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陰魂不散（下）
林婉哀怨到極致的聲音把言清書噁心得起了一手的雞皮疙瘩，腦海里有關新產品該如何降低成本的思路也被打斷了，他心底越發厭煩電話那頭依舊活在自我幻想里的女人，沒什麼好脾氣地說道：“一個小時后，在秀虹路16號的漫畫吧見。”
言清書的不耐被林婉自動理解成了急於與她見面的迫切，他心裏果然還是有她的，不然怎麼會聽不得她的哭泣，迫不及待地要求見她呢？
“好，我們一會兒見。”她有意拉長了尾音，這樣聽起來顯得活潑嬌媚，以前的王義成就常常聽酥了半邊身子。
遺憾的是，言清書不但沒有預期里的任何一點反應，而且“啪”一聲就直接掛了她的電話，連最基本的道別都沒有。
林婉聽着手機里“嘟嘟嘟”的忙音，突然覺得有點慌，言清書這態度貌似有問題，不對，她要對自己有信心，一定是他過不了心裏那道坎，才會對她忽冷忽熱，喜怒不定，林婉再次成功地洗腦了自己，看來等下要再加把火才行，畢竟對方已經不是最初那個她說什麼都全盤買賬的男人了。
照理說林婉能考上q大，她的智商不會低到哪裏去；出國的時候能力壓群美，攀上王義成的高枝，情商也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但自以為雙商在線的林婉有個致命的缺點——那便是她習慣性地高估自己的價值。
大學時代不用說了，有言清書這個q大男神一心一意地哄着，飄飄然的林婉自信心早就膨脹到了地球外，再加上在國外，王義成後來雖說劈腿，卻也實打實地寵了她好一段時間，林婉更是覺得天下沒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這不，她回國后只是對言清書掉了幾滴貓眼淚，略微誇大了自己受過的苦，對方就屁顛屁顛地送上門來噓寒問暖，又是安慰又是幫忙找工作，話里話外隱隱也透露出重修舊好的意思。有個如此優秀的男人對自己死心塌地，林婉的迷之自信自然越發停不下來了，她現在和穿新衣的皇帝一樣，成了周圍人眼裏的笑柄卻不自知。
因此，認定前男友對自己舊情難忘的林婉，哪怕在約定的地點看到一臉面無表情的言清書，也依舊沒有絲毫退縮，一坐下來就開始飆演技。
她欲語還休地看着他，眼裏既有對自己做錯事的羞愧和內疚，也有對他難以割捨的眷戀和關心，“清書……你瘦了。”
林婉的不舍和心疼是那樣的明顯，讓前兩天剛從健身教練那兒拿了自己最新體質報告的言清書簡直有鼓掌叫好的衝動。無論是低頭的角度，還是握在玻璃杯上隱隱泛白的手指，他面前的這個女人顯然已經武裝到了每一根頭髮絲，為的就是讓他相信她的身不由己和情難自已。
他上輩子為什麼喜歡她？為什麼對她說的一切都信以為真？重活一世的言清書怎麼也想不起自己當年的心情，他只知道現在的他對林婉避之不及，真要有什麼感情，那也只剩下厭煩和嫌惡了。
“你找我做什麼？”見到林婉的瞬間，原本還打算與她虛與委蛇一番的言清書發現自己一分鐘都不願多呆下去，只想速戰速決，讓對方儘早從他的生活里徹底消失。
言清書不搭話也就罷了，還冷冰冰地甩出這麼一句不客氣的話，林婉臉上的表情頓時有點僵硬，心裏不知把他罵了多少遍，表面上卻還得裝出一副備受打擊難以置信的柔弱樣兒，“我……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我怕你知道了會瞧不起我，不願意再理我……”
她的聲音帶着強裝鎮定的顫抖，仔細聽還能聽得出些許哭腔，林婉深知言清書向來吃這一套，她剛回國那陣便是用這一招順利地激起他的憐惜和不甘，漸漸修復着倆人的關係。
誰知今天一向百試百靈的招數似乎不管用了，她原以為在電話里看不見表情，言清書又在氣頭上，所以對她的血淚往事無動於衷，只要兩個人見了面，他自然而然就會心軟妥協，萬萬沒想到的是，對方仍舊是一張毫不波瀾的冰山臉。
林婉心裏不免發虛，語氣里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緊張，“清書……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嫌棄我，覺得我臟？”她紅了眼眶，自怨自艾地說：“我知道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隨便相信別人，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一樣是正人君子。你不想和我說話，嫌棄我都是應該的，我可以走，只求你偶爾讓我聽聽你的聲音，見見你，知道你過得好，沒有被那些人欺負就可以了。”
怎麼辦，還是做不到？言清書在心底嘆了口氣，他耐着性子聽林婉說了一通亂七八糟的廢話，不停地試圖勸自己說兩句軟話配合對方一下，但無論如何他就是邁不過心裏那道坎，哪怕是最簡單的安慰，都堆擠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看着林婉惺惺作態的臉，他噁心得只想永遠不要再見到她，怎麼也說不出“沒事，我理解”之類的話，即便那樣一來整個計劃都會容易許多。
“那你走吧，以後不要在q市出現了。”
林婉正準備醞釀淚意，哭個梨花帶雨，乍一聽到言清書突如其來的回應，整個人都傻了，只瞠目結舌地盯着他，甚至忘了自己此時的設定是“不堪往事被爆自我唾棄卻仍堅強不息盼望真愛幸福安康的受害者”，“你要我走？”
她沒發現自己的音調不自覺地提高了，言清書怎麼回事？她明明只是以退為進，他居然真的順着她的話頭讓她走？口口聲聲說愛她，到頭來也不過是個有處女情結的渣男，一知道她跟別人睡過態度就三百六十度大轉彎，賤人！
林婉遠沒有她想像中的那樣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又或是言清書的回答太過出乎她的意料，狠狠傷了她驕傲的自尊，她此時的表情絕對算不上好看，與其說是被拒絕的難堪和驚詫，倒更像是對某樣東西失去掌控后的惱羞成怒。
言清書把她臉上的惱意看得清清楚楚，忽然就明白了上一世林婉為什麼會毫不留情地背叛他，想來除了蔣源開出的條件足夠誘人以外，還有這份真正失去他的懊惱和報復在作祟。
他在心底輕笑了一聲，以前的自己真是蠢透了，舊情人都看出他的心已然落在了寧臻身上，偏他還可笑地自欺欺人。
“我的意思是你先出國，我現在在創業，讓寧臻知道了不好。”言清書盡量放緩了口氣，含含糊糊地說道。
林婉的眼睛瞬間亮了，她就說他怎麼能抵擋得過她的魅力？剛才她竟然還懷疑自己，以為言清書是真的在和她劃清界限，一刀兩斷，原來是抱着偷龍轉鳳的心思。
想想也是，她若是時不時在他們倆面前晃悠，寧臻估計天天都得提着嗓子防這防那，如何會放心把家裏的產業逐步交給言清書？再往深點了想，言清書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又是辭職又是開公司的，未嘗不是因為知道了她和王義成的事，開了竅，意識到錢權只有掌握在自己手裏才能保護住心愛的女人。
至於這期間他的喜怒無常和翻臉無情，林婉自動將其解釋成言清書的矯情和傲嬌，畢竟以他原來那種清高自負的性子，要他馬上承認自己向世俗低頭向寧臻代表的財富低頭，是難了點。
言清書不知道林婉的腦洞已經開到了外太星，他只知道對方的神情霎時又變回了原先的泫然欲泣，厭惡的同時也給自己提了個醒——林婉對他大學時代的事一清二楚，在不能確保毫無後患的情況下，他再討厭她也不能和她反目成仇，否則便是間接把她推到了蔣源那邊。
“我……我都明白。”林婉換上一副善解人意的面貌，彷彿方才那個瞪眼高呼的女人並不存過在似的。
“下午會有人和你聯繫，說明出國的詳細事宜。以後除非我找你，不然不要主動聯繫我，任何方式都不行。”言清書一臉嚴肅地說道。
林婉在心中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的自信早在言清書說要先送她出國的時候恢復如初，眼下不管言清書表現得再冷漠，她都不當回事兒。因為她認定了這些都是障目的小把戲，為的不過是掩飾他那顆“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可笑的自尊心。
只要他心裏還有她，還想着賺錢和她過下半輩子，林婉其實並不介意言清書偶爾給她點臉色瞧瞧。現在忍一忍有什麼要緊，關鍵是把寧家的產業先弄到手，等到了那個時候，哼，看他還敢不敢對她擺臉色！
言清書見林婉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也懶得再看她浮誇虛偽的表演，徑直離開漫畫吧，回公司的路上打了電話給早就安排好的中介，囑咐對方儘快將林婉送上飛機離開q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