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姚菲然看着顧向南，一字一句，不可置信：

“你拿姚家威脅我？”

“你又何嘗不是拿顧家來威脅我，威脅蘇北？姚菲然，你認為自己又能高尚到哪裏去？我如今站在站立，終是念了一份當年你對我母親的恩情，若沒有當年你對我母親的援手，你覺得我會站在這裏和你說這麼多？”

姚菲然冷笑一聲：

“顧向南，你是不是篤定我不會玉石俱焚？你可以毀了姚家，我同樣也可以毀了顧家！攖”

“是嗎？”顧向南不以為意：“就憑你手上的那個故事嗎？且不說我有十分的把握讓你說不出那個故事，即便你說的出，你認為那個故事對於如今的顧家而言，又有多大的殺傷力？”

姚菲然靜默償。

“以前我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懂得分寸，也知進退，即便偶爾刁蠻任性一些，本性卻是壞不到哪裏去，可如今看來，不知是我看走了眼，還是這幾年的時光足夠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姚菲然，你已經變的我不認識。”

“你以為我很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你以為我就不想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嗎？我處心積慮，費盡心思不過就是想和你在一起，這也有錯嗎？”

顧向南看着她：

“你沒有錯，那誰又有錯呢？蘇北嗎？她因為你的自私遠走國外，孤身一人，與我五年不得相見，她又做錯了什麼？愛本身沒有錯，可你喜歡誰是自己的事情，不要牽連到任何人，蘇北和我何其無辜，要因為你的私慾分離多年？”

姚菲然輕笑：

“這不是結局，顧向南，這絕對不是結局，你以為把我送到國外就結束了嗎？不可能，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顧向南已經沒有精力和她繼續說什麼，看一眼腕上的手錶：

“等你傷好之後，我會安排你出國，再次期間，我希望你可以安穩一點。”

蘇園客廳，五年之後唐微瀾和蘇北的第一次相見，唐微瀾親切如故，蘇北卻僵硬冷淡。

“小北，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當年做錯的事情而讓你和小南分開了五年的時間？”

蘇北看着唐微瀾：

“你是否到現在都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我做了。”唐微瀾承認的很乾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錯了，可是當我意識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既然已經死了兩條人命，代價已經如此的沉重，那麼我不能讓小南的父親繼續生活在黑暗之中，我別無選擇。”

蘇北看着她，冷笑一下，終究是沒有說話。

唐微瀾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不怎麼認識眼前這個孩子了，五年之前，她溫婉賢淑，柔的像一池秋水，陪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可是五年後的現在，他們之間的隔閡竟是那麼的明顯。

她變了，冷淡也疏離。

“當初你實在不應該為了這個理由就離開，顧家榮耀了這麼多年，於我的意義早已經是形同虛設，小南和小言也並不看中，所以它最終會以一個什麼結局走向末落，我一點也不在乎。”

“這麼多年來以來，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做出那樣的選擇，或許我的婚姻生活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切都是有因果報應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你後悔嗎？”

唐微瀾淡淡的笑了笑：

“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情，我不說我不後悔，但我也沒辦法理直氣壯的告訴你我後悔，因為若我當初做了相反的決定，可能我也會遺憾終生，會在看到小南父親那雙眼睛的時候反問一下自己，為什麼當初不能不顧一切一些？”

“現在說這些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但若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倒很想看看，若我沒有選擇做出那件事情，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蘇北沉默着，眼眶卻微微紅了。

如果唐微瀾沒有那麼選擇，那麼自己呢？命運也會不會有所不同？

“我不應該來的，讓你不開心了。”唐微瀾有些抱歉：“若你以後不想見我，我便不會再來蘇園，只要你和小南生活的開心，我便別無所求了。”

蘇北看着她：

“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因為這件事情離開的？姚菲然告訴你了？”

“她倒是沒說的明白，只是如今她故技重施，想再次用當年的事情來威脅我，我才明白過來你當年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的，小北，任何的人或事物都有它自己的路，不要執意去維護和改變什麼，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太多的東西值得你去犧牲自己，對自己好一點，才是最應該的事情。”

蘇北輕輕一笑：

“若是五年之前你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會很感動，但是現在，我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你恨我？”

唐微瀾是有些訝異的，因為她想像不到蘇北恨自己的原因是什麼？若她五年前並不認可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那麼為什麼她還要選擇離去？既然離去那麼肯定是想要維護自己以及整個顧家的，那麼如今的恨意究竟又是從何而來？

蘇北並不是一個會遷怒的人，哪怕這五年內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她也不會將這份悲慘怪到她的頭上來。

可是此時此刻她的恨卻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自己無法忽略。

蘇北誠實回答：

“我在讓自己試着不去恨你。”

“我……”

唐微瀾的話還未說完，門口便傳來了汽車引擎聲，蘇北的視線隨即轉過去，連目光都變的柔軟，她嘴角漾起一抹輕輕的笑意，說道：

“我不希望向南看出我們之間有任何的異常。”

唐微瀾靜默片刻，雖然不解，卻終究點頭：

“好。”

蘇北起身走向門口，也不過是剛剛在玄關處站立，顧向南就已經進了門，見她站在門口，整個臉部的表情也立刻變的柔軟，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臉頰：

“今天怎麼了？”

五年前這樣的場景的確每天都會發生，但再重逢的現在，這是她第一次像一個妻子一樣迎接歸來的丈夫。

蘇北淺淺的笑：

“不好嗎？”

“你知道的，我求之不得。”

蘇北接過他脫下來的外套：

“你母親在客廳。”

顧向南向客廳方向看了一眼，伸手用食指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原來是害怕了？”

怕，她倒是不怕，只是她也不想繼續和唐微瀾寒暄了，多年前他們可以像母女一樣的相處，現在的蘇北卻是再也做不到，或許通過自己的努力，以後也可以，但至少現在她跨越不了心裏的那道鴻溝。

顧向南牽着蘇北的手走過去：

“媽。”

聲音輕快，不用看也猜測的到他的心情，唐微瀾微微的笑，視線卻不經意間落在他身後蘇北的臉上，她的神情其實和多年前無意，跟在顧向南的身後像極了初次走進顧家見自己的時候，只是物是人非，終究還是有很多地方已經不一樣。

“加班了？”

顧向南沒瞞着自己的去處，直接說了：

“剛從醫院回來。”

唐微瀾看了一眼蘇北，見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微微放心，卻仍是叮囑：

“早就跟你說過，姚菲然你不必再慣着，醫院這邊你也沒必要再去了。”

顧向南微笑：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不會再去了。”

唐微瀾點頭，繼而從沙發上站起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顧向南並未挽留：

“我送您回去。”

“不用，你才剛回來，陪小北說說話，讓司機送我就行。”

“好。”

蘇北和顧向南一起送唐微瀾離開，蘇北看着遠去的車影久久的沒有邁開回身的腳步，顧向南也不勉強，更未出聲打擾他，雖然現在的他是平靜的，但今天一整天於他而言也無異於是驚心動魄的。

至少他知道了蘇北當年離開的原因。

她多半也知道自己知曉了，所以才有了不一樣的情緒，只是此時的氣候已經入冬，長時間的停留室外，她的身體怕是要受不了。

開口想要說什麼，卻被蘇北搶了先，她說：

“你知道了？”

顧向南語氣平靜：

“你不應該瞞我。”

蘇北輕笑：

“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五年的時光已經過去。”

“你若當時告訴我，我們又何至於如此。”

“都過去了。”

蘇北語氣平淡，說完便轉身往回走，顧向南未動，卻在她離去之前開口：

“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三件事情嗎？第一，受了委屈要讓我知道。北北，你可曾做到？”

“你也曾答應蘇群，當我決定要結束彼此關係的時候，不挽留不勉強，向南，你也沒有做到。”

顧向南走過來，站在蘇北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五年前就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五年後的現在也沒有必要對你糾纏，是嗎？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勉強你嗎？”

蘇北蹙眉，她是糊塗了，不應該提起這個問題的，可是此時此刻的她是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她的情緒早在看到唐微瀾的時候就幾欲失控，此刻提起當年離開的原因，她沒有辦法做到平靜。

閉了閉眼睛，蘇北開口：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顧向南是很想發火的，可是他卻不想在和蘇北出現任何的不愉快，尤其是在知道了她當年離開的原因之後，因為不管如何，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為了顧家，為了唐微瀾，他沒有生氣的道理，更沒有資格。

若在離開這件事情上自己受了傷，那麼蘇北的委屈又應該有誰來承擔呢？

他嘆出一口氣，上前抱了抱她：

“北北，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再後知後覺的發現你為我做了那麼多，而我卻被蒙在鼓裏的責怪於你，那種感覺很不好，我只是希望以後你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可以坦白的告訴我，我是你的丈夫，理所應當的為你分擔所有的事情。”

蘇北悶在他的懷裏，心思沉重。

其實她又何嘗不想回到最初的這種相處模式呢？可是她怎麼可能做的到？怎麼將當年的事情全部脫口而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做不到。若有一個人註定要背負，她寧願顧向南可以活的輕鬆一些。

臨睡之前陸川打來電話，劈頭蓋臉的問道：

“你在哪裏？”

聽他的語氣，蘇北便知道他此時多半是在青市自己的家裏，不見人影，所以才打電話來詢問，不需要隱瞞，因為他很可能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只是在等待自己驗證。

蘇北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蘇園的夜景，開口道：

“我在深城。”

“和誰在一起。”

蘇北說：

“陸川，我們沒有離婚。”

“我問你和誰在一起！”

陸川近乎咆哮的聲音讓蘇北暫時沒有辦法去顧慮其他，心情莫名其妙的反而好了一些，她嘆出一口氣，給了答案：

“顧向南。”

“你們住在一起？”

蘇北默認。

電話那端的陸川也沉默了幾秒鐘，但隨後便咆哮的讓蘇北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會因此失聰：

“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顧向南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嗎？你跟他回去做什麼？繼續你們的婚姻嗎？蘇北，你能不能清醒一點？想想當初自己離開的原因，寧可躲在美國也不回來的決心，這一輩子都不要見他的勇氣都去了哪裏？現在他回來了，說一句沒有離婚你就回去了？你想過你的父母沒有，他們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蘇北靜靜的聽他罵完，沉默幾秒鐘后緩緩開口：

“陸川，我努力過了，但我忘不了他，也不能沒有他，沒有他的生活，我生不如死。”

“所以呢？你就麻痹自己所有的神經，可以讓自己忘掉所有的事情回到他的身邊嗎？蘇北，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蘇北苦笑：

“我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呢？陸川，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我不想想那麼多，也想不了那麼多，我只想隨心走下去，陪着他，讓我漂泊多年的心也靠岸歇一歇。”

陸川聽出蘇北聲音中的疲憊，語氣也稍稍緩和下來：

“蘇北，我只是不懂，你這五年究竟在做什麼？若一開始就放不下，為什麼要離開，在你自我折磨了五年的時間之後，你卻又義無反顧的回到了顧向南的身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

蘇北垂眸：

“我知道，我用了五年的時間證明一件事，我愛他，不能沒有他。確定了這件事，五年的時間也不算是浪費。”

陸川苦笑：

“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陸川……”

“路是你自己選擇的，不用我說你也應該之後的路究竟有多難，我陪了你五年的時間，我也累了，以後發生任何的事情我怕也是無能為力了，蘇北，我已經儘力了。”

蘇北開口想要說什麼，陸川卻搶先一步掛了電話。她看着手中的手機靜默良久，她知道是自己讓陸川失望了，五年前是自己央求陸川把自己帶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件事情，盡心儘力的完成自己所有的想要，可是她卻沒能做到自己想要的自己。

猶豫着要不要和陸川發消息說什麼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卻讓蘇北險些靈魂出竅：

“沒有我，你真的生不如死嗎？”

蘇北下意識的回身，看到依靠在門口的顧向南，竟不知道他何時出現的，又聽到了多少，不過聽他話中的意思，應該是等於全部，她不覺怎樣，只是內心最為細膩的感情被毫無徵兆的展現在另一個人的面前，作為當事人，她終究是有些不太自然。

顧向南走過去，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北北，看着我。”

蘇北一動不動，直到眼前的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對我承認自己的感情，有那麼困難嗎？”

蘇北被迫迎上他的視線，灼熱的近乎讓人窒息，她整個人都迷失在這樣的目光里，宛若被蠱惑了一般的說道：

“向南，我從來都不否認自己對你的感情，我愛你，即便我離開五年也從未停止過對你的愛，五年時光，你不在我身邊，可是我清楚的記得你的體溫，你的味道，你的呵護，你的溫柔，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你從未離開過我，我就是僅僅依靠着回憶和念想才堅持到了今天，我承認，我承認沒有你的生活了無生趣，生不如死。”

蘇北是內向的人，她從來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即便是五年前他們兩個人最甜蜜的時候，哪怕是五年前顧向南在玉樹遭遇不測的時候，她都沒有將自己的感情表達的如此透徹。

顧向南是震撼的，他想像過蘇北會承認，但是卻從未想到她會承認的這般徹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回應，也忘記了自己此時此刻應該做什麼樣的反應，只能獃獃的站着，看着，也笑着。

像一個傻子。

可如果他每天都能聽到蘇北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他寧願自己真的變成傻子，因為即使是傻子，也絕對會是一個幸福的傻子。

蘇北反應過來之後也有些難為情，回想自己剛才說出的那些話，情不自禁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這個動作讓顧向南微微回神，他想起了多年前她是最喜歡做這個小動作的，而他是怎麼制止的呢？

吻。

他近乎霸道的吻上了她，那樣的力道也吻疼了她。

當任何的語言都不夠表達一個人內心情感的時候，肢體語言才是最直接的方式，顧向南此時此刻只想吻她，只想要她，狠狠的，用力的，唯有這樣，他才能確定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蘇北在最初的錯愕之後，微微笑了笑，用自己最熱情的一面回應了他。

這一晚，顧向南仍然沒有做任何的措施，激情過後，蘇北窩在他的懷裏，小聲提醒：

“向南，下次不要這樣了。”

顧向南不太明白：

“怎樣？”

蘇北糾結：

“就是，不用套子。”

顧向南反應兩秒，明白過來，淡淡笑了笑，終是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北北，我們已經蹉跎了五年的時光，還不夠嗎？如果當初你沒有離開，我們的孩子都已經上幼兒園了，我們要個孩子，好嗎？名字我都已經想好了，叫顧蘇，取你我的姓氏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