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特工的城府
林蘭的廚藝讓“更衣室”的所有成員吃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晚餐，雖然食材一樣，但味道卻是截然不同。林蘭酷愛烹飪，但她食量很小，新陳代謝的緩慢可以讓她三天滴水不飲，五天不進食也完全不會覺得口渴或飢餓。所以，她最大的樂趣就是做一桌子菜，將大部分的菜肴端給左鄰右舍分享。這也是為什麼她來美國之後，總會受到鄰居的款待的緣故。
大家都懂得禮尚往來。
娜塔莎說的沒錯，他們喜歡吃中國菜，而林蘭考慮到大家飲食的不同需求，酸甜苦辣咸佔了四項，畢竟沒人愛吃苦。看着別人吃得帶勁，林蘭也頗有成就，今晚就像一場宴會，大家盡興的舉杯歡暢，將不快暫時拋諸腦後。
林蘭的記憶已經飄忽到另一個時間，那個與族人們每逢佳節載歌載舞的年代，她還記得自從她的漢人師父來了過後，飯桌上時常會有行酒令的遊戲。想想，她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跟這麼多人一起吃飯了，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倒沒什麼不好，就是有時候會感到寂寞得厲害，特別是打雷的時候。
面對一群人的風捲殘雲，林蘭和另一名女性就像兩個遺世獨立的另類，一人捧着茶杯，一人端着酒杯，欣賞着男人們胡吃海喝。
娜塔莎將杯子在林蘭的杯子上碰了碰：“感覺像個節日。”
林蘭怔了一怔，回過神來：“其實今天是中國的七夕節，也算是節日吧。”
“七夕節，那是什麼日子？”
“是中國古代延續至今的節日，專門為女性設立的。”林蘭不能確定她是否真的想聽一個中國傳統的東西，所以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
豈料娜塔莎舉着酒杯，大聲說道：“Hey，男孩兒們，今天可是我們女孩兒的節日，你們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表示祝賀？”
除了復仇者外，還有兩個神盾局的技術人員，人雖不多，但鬧起來也是瘋狂的，而娜塔莎的一句話讓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托尼問道：“女孩兒的節日，那是什麼？”
“這就要請來自神秘東方的林蘭小姐為大家講解一下。”娜塔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想大家肯定願意聽你講故事。”
男人們藉著酒力，拍着桌子，發出吼聲，一種原始的鼓勵讓林蘭緊張得站了起來。
“林，你不用站起來說話，這裏不是教室。”說話的人是傑米（Jamie），一個年輕的技術小青年，神盾局的五級特工，性格開朗喜歡搞笑，復仇者的到來讓他很興奮，因為他是美國隊長的超級粉絲。
第一天見到史蒂夫.羅傑斯的時候，他要到了簽名，之後圍着“更衣室”跑了整整一個上午。
另一個他們叫他“七號”，六級特工，中年男人，平時話不多，與傑米很合拍。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林蘭的身上，她清了清喉嚨，講道：“今天是中國的一個傳統節日，叫乞巧節，至於什麼叫乞巧節，咳……”林蘭抿了一口紅茶，“你們可以谷歌一下。”
“Comeon！”
一片噓聲和不滿交雜在飯桌上，林蘭掩着嘴笑彎了腰。
傑米舉着啤酒罐子站了起來：“好吧，不管它是什麼，為乞巧節乾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一起慶祝着他們全然不懂的中國節日，或許只是為了找一個可以乾杯的理由，或許林蘭的中式幽默讓他們很歡樂。至於什麼是乞巧節，誰在乎呢，總之，大家今晚都很盡興，這就足夠了。
“更衣室”是一個建地面積在一千五百平方米的平層堡壘，每個人的房間間隔有近十碼的距離，絕對的獨立空間，並且不在一條平行線上，所以實際上加起來不止十碼。這裏有很多拐角與暗門，他們通往不同的設備室，林蘭的房間離醫室最近，但也要步行兩分鐘才能到達。而她離射擊場最遠，步行需要五分鐘。更衣室的中心是停機坪，當然不止有飛機，還有若干輛軍用坦克與越野戰車。
地堡沒有窗戶，因為這種地方按了窗戶也毫無意義，他們只能通過電腦設備知道究竟是白天還是晚上，固定的網絡頻道可以掌握時事。這樣的枯燥生活換做很多人都會崩潰，娜塔莎對林蘭抱有懷疑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她看起來那麼愉快，根本不像一個生命隨時受到威脅的人該有的樣子。
甚至很享受。
林蘭在洗衣房吹笛子，這裏離大家的房間很遠，可以保證他們不受打擾，這是她在某個下午迷路后發現的地方。不過，這個房間的洗衣設備大都沒有運作，但規模不小，可以想到，這個地方曾有很多人在此工作。
娜塔莎靜靜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觀察和等待，但林蘭已經發現她來了，所以停下吹奏，回頭對她招了招手。
娜塔莎很是意外，她慢慢走近，裝作不經意的口吻問道：“你怎麼發現我的？”
林蘭指着一台滾筒洗衣機：“玻璃上有你的影子。”
“哦，真是抱歉，打斷了你的演奏。”她接受了這個回答。
“沒關係，我來這裏是因為想吹笛子，但又不想打擾到別人。”林蘭說著，揚了揚手中的竹笛，“你呢，來洗衣服？”
“被你的笛聲吸引來的，你可以不用管我，繼續剛才。”
“我已經在這兒半個小時，差不多了。”林蘭想了想，問，“文件有結果了嗎？”
娜塔莎聳了聳肩，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了下來：“沒什麼進展。”她拿出一盒香煙，“介不介意？”
“不，當然不介意。”林蘭走到她的身邊，“你介意我坐在旁邊嗎？”
“介意。”娜塔莎笑着道，“寶貝兒，我可不想你吸二手煙，坐對面吧。”
娜塔莎並不是個冷酷的女殺手，相反的，她具有不可思議的親和力。針對不同的人，她可以完全將自己演繹成對方喜歡角色。曾經，她還與鷹眼巴頓有過深入的激情戲，只是現在，她和復仇者的每個人都是很好的搭檔與朋友，這樣的關係，她很珍惜。
在經歷過黑暗時期之後，娜塔莎不希望美好被破壞。
“殺過人嗎？”她突然問道。
“啊？”林蘭愣了一愣，“這個問題真是很有深度，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殺過人的樣子嗎？”
“殺手可不都是一臉冰冷的表情。”她做了一個怪臉，白煙從鼻子裏冒出來，樣子很滑稽，林蘭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我當然沒殺過人，你呢？”林蘭回道。
林蘭的性格很容易被掌握，如果那是她展現出來的真實模樣，而娜塔莎可以肯定她是喜歡自己的，所以無論問出什麼，她都敢保證林蘭會如實回答。
除了美國隊長和鋼鐵俠之外，林蘭並不認識其他人，她既沒有上網查過他們的資料，也沒有從任何人口中主動問起過。不過，網絡上也查不到娜塔莎和巴頓的信息，就算有，也是換過一次又一次的假資料。林蘭只當他們兩個是像FBI那樣的警探，有特殊的身份和執法權力。
但娜塔莎並不認為林蘭是真的不知，雖然尼克讓她把林蘭當成普通人，但遇到這麼多事還能淡定如斯，也普通不到哪裏去。
“你覺得呢。”娜塔莎反問，“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殺過人嗎？”
“像。”林蘭回得很肯定。
娜塔莎心中一凜：“為什麼？”
“你說你是特工，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難免會殺人吧？”
“那倒是。”娜塔莎點了點頭，“你猜得很對，我的確殺過人，還殺過不少人。”
林蘭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反而饒有興緻問道：“你喜歡殺人嗎？”
“沒有人喜歡殺人，那都是為了……任務。”她將煙頭在地上熄滅，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寶貝兒，坐過來。”
她施與的友好一半真實一半虛假，假的是，在與林蘭的數日相處中，娜塔莎早已掌握了該用怎樣的方式更能讓對方卸下防備。而真的是，這個不那麼普通的普通人，如果真的毫無威脅，娜塔莎會非常喜歡。
“告訴我，你想家嗎？”
娜塔莎極善攻心，她可以在與他人的對話中得到許多信息，但與林蘭的幾次談話中，她無法得到她想要的。
林蘭撐着臉，看着前方：“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想，或不想，這不難回答。”
林蘭無意識地搖着頭：“要說想吧，我根本就沒有家，都不知道想誰；要說不想吧，我又很想擺脫現在的困境離開這裏。”或者是同為孤兒的感同身受，娜塔莎撫着她的後頸，安慰道：“不用擔心，你會沒事的。”
林蘭轉過頭來，笑着說：“有你們的保護，我沒有擔心什麼，只是覺得給你們添了很大的麻煩，心裏過意不去。”
“他們都很喜歡你，巴不得你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呢。”娜塔莎很難從這麼真實的目光中找出危險的蛛絲馬跡，“在中國，你有喜歡的人嗎，或者喜歡你的人，我是說男人。”但這並不能讓她完全鬆懈，畢竟，自己曾經也讓很多人吃過苦頭。
“沒有，我還沒談過戀愛。”
“你覺得克林特怎麼樣？”
林蘭坐直了身，瞪着眼睛看着她。
娜塔莎笑道：“我覺得他喜歡你，克林特是我的老戰友，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林蘭心裏琢磨着，這鷹眼哥哥果真誠我不欺，連老戰友都不知道他有家有室還有一雙漂亮的兒女。不過，不難想像為什麼娜塔莎會誤會，自從巴頓知道她的秘密之後，兩人總是眉來眼去竊竊低語，就連巴頓自己都調侃他們像是見不得光的小情侶，何況是外人。
“你誤會了，我把他當成長輩來看，就像叔叔一樣。那次他奮不顧身地救我，我很感動，所以事後與他相處的更融洽一些。”
“叔叔？”娜塔莎忍不住笑說，“你確定他知道你是這麼想他的？”
林蘭連連擺手：“這只是個比方，總之就是，唉，我不知道怎麼說，就是個比方而已。”
“好吧，那麼，你喜歡的是托尼，鋼鐵俠？”
“他很熱情，我可招架不住。”林蘭想到他幾次的求吻和調戲，不禁搖頭，“他確實很有型，但適合遠遠的瞻仰。”
大部分時候，只要聽到托尼的腳步聲，林蘭就會繞道而行。所以這幾天，托尼幾乎沒有逮住她施展自己魅力的機會。
“看來，你並不是他的粉絲。”
這位超級英雄里的搖滾明星，總是可以讓粉絲瘋狂尖叫，幾乎所有女粉絲見到托尼本人之後都會為之意亂情迷。而林蘭現在竟還能保持處女之身，這確實不像一個粉絲該有的矜持，何況還是在托尼.斯塔克的猛烈追求之下。
“是的，其實我從來都沒關注過他，喜歡他的是我的朋友，我只知道鋼鐵俠受美國人的歡迎。”林蘭將自己假裝喜歡鋼鐵俠的原因告訴了她，並表達了對鋼鐵俠本人的評價，是個好人，但太熱情，她躲都躲不贏。
兩人從男人聊到了衣服，再從衣服聊到了歷史，又從歷史聊到了醫學，林蘭發現娜塔莎的知識淵博到能夠通古博今，不禁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娜塔莎也覺得林蘭確實不似表面上看來的無趣沉悶，對她的娓娓而談深感肯定。
突然，娜塔莎恍然大悟一般的得出結論：“寶貝兒，原來你喜歡史蒂夫？”這樣的發現令她感到有趣之極。
林蘭的臉迅速紅得通透：“不不，娜塔莎，我只是欽佩他，沒有喜歡他。我知道你們是一對，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喜歡他。我明天就告訴他不學拳擊了！”也不知究竟是被人戳中了心事，還是害怕被正牌女友誤會，林蘭的激動令娜塔莎覺得好笑又無奈，握住她飛揚在空中的手，她對林蘭說：“別緊張我的女孩兒，我跟他不是情侶，我們只是裝成情侶執行任務而已。而且，就算我跟他是一對，你也有權喜歡他，說說看，你喜歡他什麼？”
與林蘭聊天的過程中，娜塔莎便已感覺出端倪，現在看她的反應，娜塔莎更能確定自己之前的猜測。
“不，我只是欽佩他，我想在美國，喜歡他的人肯定很多，我只是其中一個，就像他的粉絲。”林蘭極力的否認。
“說謊可不是好女孩兒，喜歡他不丟臉，他值得你喜歡。”
林蘭站了起來：“他當然值得喜歡，但我只是她的粉絲！”
“好吧，實際上……”娜塔莎起身，將手環在她的肩上，“克林特推薦你加入我們，做復仇者聯盟的外勤隊醫，我是考察員之一。但他說你並不願意加入，所以希望有人能誘惑到你的心，看來我要將你是美國隊長粉絲這件事告訴史蒂夫，也許，你會考慮看看。”
“不，娜塔莎！”林蘭掙脫她的懷抱急道，“別告訴他！”
“為什麼，放心吧，他對粉絲很溫柔，不會像托尼那樣總想着撲倒你。”
史蒂夫雖然是美利堅人，但在男女的問題上相對保守得多，恐怕跟眼前這個小鹿斑比一樣，連吻都沒接過。
“唉，我不是不願意加入，我覺得我沒有能力加入，我就是個學中醫的，連醫師執照都沒有。”林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臉更紅了。
“克林特的眼光從來不會出錯，我也見識過你獨特的醫術。而且這也不能解釋，為什麼不將你是他粉絲的事告訴他。”娜塔莎繼續道，“他有權知道，一般粉絲都希望被偶像知道他們的存在，除非，這個粉絲有別的想法。”
“我……”林蘭雙手捧着臉，支支吾吾地回道，“如果他知道了，我，我會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我不會處理這樣的關係……這樣吧，等我的事情解決了，離開的那天我會告訴他的，所以，求你現在別說。”
這樣少女懷春般的羞澀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惶恐，娜塔莎認為，如果林蘭真的別有動機，那麼她的演技實在太高超了。
“我可以幫你保守這個小秘密。”這個善於刑訊的女人將林蘭耍得團團轉，“但關於加入復仇者聯盟的事，希望你能慎重考慮。這裏會有更大的平台與條件供你做各種研究，而且在經濟補貼上，絕對要比‘M研究室’可觀許多。”
林蘭長長的舒了一口大氣：“謝謝你們看得起我，我雖然缺錢，但我現在只想踏踏實實的賺錢，不想再走接近。等事情解決完后再說吧，短時間內我也不會離開美國。”
回到房間，林蘭在浴室里清潔着再次崩開的傷口。
林蘭不能直接用肉眼看出對方是否被改變過基因，但通過肢體接觸，是可以感受到那非常人的內在。如果不是娜塔莎握着她的手，她不會知道對方的身體也是被改造過的，娜塔莎無法生育的事實，讓林蘭對她的經歷感到同情。
但林蘭沒有尋根究底的習慣，她不愛打探別人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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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頓自林蘭不知用什麼招讓他昏睡了幾個小時后，心情變得愈發愉悅了，醒來之後的鷹眼覺得全身無比輕鬆，連日來的疲憊和失眠帶來的不適之感不翼而飛，有一種煥然新生的舒暢。事後他在林蘭耳邊旁敲側擊，但她卻再也不透露半個字，只說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巴頓當然不會知道，在他昏迷期間，林蘭耗損自己半年的內力為他做了全身的筋脈疏通。這種推拿在配合氣功的輔助之下，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治療效果。
麻醉劑的摧殘后，巴頓的身體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了。
他正在房間調試自己的弓/弩，門口站着娜塔莎。
“彙報工作嗎，羅曼洛夫特工？”
“好消息和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巴頓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過身：“壞消息。”
“我們的女孩兒喜歡上了美國隊長，她只是把你當做長輩。”聽起來嚴肅的口吻，實際上卻在調笑之中，娜塔莎意味深長地說，“我還以為，她缺少父愛，迷戀上了你成熟的男人味兒。”娜塔莎知道他是有家室的男人，所以，她並不真的希望林蘭會喜歡上巴頓。
巴頓滿是欣喜的表情：“真的，我認為這是好消息，她的眼光不錯，天知道我多擔心她會愛上斯塔克。”
“看來你早就知道她不是托尼的粉絲，我以為你可以用自己的吸引力讓她留下來。”娜塔莎慢慢走到他的對面坐下。
“你終於不懷疑她了？”
“很難說，但如果我是男人的話，會對她展開追求攻勢。”
“看來她過了你這關。”
“克林特，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兩個人曾經有過一段過往，但現在他們以朋友的身份相處得非常默契，所以娜塔莎可以從他細微的表情里撲捉到異樣的信息，“你知道了什麼？”
“娜塔莎，我不想騙你，但我答應她不能說。”他這麼回答的時候，已經遞出了非常有用的信息，兩人心照不宣，繼續着談話，“對了，好消息呢？”
“尼克同意了讓她加入復仇者聯盟的提議，你和我是考察員。”
“是嗎，那太棒了，我覺得她隨時可以入伍。”
兩人彼此了解，彼此信任，巴頓不能說的秘密，肯定有他的理由。但巴頓的話語間也暗示林蘭確實有檔案里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存在，應該是好的東西，這同樣給了娜塔莎一個不算答案的回答。
所以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娜塔莎道：“可我們的女孩兒還在猶豫，她需要一些動力。”
“隊長就是她最大的動力。”巴頓很自信的說，“我相信史蒂文也會很高興她能加入，給她使個美人計怎麼樣？”
“明天練槍的時候……”
巴頓打斷娜塔莎的話：“這事還是教給隊長去做吧。”他豎起大拇指指着身後工作枱上的武器零件，“你看我有一堆事要做。”
“確實，我們都太忙了。”娜塔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