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四種姿勢：出淤泥而不染（六）
初一眨巴眨巴眼睛，心安理得地笑納了這張好人卡。
於是楚寰開始娓娓道來。
一年前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子，整天想着行俠仗義。年滿十八歲得到父親的准許后，楚小俠便踏上了江湖歷練之路。
鳳流觴既然稱當今武林盟主楚青山為偽君子，那麼不管楚青山到底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反正看上去就是個君子，楚小俠也受到了來自他父親的君子教育，一腔熱血只為了申張正義。
他搗了幾個土匪窩后又遇上了人販子，在從人販子手裏解救出小孩子的途中，楚小俠又遇上了同樣滿腔熱血只為行俠仗義的曲小俠。
之後兩人一起拳打地痞無賴，腳踏妖魔鬼怪，行俠仗義好不意氣相投！
意氣相投的楚小俠與曲小俠對視一眼，就“大哥”“小弟”心照不宣地叫上了。
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楚小俠就與曲小俠結拜成了異姓兄弟。
然而好景不長，楚小俠和曲小俠在一次行俠仗義的途中不知惹上了什麼人，就此展開了抵抗與逃命的坎坷之路。
曲小俠對刺客的來路有了懷疑，經不住內心的譴責，跟楚小俠坦白了自己女子的身份，還言自己是當朝兵部尚書之女，這些刺客恐怕是兵部尚書派過來想將敗壞門風的不肖女給抓回去的。
其中楚小俠面對“小弟”變“小妹”的糾結心理暫且略過，身為男子又是大哥，這下子楚小俠更不能棄曲小女俠於不顧，一路更加捨身相護。護着護着，曲小女俠就對楚小俠情愫暗生，心裏覺得這個“大哥”既沒有看不起自己的女子身份，還處處護着自己，這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嗎？她幹嘛要回家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嫁一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呢？
曲小女俠既然敢不顧世俗之言地女扮男裝、逃出家門，那麼她對心中來勢洶洶的感情自然也是直言不諱。於是楚小俠還在糾結，還在猝不及防之時，就被曲小女俠的火熱表白糊了一臉！
曲小女俠說，要是你不接受我，那咱們就此分道揚鑣！
楚小俠：為什麼他更覺得這不是表白，而是威脅？
反正最後楚小俠別彆扭扭地接受了，而又遇上幾次追捕后，楚小俠與曲小女俠之間，就只剩下甜甜蜜蜜了。
本來按照楚小俠的武藝，護着曲小女俠退回望江城的盟主堡是安全無虞的。但不知何時前來抓捕的人分為了兩批，一批想抓回曲小女俠，另一批卻想致楚小俠於死地。
年輕的楚小俠雙拳難敵四手，為了守護住他的初戀，楚小俠不得已受了重傷。
為了保住受傷的楚小俠，曲小女俠忍痛揮淚與他告別，獨自引開了刺客。要是沒有遇上初一一行，楚小俠與曲小女俠之間恐怕又是一段感人肺腑的虐戀情深。
結局一：楚小俠身死，曲小女俠被抓回家，另嫁他人，最後鬱鬱而終。
結局二：楚小俠身死，曲小女俠被救，發現愛人身死，殉情。
結局三：楚小俠被女二救，曲小女俠被男二救，展開一段虐心虐肺的“我愛你，你愛他，他卻愛我”的四角戀，結局怎樣不得而知。
所以，楚寰認為初一是他們的大恩人，這話絕對沒錯！
對面兩人講着講着又開始親親我我，初一不忍直視地別開眼：“正巧我們也要去望江城一趟，不如讓小尼送二位一程？”
聞言曲徑幽眼睛一亮：“如此就多謝小師父了！”楚大哥的身體還沒好，光憑她自己，恐怕照顧不好他，也保護不了他。曲徑幽有些沮喪地垂下頭，要是自己的武功跟小師父一樣高就好了……
楚寰卻另有顧慮，他道：“與小師父一道當然沒問題，但鳳教主……”
不等初一回話，鳳流觴就禁不住地跳起來：“我怎麼了？想要我家聖姑護送你們，還不准我這個教主跟着嗎？你是要撬我牆角吧？絕對是要撬我牆角對吧？”
楚寰眉頭一皺：“你要是為了小師父好，自然不能讓她背上‘魔教中人’的負面名聲！況且你堂堂魔教教主得罪了多少人，難道自己不知道嗎？楚某已經成為了小師父的負擔，難道你還要給小師父增加其他來自正道的負擔嗎？”
鳳流觴根本不將他的勸告放在心上，不屑道：“笑話！憑本教主和無心的武功，還能有人傷得了我們嗎？”
楚寰被他的自大氣笑了：“你未免也太小看江湖了吧？”
鳳流觴還待再辯，卻被初一攔住了。其實初一的想法跟她家教主教主差不多，反正她武功這麼高，少一個鳳流觴不算什麼嘛！
於是她便提議道：“不如你帶着四小堂主跟在我們後面？如有危險也可及時搭把手。”
曲徑幽聞言忙不迭地點頭，雖然她是不在乎正道魔道啦，但既然她楚大哥不想跟魔教人一起走，那就不要一起走了。
三對一，四小堂主的意見忽略不計，鳳流觴氣鼓鼓地拉着四小堂主走了，還憤憤地給初一留下一句話：“你會後悔的！”
初一無所謂地笑笑，跟楚曲二人道：“他就是小孩子脾氣，其實心不壞。”
楚寰：呵呵，小尼姑還是太天真了！
鳳流觴走到看不到初一的地方，原本氣呼呼的臉色突然一變，不滿地將隱藏的手下召出來問道：“怎麼回事兒？”
四大堂主之一大玄武穿着一身黑衣，跪在鳳流觴面前道：“我們的人還在前方待命。”
鳳流觴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什麼，有些意味深長道：“其實這樣也不錯，現在小聖姑一定對本教主充滿了愧疚，等實行了丙計劃后，她的愧疚將會更深，到那時，她肯定就會為了本教主還俗了！”
大玄武抱拳，抬頭景仰地望着鳳流觴：“教主英明！”
四小堂主跟着學舌道：“教主英明！”
鳳流觴在手下的吹捧里嘿嘿笑了。
而不見了鳳流觴后，楚寰明顯放鬆了許多，害得曲徑幽又是一陣兒提心弔膽：“楚大哥你沒事吧？”
楚寰對她溫柔地笑笑：“我沒事。小幽身上有沒有傷？”
曲徑幽臉紅紅的：“我也沒事……”說著眼眶又紅了，“楚大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楚寰深情地撫上了曲徑幽有些臟污的小臉兒：“幽兒……”
“咳咳！”
初一不得不出聲打斷他們，你們不要忘了我這個大電燈泡還在啊！
楚寰看向初一洒脫一笑：“讓小師父看笑話了，不過楚某看小師父今年也不過十四、五、六，不像堪破紅塵之人，怎麼想着就青燈相伴，難道不曾想過還俗嫁人？”
初一見楚寰一副閑聊的架勢，心裏有些瞭然，這是想在支開鳳流觴之後套她話吧？
初一不慌不忙：“小尼原來乃是白雲山上水月庵里一名普通的小尼姑。直到十二歲那年水月庵被燒，師父身死，恰好鳳教主又流落白雲山腳。師父就在臨死前拜託鳳教主照顧我等，現今我的師姐們都在聖皇山下過着普通人的日子。”
“小尼不肯還俗蓋因小尼從小就有侍奉佛祖的心愿，再加上如今水月庵已經不復存在，如若小尼也跟師姐們一起還俗，那水月庵的道統還不知何以為繼。”
初一的這番話就是按照正道人士喜歡的模式說的，果然說完就見楚寰的臉色好了很多：“原來小師父竟有此難言之隱。”
接着楚寰又有疑惑了：“難道小師父為了你的師姐們，想留在魔教一輩子？”
初一心裏滿意極了，心想這位武林盟主之子真是上道，歡歡喜喜地接過了這顆“好球”：“小尼的心愿是重建水月庵，即使只有小尼一人，也要將佛祖請回來。”
楚寰被初一的虔誠與忠厚感動了，接着就聽小師父又道：“況且魔教中人也不全是十惡不赦。在佛祖眼裏，眾生平等，我們不能因為他們一時做的錯事就剝奪了他們活着的權力。與其懲罰惡人，小尼寧願感化惡人，少俠覺得這世上是少了一個惡人好，還是多了一個善人好？”
如果說之前楚寰是被無心小師父身上自帶的美德感動，那此刻就是被她的思想境界感動了，他想着，怪不得那個鳳魔頭都想將小師父佔為己有，這世上哪有人是不嚮往光明與善良的呢？
無心小師父果然與他們這等有仇報仇的俗人不一樣！這一刻，楚寰在心中，對初一肅然起敬！
而曲徑幽也被無心小師父的話震撼到了，她本來就有一顆正義之心，這一路上懲惡揚善雖然快意恩仇，但她也見到那些做壞事的人有各種各樣的苦衷。雖然不能放過他們，但懲罰他們時，她的心中也是難受的。
直到聽了無心小師父的一番話，她才覺得豁然開朗！
“如果，他們屢教不改呢？”
無心小師父微微一笑：“人能被逼着為惡，那為什麼不能被逼着為善呢？”
“人的心不能被控制，但人的行為是可以被控制的。”
楚寰和曲徑幽背後微微一涼，同時覺得無心小師父菩薩般慈祥的身影后突然緩緩升起一隻小惡魔，是他們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