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飯
“不是說要做飯么,你拉着我的手怎麼做?”言清書語調平平,彷彿剛剛主動拉住寧臻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還是半個多月來他第一次用如此“正常”的表情跟她說話,一改平日裏的苦大仇深,寧臻光顧着欣喜若狂,一點沒發覺他的倒打一耙,試探道:“那我去了?”
嘴巴上問得好聽,手卻依然拽得緊緊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明晃晃地寫着“求留下求擁抱”幾個字。
她眼裏直白的愛意讓他心口發燙,有那麼一瞬間言清書很想大力抱緊她,狠狠地親吻她如花般的唇瓣。
但那也僅僅是片刻的衝動罷了,他終究是移開了目光,淡淡道:“去吧。”
寧臻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頗為不舍地鬆開了手。剛轉身走了兩步,又立刻不甘心地回頭衝到他面前,踮起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地在他的嘴角邊啄了一口。
她心裏倒是想着直接吻上他的唇,但考慮到他對和她接吻這件事的厭惡,便怎麼也下不了嘴。兩個人難得有氣氛這麼融洽的時刻,她可不希望自己一個不合時宜的舉動破壞了一切。
見言清書既不躲閃,也沒流露出任何不喜的神色,退而求其次的寧臻頓時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英明的決定,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目送寧臻步伐輕盈地進了廚房,言清書不由自主地抬手撫了撫唇角,眼底染上了幾分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笑意。
寧臻不出所料地在大電飯煲里找到了阿姨事先用砂鍋小火熬好的松茸大骨湯,在小電飯煲里找到了主食揚州炒飯。
唯一意外的是,她在冰箱裏不只發現三盤已經炒好的菜,還有一些裝在膠袋裡的食材。
為了保證食物的新鮮,幫傭阿姨一般不會提前把第二天要做的菜都買好,所以他們家的冰箱向來只保存煮熟的東西和水果零食。乍一看到西紅柿跟生雞肉什麼的,寧臻難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真是太巧了,這些食材同她第一次為言清書洗手作羹湯時準備的幾乎一模一樣。
說起來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倆人剛剛開始同居生活,寧臻自告奮勇要親自下廚,張羅一頓好的作為喬遷之喜。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嬌氣得不得了,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但又有誰猜得到,實際上基本的家務活她都會做呢?
寧家夫婦從小就教育她,她可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因為寧家有足夠的錢請保姆服侍她;可她同樣得知道如果沒有了這些人,她要如何照顧自己。
煮飯便是鍛煉寧臻生活自理能力中很重要的一項,不過寧家夫婦快四十才有了這麼個寶貝疙瘩,自然不捨得累到她,要求僅僅只有“安全能吃”四個字罷了。
禁不住寧臻天賦好,請的又是大酒店裏的名廚做老師,哪怕只上過兩三節課,她依舊利落地搗鼓出了一桌子菜。
客觀地說,賣相和味道都是中規中矩,屬於普通家庭里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菜了。
寧臻清楚自己的廚藝有幾斤幾兩重,也沒奢望言清書會看在那是她第一次下廚的份上誇她幾句,可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居然只是動了兩下筷子便不再繼續了,寧可用開水沖泡麵吃也不肯再碰她的菜。
她當時既難過又羞愧,雖說習慣了言清書的冷漠無情,但忍不住還是會有受傷的感覺。
最後,她把所有的菜都打包帶回了寧家,在自家父母滔滔不絕的讚美中重新找回了自信。
和言清書在一起那麼久,寧臻早就學會了凡事都想開點。這個男人是她費盡心機搶來的,他不待見她再正常不過了。要是天天都糾結他不把她放在心上的那些小細節,她估計遲早得抑鬱成疾。
只是想得開是一回事,繼續上杆子自討沒趣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言清書看不上她做的飯,寧臻也不會傻到自己找罪受。
本來她就不喜歡做家事,要不是抱着讓言清書感動繼而對她萌生好感的小心思,她才懶得親自下廚呢!
沒多久,寧臻便讓寧媽媽幫着找了個鐘點工,每天下午定時來他們住的公寓打掃衛生和準備吃食……
如今再看到這些食材,寧臻只當是阿姨剛好買了相同的東西,一點沒有放在心上,熟練地把保鮮膜封着的菜心炒臘肉、香筍燒黃魚和香菇茄子煲送進了微波爐加熱。
等待的間隙她也沒閑着,順道把大骨湯和炒飯端到了餐桌上。
十分鐘后,言清書坐在餐桌旁,望着桌上的三菜一湯,面無表情地問她:“這就是你‘弄’的晚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寧臻似乎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飛快地瞄了桌上的食物一眼,貌似沒有什麼他忌口的東西啊?
想來想去,好像唯有那道大骨湯可能礙着他的眼了。言清書在北方長大,向來不像她這個南方人一樣喜歡喝些湯湯水水。
“清書,這個湯其實不錯的,阿姨熬了一下午,初秋時節喝對身體好,不信你試試?”寧臻弱弱地勸了一句,誰知對方的臉色似乎更難看了。
“你怎麼知道她熬了一下午?”
寧臻語塞,這不是明擺着的嗎?他們付高工資給鐘點工阿姨,圖的不就是她用心做事么?
見她無言以對,言清書冷哼了一聲,嘲諷道:“你就不能長長腦子,一個外人做的東西也能吃得好好的?”沒看見冰箱裏的食材嗎?不親自動手怎麼能叫“弄晚飯”?
寧臻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發的什麼脾氣,阿姨都在他們家工作兩年多了怎麼突然就成了“外人”?
“那……要不我們出去吃?”
言清書的臉徹底黑了下來,把筷子一摔,徑直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