了山石深處。整個山洞真的成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山洞。

肜淵垂目看着她,此時的她鬢髮有些散亂,幾根長發垂下來,在頰邊輕輕拂動。睫毛微濕,似乎在掙扎的過程中含過淚,唇瓣小巧粉嫩,如清晨將啟未啟的花瓣。白色的裙琚染上些許狐狸血,看上去極其刺目。

肜淵施法為她除去,法術帶有極地冰雪的氣息,她抬起眼睛。

她眼睛濕潤,目光幽幽如訴,屬於夢貘的極之美麗的眼睛,如能奪魂攝魄。他低頭凝視着她,在這樣一刻,一場戰鬥剛剛結束、四周一片狼藉、她正脆弱狼狽時,他卻驀然心動,如着了蠱一般,頭緩緩低下去。

她似乎有點驚愕,嘴唇微啟,眼睛睜大,她道:“現在......是合適的時機么,體面的,莊重的”

原來她還記得。

他在心中微笑,卻沒有就此放開她,只低低地“嗯”了一聲。術法從周身蔓延開去,地上開始結冰,不一會兒,地上、牆壁上、洞頂,都結了厚厚的冰層。

一切都被掩蓋了,打鬥,狼藉,血腥,甚至原本山洞的樣子,都被封在宛若琉璃的冰層之下。此時呈現在她面前的山洞,是一個潔凈得彷彿從童話世界中長出來的水晶宮。

極光之華在冰層中流漾,絢美之極,她如墜入一個不真實的夢境。他把她護在懷中,用胸口的暖氣籠着她,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冷,雪花從頭頂紛紛飄落,如落了一場花瓣雨,讓她身心迷醉。

他開始吻她,漸吻漸深,身體灼熱動情。地上的雪蓬鬆綿軟,如同白雲,他把她壓在地上,與她十指交握,髮絲糾纏。

時光遠去,天地靜止,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兩個人,在他們自己的夢幻宮殿中,纏綿擁吻,親密探索。

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襟,在她滑膩的肌膚上寸寸流連,他微微抬起頭,聲音喑啞,“可以嗎?”

她羞得幾乎睜不開眼,睫毛微微顫動,臉紅如霞,卻幾不可微地點了一下頭。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上一次,在她和他親密時,欲魔對她還是有影響的,否則,在正常的情況下,她遠做不到那樣豪放。

他眉梢眼底俱是動情的歡悅,深深地吻着她,嘴唇,脖頸,鎖骨,外衣如雲脫落,她皎潔的身體呈現在他的眼前,他深深悸動,手指繾綣愛撫,唇寸寸流連,品嘗着她每一分美好。

當他吻到她胸前時,她不由輕輕一震,彷彿一道電流閃過她的身體,她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起來。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胸中激涌着要噴薄而出,連帶着全身都捲入一種似痛苦似歡愉的旋流中。她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臂,壓抑地“啊”了一聲,霎時間,五彩光芒照徹洞宇,她的胸口如噴出一道彩虹,彩虹的光芒噴濺到洞頂上,洞壁間,整個冰雪洞府都被這絢麗的光芒映照得霞光流溢,美輪美奐,如同幻境。

兩個人怔在當地,有一瞬間,她甚至產生了錯覺,覺得自己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她的生命化為五彩虹光衝出了身體,她成了一具空殼。

五彩光芒漸漸變淡,直至完全消失,她的胸前憑空多了一枚半月形玉佩,上面雕刻着仿若螺蚌的花紋,紋理細緻精美,栩栩如生。

親熱的氣氛被這突生的變故滌盪一空,她驚愕地拿起這塊玉佩翻來覆去地看,不可思議道:“這是怎麼回事,玉佩從哪裏來的,難道松鴉不檢點和香公子生了這麼一個小的?”

肜淵:“......”

他默默施法為兩人穿上衣服,然後擁着她一塊兒看,手指細細地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紋,若有所思。

流瞳看着他修長的手指在玉佩上反覆流連,不知何故就想起他的指在自己身上......頓時滿臉緋紅。

肜淵卻沒有注意到懷中女子的心神蕩漾,他陷入沉思中,目光幽深如一座看不到底的城。

不知過了多久,他目中突然掀起一陣波瀾,恍然道:“原來如此。”他看着流瞳,解釋,“這上面的刻紋,乃是椒圖像。椒圖形似螺蚌,是龍形之一,性好閉,最反感別人進入它的巢穴,所以人們常把他的樣子雕刻在門板或鋪首上。試想,什麼玉佩會雕刻椒圖像?這不是一枚普通的玉佩,如果我沒猜錯,它是一把特殊的門匙,它就是你們的幽都密匙。”

“!”一語驚天,流瞳魂飛天外。

肜淵感嘆,“很早以前我便聽說,天帝派你父親看守幽都密境時,授予你父親幽都密匙。幽都見密匙方現身,否則它就是一座看不見的海底之城。只是密匙是什麼樣子,它在那裏,除了密境境主,誰也不知道。因為它被天帝放在一個誰也看不到,誰也搶不到的地方。”他悠悠嘆息,嘆息中似帶了一絲蒼茫,“想不到真相竟是這樣的。”

流瞳還是不懂,卻無由地胸口發緊,“什麼意思?”

肜淵看着她,目光中有一種難解的複雜情緒,他道:“天帝把它放到了你父親的心裏,人的心是無法掌控的,哪怕他本人也不行,就算有人覬覦密匙,把他捉了去,施與種種酷刑,他也交不出密匙。因為只要不是他心甘情願交付身心、交付生命的人出現,密匙不會現身。所以,無論何時,密匙都是安全的,甚至不必擔心境主經不住折磨一時變節。”

流瞳想起父母在魔界的遭遇,被困魔陣,被魔物蠶食,沒有了身體,與魔物融為一體,變成了不神不魔的......可當他們受苦的時候,天帝在哪裏,他不聞不問,裝聾作啞,誰更殘忍,比起妖魔,誰更殘忍?

她胸口陣陣發抖,眼中含淚,“也就是說,我父親就是個活的密匙,或者說,是個活的密匙存放地,當天帝在他身上種下密匙病毒的時候,還讓這病毒有遺傳的功能。現在這密匙遺傳到我們身上了,我父親這個存放地就沒有價值了,所以我父母深陷魔界后,天帝便毫不猶豫地把他們給棄了。”

她仰首一笑,笑聲蒼涼嘲諷,“這就是我們誓死效忠的天帝,我們懷着美好期望的天帝。”

她的神色漸漸冷寂下來,彷彿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抽空了,坐在那裏發獃,像一尊木偶。

這樣的流瞳讓肜淵擔憂,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擁進懷裏,臉頰依偎着她的發頂,叫道:“流瞳?”

流瞳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語氣幽幽的,“以前,看猴哥大鬧天宮時,雖然覺得有趣,但私心裏卻又認為,這個猴子太恣意妄為了,還是取經時好,對付的都是妖魔鬼怪。可是現在,”她突兀地一笑,“猴哥還是大鬧天宮時最帥,如果我能碰見他,一定勸他不要取經,專心去掀天帝的寶座。”

肜淵:“......”

雖然她常有些讓人聽不懂的奇言怪論,但是這一次,他卻聽懂了,至少最後一句聽懂了。他眉頭蹙了起來,“流瞳?”

“嗯?”

“猴哥沒遇到之前這些話先不要說。”

流瞳:“......”

肜淵:“很危險,會為你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流瞳偎依在她的懷中,閉上了眼睛,“嗯。”

肜淵垂目看她,神色溫柔,“許多事並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回頭我慢慢告訴你。”

她又輕輕地“嗯”了一聲,喃喃道:“總會想出辦法的,”她說,“我總會想出辦法救出我的父母的。”

“我會陪着你,”他輕撫了下她的眼睛,聲音低緩,“要不要換個地方睡?”

她微微搖頭,“我喜歡這裏。”

他的唇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那就好好睡吧。”

一天裏變故迭起,心情大起大落,她是真的累了,彷彿疲憊到了骨子裏。就這麼在他懷中,睡著了。

肜淵一夜無眠。

他回想起一些舊事。

其實流瞳的父親龍蜃會被派去看守幽都秘境是有緣由的。

洪荒時期,魔物橫行,後來有的被消滅,有的被囚禁,流瞳的父親龍蜃便是被囚禁的一員。

那時天地開闢不久,許多規則法典尚不健全,諸神妖魔都還年輕,龍蜃雖然是天地靈物,但並沒有什麼善惡是非觀念,憑着擅長幻化的本領,在海上製造海市蜃樓,誘惑過往的船隻,殘害了不少生命。後來被天界一干神將捉住,鎖進了天牢。

幽都沉落入海后,成了一塊雞肋,食之無肉,棄之可惜,卻不能不派人去守護。可派誰去就成了大問題,冰山深海之底,去那裏等同於流放和坐牢,眾神無罪,誰願意去?

派誰去都不合適,派誰去天帝都於心不忍。

後來有人想了個主意,建議天帝從天牢裏提一個人去,想辦法約束住他,讓他戴罪立功。

然後就選中了龍蜃,因為他幻化的功力,也因為他和海的關係。

受西方某神祗的啟發,天帝想到了在他身上種一枚幽都密匙,密匙與神界相連,可以時刻觀測到他的動向,直到新的境主誕生,密匙移位。

龍蜃表示,他願意接受天界指派。

之後,他便以神界幽都秘境境主的身份開始守護秘境。

再后遇到了遊歷到冰海的流瞳的母親,兩人相愛,還生了一對兒女,在肜淵看來,也算修成了正果。

後來龍蜃被魔界擄去,按天帝的脾性,只要密匙無礙,他才懶得替龍蜃出頭,與魔界對峙。

反正以前就是罪犯,不值得。

肜淵可以猜到天帝的想法,可龍蜃畢竟為神界服務幾十萬年,天帝這般作為,委實不夠地道。

他看着懷中沉睡的少女,要把這段掌故告訴她嗎?不,他不會。

為什麼要破壞她心目中父親的形象,而且後來,龍蜃確實是個好父親。至於她怨恨天帝……天帝又不是他親兄弟,管他什麼事?

他關心的,只是她不要受到傷害。

這一晚,流瞳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站在山前,然後挖了山一塊影子……

她很疑惑自己在幹嗎,但卻突然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可憐的守窟君被那片影子帶走了,像一片樹葉帶走一條蟲……

然後整個山洞失去了靈魂,就變成了一個空心山洞……

可山洞本來不就是空心的么?她心底這麼疑疑惑惑地問自己。

再后,肜淵來了,問她:“要去哪裏?”

她抬手指出一個方向,肜淵問:“為什麼去那裏?”

她說:“因為可以找到你。”

肜淵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我不會忘記你密匙現身的情意,今生絕不負你。”

本來她應該很感動的,但不知怎麼心裏很不痛快,悶悶道:“我的情意早就在,不需要什麼東西現身來證明。”她看着他,不滿,“難道我的嘴巴說出來的,比它冷不丁冒出來的還可信?”

他突地就笑了,低頭吻她的唇,“不,你這裏更動人。”

她睜開眼,便看到他臉上未退的笑意。

“我剛才在做夢嗎?”她問。

“你指的什麼?”

“剛才你對我說……”

“我今生絕不負你。”他一字一句,神情鄭重。

這樣的表白如果換做以前她肯定要興奮得跳起來的,可是現在……她恍恍惚惚,神情迷茫,“可是……我不是在做夢么,剛才......我覺得,我明明在做夢......”

肜淵:“至少這一個不是。”

流瞳偎在他的懷中,目光帶着淡淡的惘然,“嗯,我相信。不過如果你以後真要負我的話,一定要提前告訴我一聲,這是做男人的風度。”

肜淵面無表情,“你確實在做夢。”

流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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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夢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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