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紅樓(37)

第37章 紅樓(37)

紅樓(37)

賈家的事,林雨桐沒有再去關注。因為按照日子計算,林如海眼看就要回京城了。照着林雨桐的心思,去江南做官什麼的,還是算了吧。早早的回了京城,弄個清閑的差事,才是最妥當的。如今已經是從一品了,從實職上卸任,怎麼也要再升上一級吧。那就是正一品了。哪怕掛着虛職,那也是又清貴又體面。何樂而不為呢?

人啊,得知道什麼是急流勇退。

看着林黛玉吃的一日比一日少,讓林雨桐覺得,這兩年的照顧都白搭了。眼看要驗證自己照顧的成果的時候了,她偏生不配合。千萬別叫林如海以為自己虧待了林妹妹才好。

不管怎樣,但這已經讓林雨桐無能為力了。

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弟弟和聞天方身上。

聞天方如今每每想起一僧一道的話,心裏就不由得僥倖。這林家的大姑娘,鬧不好是跟自己一樣的人。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林家跟上輩子不一樣了。

他不由得有些慶幸,如果今生沒有這個人,是不是自己這輩子還是要註定孤獨呢。只要想到這個可能,他就越發的用心起來。三不五時的送些玩意過去。

林雨桐沒有拒絕,不管送什麼都照單全收了。未婚的男女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限了,想要見個面,談談人生理想什麼,那就是扯淡。

等天氣熱起來,房裏開始要用冰的時候,林如海的船馬上就要在通州碼頭靠岸了。

林雨楊早兩天就已經在碼頭等着了。林雨桐帶着林黛玉在家,將林如海的院子收拾了出來。

林如海站在船上,望着京城的方向,眼睛不由的濕潤起來。他扭頭問林管家道:“還有多遠?”

“還有半日的路程。恐怕少爺已經在碼頭了。”林管家自然知道老爺的記掛。京城的幾位小主子,就是林家的將來。

“這大熱天的,就不該來接的。難道我還認不得回家的路了?”林如海嘴上抱怨,但心裏何嘗不美?兒子小小年紀就已經是秀才了,□□兩年再下場,不敢說一定就是解元公,但一個舉人還是不在不話下的。舅舅每常來信,都是一味的溢美之詞。以舅舅的性子,誇讚的話八成都是真的。這怎能不叫自己心裏暗暗的得意呢。後繼有人,是比任何成就都要讓人心滿意足的事。

“主子記掛小主子,小主子難道不記掛您啊。”林管家如何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果然,這話一出口,林如海的嘴角就又翹起來了。

“只盼着能卸了身上的差事,在京城陪陪孩子啊。”林如海嘆了一聲道:“如今大丫頭都要嫁人,再不陪陪孩子,就該成了人家的人了。”

“橫豎就在京城,姑爺那邊又沒有親眷。您這半個兒子得的可是實實在在的。正好少爺還是獨苗苗,您正怕他孤單。如今多好。只隔了兩條街,來往方便。”林管家一徑的安慰。林如海的心裏才好受些。

“到底是虧了大丫頭。”林如海一嘆。三個孩子的事,他事無巨細的都知道。所以,才覺得愧對了這個大女兒。林平和平嫂子,每月都會寫一封信來。他當初這麼安排就是怕幾個孩子應付不來。卻不想,最棘手的反而是黛玉。

“您多給些陪嫁,就什麼都有了。”林管家笑着岔開話題,道:“要是此次能順利的留在京城,一切就都好說。”

“你說得對。”林如海一笑,道:“正好再考察考察大姑爺,教教楊哥兒念書,黛玉那裏,我也不能只靠着大丫頭操心。”

“滿京城誰不羨慕老爺得了個好女婿,您這會子倒說起考察的話來了。”林管家笑笑,只道:“就是咱們少爺,哪次張老大人來信,不是誇了又誇,贊了又贊。偏這會子老爺只謙虛了起來。倒叫聽見的人只說老爺嘴不對心。”

林如海朗聲一笑,很有些志得意滿。

林雨楊等在碼頭上,沒等到林如海,倒是先把聞天方等來了。

“伯爺怎麼來了?”林雨楊迎上去,客氣的道:“這讓家父知道,又該說興師動眾了。”

“是私事,又不是公事。迎一迎岳父,誰還能說什麼不成。”聞天方擺擺手,兩人一起進了碼頭邊的客棧里。

晌午只借了客棧的地方,卻用的是自家帶的飯食。

“這也太麻煩了。”聞天方看着面前的吃食,就知道又是林雨桐做的。這大熱天的下廚,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姐姐總是擔心我在外面吃不好。”林雨楊笑的一臉嘚瑟。

聞天方沒說話,心裏卻道:等以後成親了,家裏多請幾個廚子,再不叫她下廚了。

等簡單的吃過午飯,就有人來稟報。說是遠遠的看着是官船。

兩人就知道八成就是了。因為今兒在這客棧,沒見到有其他官宦人家的人。大多都是行腳的商船。

等船快靠岸的時候,林管家就出了船艙。遠遠看見站着的,不是自家少爺還能是誰。再一瞧,邊上的不是靖海伯嗎?

於是,立馬歡天喜地的稟告了船艙里的林如海。

林如海蹭一下站起身來,疾步走出船艙。往岸上一瞧,可不就是楊哥兒。

如今真是長大了。是個大小夥子的樣子了。林如海對着林管家道:“你瞧着楊哥兒,是不是長高了。得有我高了吧。”

“比着老爺還差點。”林管家笑呵呵的道:“不過,也該到了說親的時候了。要不了兩年,老爺就能含飴弄孫嘍。”

沒有什麼話,比這話更能叫林如海高興。曾經害怕林家沒傳承,如今有兒子長成,孫子可期,當然高興。

船一停下來,林雨楊就躥上甲板,“父親,可把你給盼回來了。”他笑着拉着林如海的手,然後上下打量,才道:“父親怎麼還是如此清減?”

“有錢難買老來瘦。這是福氣。”林如海也上下打量兒子。不僅是高了,更是壯了不少。小牛犢子一般。

“見過岳父。”聞天方見人家父子相親,多少還是有些羨慕的。趁着空擋,趕緊找找存在感。

林如海對於聞天方能主動過來,心裏還是滿意的。他笑着點點頭,道:“天方啊,大熱天也勞動你跑這一趟了。”

“岳父客氣,都是小婿應該的。”說著,聞天方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外頭太曬,先下船去客棧了梳洗一番。”

林如海點點頭,林雨楊親自扶了,才從船上下來。

“也不歇着了。”林如海指了指馬車道:“咱先回家,估計你姐姐她們該是等急了。”

林雨楊自然沒有任何問題,留了林平處理從揚州帶來的東西,一行人就先回了府里。

聞天方將人送到了門口,就告辭:“岳父遠來歸家必是疲憊不堪,小婿就不打攪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林如海點點頭,“改日過來,再一處說話。”

林雨楊這才躬身送人離開。

林雨桐和林黛玉早已得了消息,等在了二門門口。一見林雨楊扶着林如海進來,林雨桐笑了,林黛玉哭了。

“父親!”林雨桐笑着迎上去福了福身,“這一路上好不好走。”她打量林如海,中年美大叔還是美大叔,雖然瘦了一些,但是精神還不錯。就道:“早就打人請了太醫,一會子先叫太醫給診診脈。”

林如海看着兩個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兒,眼眶都濕了。只點頭道好,別的再也說不出來了。

林黛玉扯着林如海的袖子,輕輕的叫爹爹。林如海本來對林黛玉一肚子氣,可見她如此,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他伸手想揉揉閨女的頭,但看着已經長大的孩子,還是罷了手。只笑道:“如今玉兒也長大了。”

林雨桐安排林如海梳洗,之後才擺了飯。

一家人落座,也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林雨桐就先道:“父親此次回京,該是能急流勇退的時候了吧。”’

“為父何嘗不是作此打算。”林如海笑道:“不過你上次給皇上獻了銀子,也算是錯有錯着了。皇上的恩典,只怕也得從這裏來。”

林雨桐眼裏閃過驚喜,要真是能這樣,那真是太好的。

“皇上也是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拿了銀子,不表示一二,怎麼可能。要是楊哥兒上次進場考不出名次,皇上大概也會賞楊哥兒一個出身的。上次沒用上,這次正好。”林如海道:“為父這兩年不說功勞吧,過錯總是沒犯過的。正好退下了,給別人騰地方。”

“怎麼?”林雨楊不由的問道:“如此一個要命的地方,還有人上趕着不成。”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什麼時候都不缺乏這種人。”林如海趁機教導林雨楊道:“尤其在官場上。官場上有兩點最要緊,一個是管得住自己。二一個就是別得罪小人。等你真到了官場上,你就知道,這最是一個翻臉不認人的地方。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最不缺少的就是官場中的白眼狼。”

林雨楊受教的點點頭,道:“是!父親。我記住了。”

林雨桐鬆了一口氣,這些就不是自己能夠教導的了。有林如海的人生和官場經驗,楊哥兒必然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

“那就是說,爹爹就不走了吧。”林黛玉不由的問道。

“雖然心裏是這麼猜測的,但還是得看明天面聖之後,皇上的意思了。”林如海給林黛玉夾了菜道:“多吃點。這樣喂貓似得吃飯可不成。”

“天熱,沒什麼胃口。”林黛玉小聲的道。

林如海的眼裏閃過一絲憂慮。

一家人吃了飯,因為林如海一路奔波,明天又得面聖,所以早早的就歇下了。

卻說,賈母這會子也有點愣神,詫異的看着王夫人道:“你說林姑爺回來了?”

“可不是嘛。“王夫人眼裏閃過一絲懊惱,道:“也是最近七災八難的,也沒問過林家的事。如今更是連林姑爺回京的事情一點也不知道。要不是薛家的掌柜的在碼頭見到了楊哥兒,只怕咱們現在還不能得到消息呢。”說著就嘆了一聲道:“娘娘的意思,老太太是知道的。如今娘娘在宮裏也艱難、咱們能指的上的人不多。林姑爺算一個,靖海伯算一個。再往下,才能排上我哥哥。只是林家這邊,還得老太太來說話。咱們可能都不大好使。”

“我一個黃土埋在半截子的人,誰還能真將我放在眼裏不成。”賈母對林家沒有提前告知一聲,心裏有些怨氣。

王夫人哪裏不知道老太太的脾氣。在這一家子人里,誰敢違背老太太。這倒越發的叫老太太說一不二起來。感覺誰天生就得受她的指派一樣,否則就是大逆不道。但這話,她也只敢在心裏念叨兩遍。一點也不敢漏出來的。見老太太又執拗了起來,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勸。以前有個王熙鳳,那嘴巴,不管說什麼,都編的溜圓。如今輪到自己勸,才知道每天說不重樣的巴結奉承話是多難。

只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叫人順耳的話來。

正如王氏了解賈母一般,賈母又何嘗不了解王氏。她擺擺手道:“既然知道了,明兒打發人去請就罷了。你也下去歇着吧。”跟她說話,也不知是難為她,還是難為自己。

王氏只得起身退了出來。不過,她深知賈母對娘娘的看中,對娘娘好的,老太太就是再憋氣,該辦的事,還是要辦的。娘娘好了,賈家才能好。

周瑞家的小聲道:“如今二奶奶不管事,太太許多事情都不順手了。”

“誰說不是呢。”王氏笑了一聲道:“也不知道鳳丫頭鬧得什麼鬼,還真是說不管就不管了。我再不相信,以她的性子,就能甘心。你在外面,可查出什麼來了?”

“哪裏有什麼?”周瑞家的笑道:“即便真有什麼,只怕也是跟林家有些掛礙的。二奶奶跟林家的大姑娘,倒是極為相投。”

“那倒也罷了。”王氏點點頭。上次被魘鎮的時候,自己多少是欠了林雨桐的一個人情的。那鳳丫頭向來精明,靠上這麼一個人,倒也算機靈。

“明兒只怕還是得璉二爺跟二奶奶去一趟林家,您看,是否現在讓人去說一聲。”周瑞家的提醒道:“要是明兒璉二爺出門,或是二奶奶又不舒服,該當如何?”

王氏就明白了。這是不給二人躲懶的機會。以防臨時提出來,這兩口子想辦法逃避。

“你去吧。”王氏看了周瑞家的一眼,就道:“這是大事,什麼事都得叫他們擱在一邊。”

周瑞家的笑着點頭去了。如今的王熙鳳可不是管家時候的王熙鳳了,連平兒那丫頭都能壓她一頭,自己又何必怕她。

王熙鳳送走了有幾分傲氣的周瑞家的,嘲諷的一笑,還真把自己當成吃素的了。小紅氣道:“這也是個拎不清輕重的人。有點張狂的過了。”

“沒關係,叫她得意兩天。”王熙鳳嘴角一翹,小聲問小紅,“你上次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是平兒姐姐打發了旺兒將東西送到周瑞的女婿的當鋪去了。”小紅低聲道。

“可是那個叫做冷子興的。”王熙鳳又問了一句。

“不是他還能是誰。這兩年靠着咱們府里,可沒少賺黑心的銀子。”小紅低聲又罵了一聲。

“那就好辦了。”王熙鳳舒了一口氣,“總有收拾他們的時候。”

林雨桐可不知道賈家的官司,早早的起來,先給林如海準備早飯。要面聖,自然不能吃太多的湯湯水水的。又準備了一荷包的肉乾,一荷包的酸梅。餓了吃點肉乾,渴了含個酸梅。總是能扛一扛的。

林如海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再看看林雨楊身後的跟着的小廝手裏的食盒,也就沒什麼不滿了。沒準備食盒叫自己帶去,還算是知道那是皇宮。不能這麼帶的。

像林如海這樣的封疆大吏,皇帝怎麼可能不給臉面,叫他們久等。別說是請見的時候恰當,即便是三更半夜,那該見也是得見的。

“林愛卿看着可是清減了不少。”皇帝笑着叫起,又讓人看座賜茶。

林如海謝了恩,才道:“江南諸事,臣着實有愧於皇上。到如今,……依然盤踞。是臣的無能。”

“你做的,比朕想像的要好的多。愛卿辛苦了。”皇帝擺擺手道。“江南接下來,要大動!愛卿可有什麼打算。”

“臣不怕皇上笑話。”林如海有些赧然的道:“臣這些年,唯一對不住的就是幾個孩子。所以,臣還是希望,能自得一份清閑。”

“慈父之心,有何可笑。”皇帝似乎有些感觸,長嘆了一聲道:“那就留在京城吧。咱們君臣得閑了,也能一處說說話。”

林如海大喜,趕緊跪下謝恩。

皇帝見他的歡喜不是裝出來的,就覺得林如海這人倒是難得的赤誠之人。一個能將子女看的如此重的人,做事就一定有底線。這樣的人是能夠信任的人。因為,他不敢用他在意的人冒任何風險。所以,即便他不是百分百忠誠,但也絕對不可能背叛。

君臣又對江南的事,做了一番奏對。總的來說,皇帝是滿意的,林如海也是滿意的。

到了飯點,皇上還留了飯。這算是難得的殊榮了。

而林家,林雨桐笑着迎接了王熙鳳。

“我估摸着這一兩天你就得過來,不想你來的這般的快。”林雨桐拉着王熙鳳坐了。才道:“這大熱天的,一家子也就指着你在外面走動了。”

王熙鳳嘆了一聲,才道:“林姑父剛回京,事務自然繁忙。我哪裏能不知道這個。只老太太打發我出來,我就順便出來走走。你別在意才好。”

“我哪裏能不知道你的難處。”林雨桐笑道:“只你們這消息來的夠快的。”

“哪裏是我們家的消息。”王熙鳳撇撇嘴道:“是薛家。薛家的人在碼頭卸貨,看見林表弟了。”

“我說呢。”林雨桐搖搖頭,道:“你回去只說,父親忙完公事,自會上門拜訪。”

王熙鳳就點點頭,又問道:“那林姑父此次,能在京城呆多久?”

“我的嫂子,這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你豈能不懂。父親的官做到這個份上,要還是一味的往前沖,可就真的不還收場了。”林雨桐搖搖頭。雖說‘捨得,有舍才有得’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最難得的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王熙鳳瞪眼睛道:“那可是兩江總督啊。”多大的權力啊。說放就放。

“見好就收,才能長久啊。”林雨桐微笑道。

王熙鳳點點頭,“受教了。”

不一時,林黛玉也過來了。笑着打了招呼才坐下。

王熙鳳皺眉道:“可是苦夏了。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自來就這樣。倒了對不住姐姐的一片心了。”林黛玉歉意的看了一眼林雨桐,才笑道:“只這過了夏天,興許就好了。”

王熙鳳多會看眼色的人啊,再不深問。笑道:“貼秋膘的時候,叫大妹妹給你補兩天,就又長回來了。”

林黛玉點點頭,又問道:“老太太這些日子可還好。”

“好!怎麼不好。”王熙鳳笑道,“得閑了,進園子裏跟寶玉和幾個姑娘說說笑笑,也就打發了一天了。”

說著,突然就道:“雲妹妹那邊,史家給說親事了。你們知道嗎?”

林雨桐和林黛玉對視一眼,都搖搖頭:“不曾聽到消息。”

林雨桐問道:“多早晚的事?說的是誰家的。”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只是恍惚的聽鴛鴦提了一嘴,說史家來人,告知了老太太一聲。”王熙鳳笑道:“鴛鴦的嘴,你們是知道的。不是老太太讓的說的,再是不會漏出半個字來。”

“她那樣的情況,想說個四角俱全的人家,也是艱難。要是不論那出身,只看人品,性情。只怕還能好些。”林黛玉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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