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這……都不叫誇獎?西米一臉莫名,目送南晴下樓,看着她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從酒樓出來,西米打了輛腳蹬三輪車回去,在車上刷刷微博,沒一會就收到節目組發來的信息。
試賽題目定了,是野味。
比起常規組,網紅組的題目更刁鑽,因為人少,節目鏡頭也會更集中,加上網粉加持,收視率一定不會差。
棠西古鎮依山傍水,確實是個產野味的地方。比賽食材可以節目組提供,也可以參賽選手自己攜帶,這個沒有限制。
離試賽還有兩天,找食材的時間足夠了。
西米忙着打印資料午飯也沒吃,回到客棧看見恬簡坐在門檻上,蔫兒了的黃瓜似的,軟趴趴抬起下巴看着她,“米米,我餓……”
櫃枱里的老闆娘無奈道:“恬簡這姑娘死活不肯吃我做的菜,嫌棄油膩,難吃,你趕緊解決這位小姐伙食問題,我是hold不住了。”
恬簡這張嘴已經被應笙南養刁鑽,普通手藝根本滿足不了她了。菜式的味道、顏色稍有不對,她的眉頭都能皺好半晌。
這會看見西米回來,比見應曲和還親切,飢腸轆轆抱着她胳膊晃。
暮色四合,街道上亮起盞盞燈籠。
西米拎了一隻燈籠去後院菜園摘了一隻西瓜,回到廚房時看見應曲和立在餐桌前,低聲與恬簡說什麼。
西米抱着一隻大西瓜站在門口,敲敲古樸厚重的木門:“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應曲和扭過身,看見抱着一隻大西瓜的女孩。
在懷中西瓜襯托下,女孩一張小圓臉顯得更小。比起臉,她更小的應該是手……
在他眼裏,西米就是小小一隻,有點可愛。
西米抱着西瓜顛顛兒從他跟前擦過,將西瓜擱置在案板上,往鍋里摻水準備燒水,“哎呀”一聲:“天然氣停了。”
客棧建築主材料以實木為主,老闆娘擔心引起火災,全客棧只有這一間廚房。西米看了眼四周,廚房有最原始的土灶台,牆角還放有幾捆木柴,當機立斷:“我去燒鍋。”
話一出口,應曲和打斷她:“你打算做什麼?”
西米抱起一捆柴,望着他說:“西瓜兩吃,用西瓜瓤做‘西瓜雙鳳’,剩餘瓜皮做‘雪山飛絲’。”
光聽名字都有一絲絲涼爽氣息,本沒什麼胃口的應曲和居然有了點食慾,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走過來,從她手裏取過小捆柴:“我幫你。”
西米喉口微滾,抬頭望着應曲和。
他依然是白襯衣、黑長褲打扮。西米很難想像他怎麼穿這身衣服下灶燒鍋……
應曲和的“親和”差點讓她忘記,他是應食軒的大老闆,《中華至味》的毒舌評委。
這樣的大人物替她點柴燒鍋,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有一種……帥裂蒼穹的吳亦凡忽然下農田挑豬糞既視感。
如果不是一旁坐着恬簡,西米真會心虛的哆嗦。
西米切開西瓜,偷偷瞥向點柴的應曲和,見他一手提起木柴,一手捏着打火機,小小一股明火不間斷地燒着手臂粗的木柴,毫無點燃趨勢。
這能點燃才見個鬼了……
西米想過去幫他,有點不敢,會不會讓他一個大老爺們覺得尷尬?
恬簡抱着iPad玩《球球大作戰》,正與一群小學生酣暢淋漓,小學生們在世界頻道的怒吼聲打破廚房尷尬。
“甜心簡大王!15克的球球你也吃!人性呢!”
恬簡哼哼一聲:“就吃就吃,讓你剛才吃我老公!”
遊戲裏恬簡已經是稱霸中國服的超級大球,一群小球躲避不及,恬簡一個小分’身就能吃了他們。
iPad里透出一道低沉慵懶的男音:“老婆,吃了第二名為我報仇,剛才它吃了我十二次!”
隨後又傳出小學生稚嫩的聲音:“我曹!甜心簡大王不要!我要知道霸道總裁小應應是你老公我就不吃他了!放我們一馬!放我們一馬!比賽馬上就結束了,就剩最後幾秒了!你要現在吃了我,我的段數不保啊!!前面十幾分鐘比賽白打了啊!”
求饒已晚,恬簡迅速放了一個分‘身,吞掉了全服第二名。一瞬間打回解放前,全服第二名排名回到倒數。
西米還在想恬簡和她老公在玩什麼遊戲,那邊應曲和對她招手:“你過來一下。”
西米迅速放下手中菜刀和西瓜,擦擦手走過去。應曲和指着木柴一臉正經看着她:“這柴是不是有問題?”
“……咳咳。”西米輕咳了一聲,攤開手,示意他將打火機遞給自己。
應曲和遞來打火機,冰涼的手指從她掌腹間擦過,帶着一絲絲溫熱,西米取過火機迅速縮回手,兩隻耳朵立刻紅了。
男人坐在一隻小板凳上,四周有凌亂的干稻草,背後黑漆漆的牆壁與他的白襯衣形成強烈對比。
好像一塊無暇白玉浸在一堆污泥里,生生給糟蹋了。她從攬了一把干稻草,熟練地捲成一團,點燃塞進灶里,等裏面明火旺盛,再塞木柴,稻草引燃木柴,火星子呼啦四濺。
西米用火鉗捯飭着灶台里的明火,火光映照,一團火彷彿在她眼睛裏變成熠熠星光,亮晶晶地。
西米為他科普:“燒土灶呢,打火機是點不燃木柴的,得先用稻草引燃。”末了拍拍手,扭過頭就對上應曲和一張嚴肅的臉。
她一下就又想起了那條大狼狗,幾乎條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回到原位,應曲和端正坐在灶台前,盯着烈火問她:“西瓜雙鳳怎麼做?”
西米取了一隻燉盅,用木勺小心翼翼將瓜瓤挖出,“做法很簡單的,現在天氣熱,恬簡沒胃口,所以我打算嘗試一下這道菜。先把西瓜瓤挖出,裝進燉盅里,再把火腿、雞丁、新鮮蓮子、龍眼、胡桃仁、松子仁、杏仁裝進去。”
說話間西米已經剝好最後一顆蓮子,扔進燉盅蓋好,鍋里的水也開始沸騰。她將燉盅放進鍋里,繼續道:“隔水燉兩個小時就行,這道菜是慈禧太后的真愛。”
應曲和想像不出西瓜隔水燉煮會是什麼味道,但看她仔細處理果仁配料,格外地賞心悅目,有點期待,“那,‘雪山飛絲’又是什麼?”
西米用手指摁着瓜皮白瓤,菜刀“篤篤篤”地在案板上飛閃,細絲被她往刀背上一掃,以刀為盤,攬進一旁的水盆中。
細絲在水中立刻散開,一根根如針線在水中浮沉。
再取來一盒雪糕,用鐵勺削成圓錐形狀,撒一小把嫩綠的瓜皮絲蓋上雪白山峰,經嫩綠點綴,清涼感撲面而來。
應曲和在灶台前蹲了兩個小時有餘,白襯衣變成了一片灰色,回房換衣服的功夫,兩個姑娘已經將兩道菜端回了屋。
西瓜雙鳳的味道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果仁嫩脆彈牙,湯汁清醇鮮美,沁人心脾的果香在舌尖沸開,將夏季悶熱帶來的煩躁壓制下去。
因為沒有主食,西米用剩米飯下鍋油炸成金黃,裹了黃豆面,軟糯的口感有點像糯米糍。
飯後隔了半個小時,三人坐在院中葡萄藤下歇涼,頭頂彎月明亮,晚風絲絲涼爽。吃着“雪山飛絲”這道甜品,心窩裏彷彿被奶油填滿,非常滿足。
這道甜品其實沒什麼特別的配料輔助,最特別的應該在於西米的刀功。由於瓜絲夠細,配上雪糕的細膩,涼脆的口感讓人舌尖一顫。
應曲和第一次嘗試到這種清透的菜品,舌尖上的新鮮感讓他欲罷不能。他接觸過太多名廚,西米的菜在味上算不上最好,但在菜品創意和新鮮感上,掌握的非常好。
應曲和由衷佩服這個姑娘。
不過二十五歲,廚藝已經如此精湛老道,天賦背後流淌了多少汗水,才能達到這種程度?
“你的參賽題目是什麼?收到節目組通知了嗎?”應曲和放下羹勺,抬眼問她。
西米愣了一下,反問:“你是評委,你不知道嗎?”
應曲和:“節目組增加了網紅組試賽的難度,你們每個人收到的題目都不一樣。”
西米眨眨眼:“我是野味。”
“想好做什麼了嗎?”
她思考半晌,搖搖頭:“沒,所以明天打算去市場轉轉,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野味。”
“棠西古鎮依山靠水,不缺野味,去市場不如親自上山一趟。”
應曲和的神情又變得認真起來,深邃的眼睛像硯台里的濃稠墨汁,只是看着你,便讓你覺得有股寒潮席捲上來,冷森森地。
西米其實是討厭上山的,聽見“上山”這個詞,眉頭皺狠了,心都顫了一下。
應曲和語調又刻意放柔,“吃人嘴短,無端吃了你的好東西,作為報答,我陪你上山覓食材。”低沉男音像冰鎮的啤酒淌進她滾熱的心扉,有一股透心涼爽。
西米覺得應曲和太誇張了,野味而已,市場就能買到的東西,何必上山?
她這個想法一出來,就被應曲和嚴厲批評:“你是不是覺得拿到這個比賽機會太過容易?所以覺得輸贏都不重要?還是覺得除你之外,賽場就沒有更厲害的廚師?菜的創意固然可以加分,但你別忘了食物最根本,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