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定情

一年一度的藝術學院畢業典禮在星級大劇院舉行，出席畢業典禮的有學院德高望重的院長老師，有應邀前來的歷屆優秀畢業生，當然他們如今也都是娛樂圈的當紅藝人了，此外還有作為嘉賓出席的知名導演、投資商和娛樂公司高層，這也是給新一屆的畢業生積累人脈的機會。

所以放眼望去，新鮮的畢業生們都是笑語晏晏四周顧盼，一屆的優秀畢業生只有十個，但只要在現場遇到貴人賞識，沒拿到優秀也沒什麼關係。

楚其進場時穿着學生制服，和其他的學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如果不是畢業典禮強制要求，估計很多人都不會珍惜最後一次穿這套制服的機會，畢竟相對於追憶青春來說，前途和未來才是更重要的，打扮得光鮮亮麗把自己推銷出去才是正經事。

但無論如何他們也只是心裏想想抱怨一下罷了，即便是最後一天當學生，也要服從學校的安排，畢竟這最後一天的任務還有順利拿到畢業證。

見楚其徑直走向第一排，他同班的幾個同學臉色都不怎麼好，聚在一起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看見沒有，人家不但有背景還有實力，理論課一節課沒上過居然能考滿分，說是天才也不為過了吧？”

“那張臉一看就是個禍害，哪個天才能長得那樣？你們想多了吧？”

“你是說他成績有水分？不應該吧，考場防作弊用的都是最新科技，並且連卷子都是機器評分的，普通的老師都沒有權限登錄評分系統。”

“不登錄，導出成績時修改不就行了？這麼做不是沒有可能，只看你後面的背景是不是夠強大。”

“背景那麼強大了，還跟我們搶優秀畢業生的名額做什麼？真是討厭。”

“小點聲，小心背後有耳，人都是有後台的人，我們可惹不起。”

話雖這樣說，聲音卻還是刻意保留到能讓對方聽見的高度，他們身後的蘭德爾冷笑一聲說：“楚其畢業考是第一名，不過他沒要優秀畢業生的名額，他坐第一排是要代表這一屆的所有人做畢業致辭的。”

“他憑什麼？”有人憤憤不平地說。

蘭德爾不屑一顧看向他：“就憑他理論課滿分的成績。話說回來，就算讓你上去致辭，你敢嗎？”

畢業致辭這種事情對楚其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

當年他從第一大學醫學院畢業的時候，也是全優的成績，第一名的排名，理所當然走上了演講台。

然而那時候他講的都是專業性極強的內容，包括技術創新和發展方向，演講完畢台下掌聲經久不息。

這一次作為藝人做類似的致辭，楚其還真的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半路接手這具身體所以專業訓練等於沒有，並且自覺在演戲上也沒什麼天賦，為了這場演說著實費勁了一陣子。

台上先是校長致辭，語言幽默風趣卻不失內涵，其中幾句真心的祝願也着實打動了許多人的心。

接下來輪到楚其，在萬眾矚目下，在鎂光燈投下的光團里，他一步步走上台階，直直站在演講台前。

“大家好。”

以此作為開場白，他抬眼望向下面陌生擁擠的人群。

“我站在這裏，是因為我得到了優秀畢業生的榮譽，這可能是你們許多人都想要而沒有得到的。

在座的同學有alpha，有omenga，也有beta，你們選擇這個學校進入這一行，一定是為自己的前途認真考慮過了，但是除了選擇方向以外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為自己的前途考慮過，但是很多人庸碌此生，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他們沒有夢想，沒有非要實現不可的東西。

我來自一個邊遠的落後的星球，那裏omega沒有自由選擇職業的權利，他們的人生道路只有兩條，結婚，或者出來工作不結婚。前者沒有家庭地位，後者在社會上受盡歧視。

那裏的alpha掌握着話語權，但是他們一邊默守陳規阻礙進步，一邊在內鬥中耗盡資源。

還有那些beta，他們被自然選擇淘汰，於是自暴自棄，甘願成為社會的最底層。

你們可以說，這裏不是那樣的，我們講究公平正義，民主自由，但這不是你們不努力的理由。

我從拍攝完畢業作品回到學校，到參考畢業考試，只有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我背完了所有的參考書和文獻資料。

也許你們又會質疑，我們將來反正是要拍戲的，讀那些理論有什麼用？得不到優秀，難道就沒有其他出路？

我不能否認這種想法的合理性，但是我想強調的是，既然有理論考試的規定，你做不到挑戰規則，那麼為什麼不試着在規定範圍內做到最好，從而拿到相應的獎勵？

付出就有回報的事情，也許只在學校里存在，但是你們已經錯過了這最後一次機會。

希望在今後的人生中，沒有人會錯過任何一次可能屬於自己的機會。雖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但即便錯過了，你曾經的努力也不算白費，將來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我希望，我們都能看到自己想要的未來。

感謝所有人。”

他這番話說得不算客氣，然而所有人都聽了進去。

起初還有人面上不屑一顧內心暗暗反駁，但聽到後面，竟然莫名地有些振奮。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會是這些年輕人期待的樣子，他們在學校里已經早早接觸到了社會現實的一面，沒親爹有乾爹才能得到的拍戲機會，被權貴所迫不得不低眉討好的場合，以及彼此間的比較、詆毀和嫉妒。但是這並不是安於現狀得過且過的理由。

想要進步，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就要直面那些陰暗冷酷的現實，並且全力以赴。

只有付出，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這才是世界的真實，也楚其想要告訴他們的事情。

台下嘉賓席上的大人物們尚在沉默，他們也並沒有想到這個貌似柔弱乖巧的omega會發表這樣一段離經叛道的演講，然而從學生席中稀稀拉拉地傳來幾聲掌聲，而後愈演愈烈，整個大廳都沸騰起來。

“楚其，楚其，我們愛你。”潛伏在畢業生中的小王子應援團的團員終於找到了表白機會，歇斯底里地一陣亂喊。

當然畢業典禮還得繼續，主持人好不容易把場面圓回來，又找了一個當紅的新人上來談感想。

楚其默默地走下台，接下來就是上台領獎兼介紹給各大娛樂公司高層認識了，這個機會他讓給了安格斯，所以之後都沒有他什麼事了。

楚其正要回到座位，忽然看到側門口的幕布被掀起一角，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黑暗中，看着他沖他揮了揮手。

楚其心裏一跳，下意識屏住呼吸走了過去。

出了門，幕布被放下，他剛走出兩步，便撞在一個人胸口，再抬頭，威廉凝視的目光像是夜晚平靜的海面，深沉靜謐，直直看進他的眼裏。

“你今晚看起來簡直閃閃發亮。”

楚其覺得自己的耳朵都開始發燙了，他偏過頭去，小聲問：“你怎麼來了？不怕被人看到？”

威廉低聲笑起來：“說過給你畢業禮物的，要現在送才有意義不是？”

第一大學的天文台是在固定日子才開放的，但是在軍方出面提前安排的情況下，這些規定都不算什麼。

通道沒有開燈，楚其沿着旋梯一步步爬上去時，甚至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當年也來過這裏一次，是作為新生參觀校園。

前面天文台的老師事無巨細地做着介紹，周圍同學興奮地東張西望議論紛紛，只有他一個人遊離在人群之外。

那時他跟現在差不多的年紀，心情卻已截然不同。那時的他或許還對未來有期待，如今想到未來，首先想到的卻是需要面對的重重阻礙，偶爾也會有動搖，不知迎難而上的決心還能堅持多久，但最終還是腳步不停走了下去。

他的思緒飄遠，腳步便慢了下來，一不留神踩了空正要摔倒，卻意料之中地摔進一個人的懷裏。

“小心。”威廉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楚其感覺到自己接觸到對方的皮膚時體溫又有點升高，然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關於這個人的事情。

從認識開始，那些點點滴滴的關心和保護，都是楚其從未有過的體會，更何況因將要成熟的信息素導致，體內難以抑制的異樣感覺？

楚其想起威廉對於未來的期待，他卻想不出他們在一起的未來的樣子。

“你之前一定受了很多苦。”威廉把他擁在懷裏，輕聲說。

天文台內溫度有些低，楚其被對方溫暖的懷抱包裹，用有些低啞的聲音說：“我不記得了。”無論是原身的遭遇，還是自己理想破滅身陷囹圄被處死前的記憶，往事如過眼雲煙，此時此刻他只能記得當前的感受。

“以後都會好的。”威廉鬆開懷抱，下一刻卻拉住他的手腕，一個健步走上前去，推開了通道盡頭的那扇門。

漫天星光就這樣傾瀉而下，灑在兩個人的身上。

一瞬間，楚其幾乎呆愣在原地，原來星空這樣美麗，原來他曾經覺得沒什麼意思的天文台這樣有趣，原來自己也能這樣清晰地體會到一個alpha的心意並且為之感動。

威廉牽着他邁出最後一步，在空曠的平台上，在漫天星光下，低頭交換了一個悠長綿密的親吻。

在那一刻，楚其幾乎要忘記了今夕何夕，自己的身份、責任、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理想在意識中都變得模糊起來，他只聽得到兩個節奏趨同的心跳，感受得到彼此呼吸的糾纏，他想，如果時光停留在這一刻或許也不錯。

對於楚其來說，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做出如此不合邏輯有違常理的想法了。

最後還是威廉先一步放開他，執起他的右手，將一個小盒子放在手心。

“這是我在第一大學讀書的時候就想過要做的事情，”威廉的聲音溫柔又輕快，“如果遇到喜歡的人，就帶他來天文台的屋頂看星星，送給他他會喜歡的禮物。這麼多年過去，終於讓我等到這個實現願望的機會，所以我得感謝讓我們相識的命運，感謝願意與我一同期待未來的你。”

楚其的心跳得飛快，他慢慢打開那個小盒子，手指都有些顫抖。

盒子裏面放着一枚戒指，表面光滑沒有任何裝飾的花紋，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圓環。

“一開始認識你時，以及後來的幾次偶遇，都見你身處窘境。我不希望你為這種事情覺得困擾，更不想你為此受到什麼傷害或者自己傷害自己，這枚戒指可以幫助你擺脫信息素的困擾，你可以把它當做是無須注射的信息素抑製劑。”威廉徐徐解釋道。

楚其輕輕摩挲着戒指表面，這種產品聞所未聞，應該是科技前沿的成果，是稀有且昂貴的。

威廉將戒指套在他纖長的手指上，微微擺弄着調整好位置，然後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能得到那枚象徵著帝國權柄的戒指，用它來換下這枚，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