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
就在岳秋荷收拾屋子時,司婆子走了進來。
雖然是婆婆,雖然是長輩,可心裏泛堵的岳秋荷完全不想理她,所以頭都沒抬下,如果司婆子不和思甜道歉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向婆婆低頭的。
“你這是回來了?回來了還不趕緊地下地幹活去,難道就真的那麼金貴了?小丫頭片子咋樣了?”
“說是要七八天以後再看,也是孩子可憐,才多大點兒,我姐也太不省心了,這麼個小丫頭都照看不好,實在不知道讓人說她點兒啥好了。”
岳秋荷不出聲兒,岳夏蓮覺得尷尬的同時,忍不住地對着司婆子道。
不過這言語中可不算是好聽,司婆子忍不住地皺眉。
“既然回來了就趕緊地下地幹活兒去,國忠說是要花錢請人,就他那點子工資,哪裏夠這麼揮霍的?你這當媳婦兒的,也別忒不知足,惜福點兒。”
“我惜福不惜福,知足不知足的我自己知道,司國忠當初娶我的時候,你們司家可不是這麼說的,別當誰是傻子!”
岳秋荷忍了半晌,淡淡地對着司婆子道。
“咋?你還能翻天不成?你以為你是三六還是十八?隨你便,反正你們兩口子的這些爛事兒,別跟我說!”
司婆子淡淡地對着岳秋荷道。
岳秋荷只覺得好笑,挑事兒的似乎不是她一樣。
第二天,陸陸續續地就有莊裏人上門了,知道事情行不通的司國耀帶着自己的一大家子,甚至還有司思萌一起,全副武裝着,這是打算下地了。
男男女女的十個,外加上老大家六口,岳秋荷,十七八個人的,一天的時間,麥子就都收了回來。
忙到了九十點鐘這才算是折騰完了,眾人填飽了肚子之後就不斷地朝着岳秋荷的方向瞅,陳麥穗直接地張嘴道,
“弟妹,一個人兩毛錢,塊錢兒發錢吧,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趕緊的啊!”
“錢在文豪他奶奶那兒,你們直接去堂屋去拿吧。”
岳秋荷完全不搭話茬兒,說完之後,自己率先地離開,抱着一大摞的碗筷啥的去收拾了。
院子本也沒多大,司婆子就算是在堂屋也聽的清清楚楚的,對於兒媳婦的姦猾她簡直要鬱悶壞了,可是這麼多人,都是鄉里鄉親的,難道真的要得罪人?
陳麥穗挑撥沒成功,不過也不想放過拿到錢的機會,所以她打頭,眾人便跟在了她的身後,然後去拿錢去了。
司婆子從手絹裏頭顫顫巍巍地掏出了一疊的毛票子,然後每人兩毛,很快地就見底了。
打發走了外姓人之後,陳麥穗想要拿到自家的一塊二毛錢,結果讓司婆子指着鼻子一頓臭罵。
陳麥穗費了搭上了一天的功夫,忙活了一整天,只混了兩頓飯,還得了一頓罵,心中簡直要給鬱悶死了。
她拿着婆婆沒辦法,可不一定拿丈夫沒辦法,拿弟媳婦兒沒辦法。
所以一方面讓司國耀去找他老娘要錢的同時,陳麥穗也找上了岳秋荷。
剛送走了妹子的岳秋荷只當自己沒看到在自己眼前晃悠的大嫂,思甜的情況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這讓一隻懸着心的岳秋荷總算是放心了許多,許是因為她小孩子,所以感知靈敏的很,對着人的善惡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反正自從回來之後,只要司婆子一靠近,思甜就會扯着嗓子哭,更多的時候就是在乾嚎,可是嚎的人頭疼,耳朵疼。
一次兩次還好,三次四次地下來,本就不待見思甜的司婆子對着思甜就更加不喜歡了。
啥樣的母豬生啥樣的豬崽,岳秋荷這個兒媳婦就不是個啥好東西,所以她能生出什麼好崽來?
這話是文豪聽了奶奶的嫌棄之言,然後私下學給媽媽的話。
小傢伙兒從小兒跟着奶奶長大,其實和媽媽的感情不見得有多深,外加上奶奶時常地說些媽媽的壞話,所以文豪在說這些話時,那個得意洋洋的表情刺傷了岳秋荷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
這樣下去的話,自己和兒子是不是一如既往地不親近呢?日後自己和司國忠將就不下去,離婚的時候是不是仍舊會孑然一身呢?
岳秋荷陷入到了這種悲傷之中,抱着思甜,她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這已經是自己努力過的結果了,以前的文豪哪怕是這些嫌棄之言,他也不會告訴自己的。
可難道還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重複這樣無意義的生活到底有什麼意思?
忙完了地里的閑事兒之後,岳秋荷抱着孩子離開了家,七八天的時間過去了,她要帶着思甜去公社檢查下。
司婆子聽了這話,聽着那小丫頭撕心裂肺的哭聲,煩躁地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岳秋荷一大早地就抱着思甜起身了,因為逢集,有不少人去公社,所以會有牛車,花了五分錢,找了個位置,一大群人出發去牛車。
牛車擠得滿滿當當的,大家說著家長里短的,聽的岳秋荷有些懵圈兒,多麼久遠的事情,多麼久遠的紛爭。
她沒多少話,正好給了別人高言闊論,顯擺的機會。
到了公社之後,大家就立即地各自散開了,不少人拿着自家種出來東西,小米啊,穀子啊,最多的是雞蛋,有專門收雜糧,專門收雞蛋的地方。
很多店都是以物易物,也可以換成錢,反正看個人的意願了。
雞蛋換了錢,買點兒必須的油鹽,買點兒頭疼腦熱的葯,再留上幾毛,幾塊地攢下來,以防萬一有什麼急用錢的地方。
岳秋荷抱着思甜先是去了公社的衛生院,今天是逢集,人可真心是不老少,岳秋荷排隊半個小時之後,終於輪到了自己。
司國慶忙的一頭的汗,水也顧不上喝一口,看着自家二嫂和思甜,他才站起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問起了家中的情況。
岳秋荷倒也沒啥好隱瞞的,家裏的莊稼都收了,現在好容易地閑下來了,所以自己才帶着思甜看看。
活動了下自己的筋骨之後,司國慶拿着剪刀剪開了思甜身上的紗布,她的背上雖然顏色不同,可並沒有什麼問題了。
“二嫂,可以解了紗布了,葯也別用了,這是好了,不過新長出來的皮膚比較嫩,所以二嫂你要格外地小心才行。”
聽着他的叮囑,岳秋荷連忙地點頭,她現在有些草木皆兵了,走哪兒都抱着思甜,生怕她再遭罪。
婉拒了司國慶的好意,岳秋荷去了車站,她要去縣城,不抓緊時間的話,今天說不定就回不來了,所以需要抓緊時間。
岳秋荷花了兩毛錢的車費,然後擠上了班車。她的運氣不錯,搶到了過道上專門準備的紙墩子,能坐着她絕對不想站着,儘管只要半個小時就到,可這種滋味兒還是難熬的很,車上人多也就算了,有些人還手裏攥着雞,拎着鴿子的,混合起來,這種種的味道混合起來,簡直讓人崩潰。
她生怕思甜因為這種情況就哭鬧,所以一路上都哄着逗着她,總算是到站了。
司國慶的澱粉廠並不在縣城,而是在郊區的地方。
不過她也沒着急就去找司國慶,反倒是在縣城逛了起來。
有專門的菜市場,服裝批發市場,還有幾個其他的亂七八糟的市場,農資市場,農產品市場之類的,顯然這裏要比公社繁華的多了。
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飯店,各種的飯館子,琳琅滿目的商品,岳秋荷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在縣城立足了。
按着記憶,她去了當初自己一家子剛搬來縣城時租的房子,那個時候的司國忠已經和人承包了瀕臨倒閉的澱粉廠,成為了很多人都羨慕的老闆。
不過因為手頭上資金有些緊張,沒法子自己蓋房子,司婆子又覺得樓不接地氣兒,想讓她住樓,那就是子女不孝,想要逼死自己。
司國忠這個孝順兒子就租了一套小院子,他們一家五口在裏頭住了三兩年之後,司國忠手上錢財寬鬆了,這才花了三萬多買了地,蓋了兩層帶院子的小洋樓。
司婆子逢人就說自己的兒子孝順,司國忠也是孝名兒遠播,成為了縣城許多人爭相效仿的對象。
司婆子就成了許多老人羨慕的對象,自己呢?
當然也是別人羨慕嫉妒的對象了……
想到了這些,岳秋荷自嘲地笑笑,回神過來之後,她已經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這裏有很多要出租的房子,所以岳秋荷在主人的熱情解說下,看了三五家,再想想自己不多的那點子存款,謀劃了一番,如果司婆子不來縣城的話,他們一家三口人完全可以只租兩間房就夠了,至於司國忠,他有宿舍住,所以不用和自己母子三人擠的……
做到了心中有數之後,岳秋荷謝過了人家諸人,然後抱着思甜離開了這裏。
坐上城裏走一步停三步的唯一的一趟公交車,聽着嘈雜的這些聲音,向著終點站澱粉廠出發。
此刻的司國忠,剛剛忙完了大事小情,剛回到辦公室,端起了茶杯子,總算是能歇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