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號二更

第8章 號二更

對秀春來說,孫有糧兩口子只要不招惹她,秀春只會將他們當成無關緊要的人,這兩人離婚不離婚,她都不會去過問,也礙不着她吃喝。

眼見就要過年了,秀春開始忙活起來,白天基本不着家,背着傢伙滿地里跑,冬天雖然獵物比平時少很多,但也不是全沒有,運氣好的時候,可以一鍋端,像野兔,雪太厚,它們壓根就跑不動,秀春單憑兩腳就能跑得過它們,經常活捉回去。

既然是活的東西,秀春一時半會都不想宰了它們,屋裏暖和,罩上籠子,扔點凍壞了的白菜葉,就能養活它們。

秀春逮這些活物回來,可把錢寡婦忙壞了,喂完家雞喂野雞,喂完野雞喂野兔...

秀春注意到了,錢寡婦似乎也不想管孫有糧兩口子的糟心事,在秀春面前提都不提,錢寡婦不提,秀春也樂得耳根子清凈,只當啥也不知道。

年前,陳學功給秀春拍了電報,告訴她他要在臘月二十三回上海,再寫信就給他寄到學校去。

秀春想了想,還是在二十三之前去了趟市裡,權當給陳學功送行。去陳學功那裏之前,秀春起了大早,在黑市裡撈了一筆,年關將至,秀春的野味很好賣出去,無論她是要糧票布票還是工業劵,為了過個好年,都有人願意買。

秀春去的時候正好趕上陳學功不上班,在宿舍整理東西,他準備把一部分行李先郵遞迴去。

瞧見秀春過來了,穿着黃底格子罩衫,圓乎乎的小臉凍的通紅,趕緊讓她進來,想也不想,兩手一左一右探到她臉上,先給她捂臉,臉捂熱了再捂手。

秀春不自在的扭扭臉,沒扭開那兩隻如影隨形的大手,也就任由他去了,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秀春四下看了看,宿舍的東西已經少了大半,想到陳學功二十三要走,問道,“苗苗哥,過完年還過來嗎?”

陳學功笑道,“還想我過來啊。”

秀春笑了,是有點捨不得。

“過完年就在學校上課了,直到畢業估計都不會來了,我現在在這是見習,實習估計會在上海的醫院。”

說話間,陳學功讓秀春坐他床上,把床上的羊絨毯給秀春。

“咋啦,讓我帶回去給你洗洗啊。”秀春到底是接了過來。這麼厚的東西在水房地方小確實不好洗,得拿到鄉下河塘里拿棒棰使勁錘才能洗乾淨。

聽秀春這麼說,陳學功一陣氣結,沒好聲道,“我就蓋過兩次,哪裏髒了?我是讓你帶回家,冬天冷了,貼身蓋或者罩在棉被上能暖和一些!”

“太貴了。”秀春一愣,隨即心頭湧上一股暖意,但還是推給了他,不好意思要。

陳學功道,“貴肯定是貴,高價商品,五十多塊錢搭二十張工業劵買的。”

聞言,秀春更不能要了,陳學功不管三七二十一,卷了又卷,直接塞到秀春背的簍筐里,“趕着年關,火車上人多,我不方便帶。”

秀春老實道,“你可以郵寄回去。”

“要你提醒我!”臭小孩這麼固執,陳學功一陣牙疼,“你不是有記賬的習慣嗎,這筆人情先記在賬上,以後還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秀春再不接,那就是不識相。

陳學功收拾宿舍打包行李,秀春就主動幫他忙活,洗衣掃地擦桌子,這些她都行,忙忙活活到了中午,兩人正準備出去吃飯,何新陽回來了,頭髮亂糟糟,金絲框架眼睛也歪了,拎着一塊大肥肉,懷抱一顆大白菜進門,一屁股坐在床上,氣喘吁吁。

“奶奶的,我為了祭灶能吃頓餃子,夜裏兩點就去副食品店,是夜裏兩點啊,排了老長的隊,累死我,凍死我了!”

“咦,小春兒也來啦,正好正好,我們今天就把餃子包出來,先吃一頓,剩下的就留在窗台上凍着祭灶那天再吃!”

秀春有點訝異,“你在宿舍包餃子啊,就算包了也沒有鍋煮呀。”

“誰說沒有鍋。”何新陽把他的寶貝從床底下拿了出來,又把富強粉還有面盆拿了出來,“看,我都準備好了!”

陳學功真服了他,到哪都把他的鍋帶着,“想吃餃子,直接去韓記不就行了?犯的着大半夜折騰自己去買肉又買大白菜!”

何新陽搖頭道,“看你就不會過日子,韓記多貴,一碗水餃五塊錢,吃不起!”

“五塊錢!”秀春咋舌,“這麼貴吶!”

何新陽道,“這還是素餡料的,要是加了肉的,六塊、七塊甚至十塊都能賣到,他家以賣包子和餃子聞名,味道好是好,就是太貴。”

秀春不由感概一句,“這哪是吃飯,分明是吃錢啊。”

何新陽立馬附和道,“就是!”

同時還不忘踩陳學功一腳,“老陳一點也不會過日子,咱都是尋常人家的孩,哪能這麼亂花錢是吧?所以你看,我寧可去排隊買這些東西,春節期間糧站提供的富強粉,一毛錢一斤,半斤豬肉,才三毛五分錢,大白菜就更便宜了,一分錢一斤,自己買回來自己包,多合算!”

這回秀春站在何新陽這邊,沖陳學功道,“是合算!苗苗哥,咱們幫新陽哥包餃子吧!”

二比一,陳學功完敗,只能同意留下來包餃子。

在宿舍包餃子,實在麻煩,雖然有面盆和白面了,菜肉佐料也都有,可像菜刀、切菜板、擀麵杖、包餃子的案板,這些都沒有。

何新陽立馬道,“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等何新陽出去,陳學功提醒秀春道,“小春兒,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私營和國營的問題?”

經陳學功這麼一說,秀春想起來了,“因為統銷統購,私人不得買賣,所以合法的私營就格外貴,跟黑市高價糧高價肉一個道理!”

聞言,陳學功滿意的點頭,“孺子可教。”

秀春笑了,隨即又道,“可是去新陽哥說的那個地方確實太貴,新陽哥能這麼想,還是很會過日子的。”

陳學功毫不留情拆穿他,對秀春道,“你別聽他忽悠你,看到地上這個柴油爐了嗎?”

秀春點頭,“看到了,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呢。”

陳學功道,“不止你第一次見,我之前也沒見過,德國生產,高價商品,要一百多塊,沒有僑胞卷都買不到。”

秀春張張嘴,決定收回何新陽會過日子的話。

何新陽出去轉了一圈,再回來時,除了案板,其他都齊全了。

包餃子的事秀春在行,指揮陳學功把書桌刷乾淨當案板,讓何新陽剁肉切菜,她揉面擀麵皮...

三人合作,沒一會兒肚大餡足的餃子就包出來了,柴油爐里已經加了水,咕咕冒着泡,秀春先下了一部分進去,剛滾開,何新陽就迫不及待拿勺子撈,被秀春拍開了手,“還沒熟呢!”

“明明都滾開了,怎麼會沒熟!”

這人一看就沒生活經驗,秀春解釋道,“素菜餡的餃子一滾就能吃,葷菜餡的餃子得三滾才能熟。”

說著,把鋁製飯盒遞給何新陽,讓他去接冷水,每次倒一點,連滾三次之後,才讓何新陽盛出來。

一鍋只能煮出約莫兩碗的餃子,宿舍沒有碗,陳學功和何新陽各有一個鋁飯盒,只能先打飯盒裏。

何新陽把陳學功的飯盒遞給秀春,做主道,“春兒,咱兩先吃,老陳不餓,讓他等下鍋。”

聞言,陳學功給氣樂了,伸出長臂直接搶了何新陽手裏的飯盒,也不嫌棄他,直接開吃,把何新陽急得乾瞪眼。

秀春忙把自己的飯盒給何新陽,“新陽哥你先吃,我等下鍋。”

“那不行,哪能讓你等下一鍋,春兒你先吃吧,我來等下一鍋。”何新陽干不出來欺負小孩的事。

秀春恭敬不如從命,剛吃了一個,秀春突然想到個事,問何新陽,“新陽哥,菜刀切菜板這些東西,你管誰借的?”

何新陽指指樓上,“財務科的易真,她自己做飯,這些東西肯定有。”

聞言,秀春欣喜道,“易姐就住在樓上?新陽哥,你借了人家東西,不好白借吧,乾脆讓易姐下來跟咱們一塊吃呀!”

何新陽哼了哼,“不用,她指定不願下來。”

“你又沒喊怎麼知道她不願下來。”秀春擱下飯盒,道,“我去喊她!”

等秀春跑出去了,陳學功才後知後覺的問道,“春兒怎麼跟樓上那個認識?”

何新陽兩手一攤,道,“你不是她哥哥嗎?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秀春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時,身後多了個易真,手裏拿着碗筷,倒把宿舍里的兩人整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陳學功把他的板凳讓出去,招呼易真坐,他坐自己床上。

易真沒客氣,挨着何新陽坐了下來,正好第二鍋餃子熟了,秀春給易真盛了一碗,剩下的盛到何新陽碗裏,空了的鍋再繼續下餃子。

“唔,好香好香...春兒餡料是你調的?味道真好!”易真一連吃了好幾個,一覺睡到剛才被借東西的吵醒,她是真餓了。

秀春笑道,“下鍋還有!”

秀春話音剛落,何新陽忙道,“我還沒飽!”

易真斥他,“怎麼地,你借了我這麼多東西,我吃你兩個餃子,還瞎吵吵,小氣!”

何新陽氣結,立馬回嘴,這兩人早在易真剛進財務科時就因為點雞毛蒜皮的事結了仇,眼下新仇舊怨加一塊,你一句我一嘴,吵得不可開交。

陳學功跟何新陽關係好,時不時說兩句幫腔話,秀春看不過兩個男的欺負一女的,就幫易真說兩句,一頓飯熱熱鬧鬧的吃過去,總比易真剛進門尷尬要好。

飯後易真把碗筷一端,拍拍屁股走人,臨走之前還不忘提醒何新陽借她的東西要洗乾淨了再還給她。

何新陽吵架吵不過她,等易真上樓了,才在秀春耳邊嘀咕,說她這樣說她那樣。

秀春忍不住提醒,“新陽哥,在背後說人壞話的男人很小氣。”

陳學功呵呵笑,落井下石,“女孩也不能這樣,春兒別學他。”

四個人飯量都大,原本準備擱到祭灶的餃子全給吃了,臨走之前,秀春想了想道,“你們不是二十三下午的火車嗎?我提前一天把餃子包好擱外頭凍上,二十三早上帶來現煮!”

秀春話音剛落,陳學功就反對道,“大冷的天,春兒你在家好好待着,別瞎跑,凍得臉通紅!”

話雖這麼說,祭灶的頭一天秀春還是包了很多餃子,用的全是白麵粉,擱在外頭凍了一夜,秀春裝一半帶到市裡,剩下一半擱在家裏,錢寡婦中午吃一頓,晚上秀春回來,再吃一頓。

去陳學功他們宿舍,秀春正好看見易真,哈欠連天,睡眼惺忪,就問她去幹啥。

易真晃晃飯盒,“昨晚沒吃飯,餓死了,下去整點油條豆漿。”

聞言,秀春指指簍筐,“我帶了餃子,要不要一塊吃?”

易真幾乎是立馬精神了,國營飯店也不去了,跟在秀春後頭,去了陳學功他們宿舍。

“這麼冷的天,不是不讓你來了嗎?怎麼還來!”說話間,陳學功把秀春背上的簍筐解下來,遞給何新陽,“吶,去刷鍋下餃子吧。”

何新陽歡呼一聲,跟易真兩個,一個去刷鍋,一個去洗碗筷,陳學功拼桌,秀春調醬油醋辣椒粉,幾人合夥,沒幾時,熱騰騰的餃子出鍋了。

女士優先,第一鍋兩位男同志讓秀春和易真先吃,兩人也不客氣,沾上瓷碗裏的調料就開吃。

“豬肉香菇餡!唔...又吃到酸白菜餡!”

“我的還有玉米豬肉餡!”

這兩人吃的噴香,第二鍋也開了,兩位男同志立馬開搶。

陳學功一口咬到羊肉餡,訝道,“小春兒,你哪來的羊肉?!”

秀春笑得狡黠,“從外婆家拿的,小舅逮到一頭野山羊!”

“野山羊!長什麼樣?我還沒見過野山羊呢!”何新陽忙道。

秀春笑眯眯的給何新陽形容野山羊長相,易真豎耳朵聽,瞧着秀春若有所思。

直到陳學功跟何新陽準備上火車了,秀春才家去,人還沒走,就被易真叫住了,秀春疑惑的看她。

易真請秀春去她宿舍,並且開門見山對秀春道,“春兒,你有很多肉吧,馬上過年了,我想跟你換,你需要什麼,我跟你換什麼。”

聞言,秀春忙道,“肉我是有,但不用跟你換,你想吃我送你。”

易真笑着搖頭,“無功不受祿,我還是跟你換吧。”

想了想,易真又道,“要不要棉床被物?全新的,我可以拿這些跟你換。”

她空間裏儲備的都是日常生活用品居多,肉類還真沒儲存,誰知道一睜眼會來到這個鬼地方,多少天才能吃一頓肉,天天吃粗糧吃大白菜,嘴巴都快淡出個鳥來了,所以一聽到有餃子吃,才厚臉皮去樓下蹭飯,天知道,今天這頓餃子是她來這裏吃到最美味的了!

“你真有棉被?!”棉床被物對秀春來說,可是求而不得的東西,雖說棉花生產隊年末會沒人發半斤到一斤不等,可布卻很短缺,錢寡婦都湊好幾年了,就湊夠了背面,被裏子還沒着落。

易真請秀春坐了下來,點頭道,“我騙你做什麼?三十斤肉換一床棉被怎麼樣?”

三十斤肉對秀春來講很簡單,忙不迭點頭,“沒問題,要新鮮的還是風乾的?”

易真立馬道,“全要新鮮的,風乾我不愛吃。”

兩人一拍即合,秀春驀地想到老地主,遂而又對易真道,“我給你六十斤肉,換兩床棉被怎麼樣?”

秀春現在蓋的是外婆給她剛做不久的,換兩床新的,一床給錢寡婦蓋,一床給何鐵林,他冬天沒有炕,睡地上指定冷極了。

見秀春露出渴望的表情,易真咬咬牙道,“行,你什麼時候把肉弄來,我什麼時候給被子。”

秀春算了算家裏儲備的,前些時候,她偷摸借了隊裏的馬,隻身一人進山,打了一頭成年母山羊,足足有一百來斤,加上其他的,隨便整點就能湊出六十斤肉來。

托氣候的福,秀春沒腌上風乾,直接埋在了雪堆里凍上,吃的時候拿出來用熱水化掉冰即可,既然打定主意換被子,秀春沒打岔,隔了兩日再次過來,把六十多斤肉背到易真宿舍。

易真也說話算話,事先在空間裏篩選出兩床棉被胎,又挑出兩套土布被罩,裝好了等秀春來。

一個要肉,一個要棉被,各自對着到手的東西歡喜不已,回家之後立馬給錢寡婦換上新的被褥,下面鋪的是兔皮墊褥,上面蓋一床新棉被,羊絨毯再罩在上面,比原先暖和了不知多少倍!

另外一床棉被秀春給何鐵林送去,何鐵林喜滋滋的接下,把原先的舊褥子鋪在身下,新的蓋在上面,眼下葛萬珍娘幾個從生產隊搬走,生產隊大院裏又只剩下何鐵林一個,有啥話想說也不怕別人聽見。

“爺爺,今年過年你跟我們一塊過吧,我燒羊肉給你吃!”

何鐵林立馬樂呵了,沒有不應下的,“成,多燒幾個菜,再備點酒!”

紅燒臘鴨,大蔥悶羊肉,醋溜白菜,大米飯蒸臘肉,再來一鍋排骨燉白蘿蔔,白酒打半斤。

外頭飄着雪花,家家戶戶鍋里滋滋啦啦響,冒着油煙香味,今年收成好,糧食分攤到每人頭上足有三百五十多斤,還有兩斤大米,兩斤白面,棉籽油二兩,分到的豬肉也能熬豬油,手裏頭有了,大家過年也不小氣,年頭熬到年尾,總要犒勞下自己!

外頭不斷的炮竹聲響起,貼好何鐵林寫的對聯,燒好年夜飯,秀春也點燃了自家的炮竹。

噼噼啪啪,震天響,送走了六三年。

大年初一,家家戶戶換新衣,秀春換上了斜襟小襖,領子上一圈野兔毛,毛絨絨的貼着秀春巴掌大的小臉,梳好麻花辮,開始串門拜新年。

鄭二嬸家,孫有銀家,滿文伯,滿武叔,一路串到生產隊。

“爺爺新年好!”

“好,新年好!”何鐵林樂呵呵的遞給秀春一個放形小錦盒,盒子有些年頭了,邊角處已經有了磨損。

秀春兩手接了過來,捧在手裏。

何鐵林小聲道,“回家再打開。”

秀春依言,喜滋滋的揣懷裏回家,迫不及待打開。

“天吶!”秀春忍不住驚呼一聲,隨即又立馬捂住嘴。

小錦盒裏,金元寶挨個排,整整齊齊碼了兩行三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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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女將軍生存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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