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第一百零九章
魔帝是殺不死的，但龍鳴肯定是能夠殺死的。
在去窟冗山的一路上，龍玦一直沉着臉，表情有些緊繃，墨玄轉頭看了他好幾次，然後突然將他的手抓了過來，一邊輕柔地按捏着，一邊低聲說道：“別擔心。”
墨玄的聲音彷彿帶着一股魔力一般，龍玦有些微亂的思緒慢慢地沉靜了下來，他將墨玄的手掌攥緊，輕聲叮囑說道：“顧好自己。”看墨玄老實地點頭了，他還是有些擔心，又補充了一句，“你知道我的情況，無論出了什麼事我都會活下來的，所以你要顧好自己的命。”他死了這麼多次，已經不怕再來一次了。
但他怕最後自己還活着，而墨玄卻出事了。
墨玄知道他在擔心自己，眼眸微亮，將他的手湊到自己的唇邊蹭了蹭，嘴角彎起，“回去我們雙修好不好？”
龍玦的表情一僵，他瞪了墨玄一眼，但在他的期盼眼神之下還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而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頗有些縱容地說道：“好。”
“……用原形。”
龍玦：“……可以。”
看龍玦點頭應下后，墨玄身上的氣息都愉悅了起來。
他們離鳳蕪只有幾步遠的距離，沒好意思布下結界，雖然他們已經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但以鳳蕪的修為又怎麼可能會聽不到呢，就連龍弩都聽到了一星半點。
鳳蕪對龍玦他們前面說的話沒怎麼在意，聽到後面時眼裏閃過了一抹戲謔，看着懷裏面無表情的龍弩，他用臉頰蹭了蹭他的額頭，然後在他一臉怒視的表情下，眨眼問道：“你活了這麼多年，肯定知道不少事吧？”
龍弩收回視線緊閉着嘴不搭理他。
“有一件事困擾了我很久。”鳳蕪掃了一眼雖然神色冷漠，但卻認真地聽着他說話的人，無聲地笑了笑，湊到他的耳邊曖昧說道：“你說火鳳和龍要怎麼用原形交/歡呢？”
龍弩怔了一下，然後小臉突然就紅了起來，被氣得，他本以為鳳蕪是真的有問題要問，誰知道他竟然是在調戲自己，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被人用這種語氣調戲。
“你……”龍弩瞪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調戲了龍弩一番，鳳蕪只覺得渾身舒坦，他將人往懷裏又抱了抱，然後勾着嘴角說道：“我沒騙你，我真的被這個問題困擾到了現在。”說完斜了一眼龍弩，精緻的五官因為愉悅變得更加耀眼，“不過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龍弩的手掌抓握了兩下，指甲閃爍着紅光像是忍不住想要變身，最後他忍耐了下來，直接無視掉還在自己耳邊調笑的鳳蕪，冷着臉專心帶路。
窟冗山在魔城的北端，這一路走來他們經過了數十個城池，無一例外全都經歷了獻祭，裏面死氣沉沉的沒有一個活物。
“龍鳴這是把整個魔界的人都獻祭了嗎？”龍玦撇着嘴低聲吐槽。
龍弩對龍玦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聽到他問也就回答了一嘴，“被獻祭的應該都是中低階層，大概有魔界人口的三分之一吧。”魔界在三界內是人數最多的，三分之一是個很大的數字，當初仙魔大戰的死傷也不過是四分之一，只是這四分之一裏面全都是魔界的高層魔修。
雖然能猜出來肯定不少，但是聽到三分之一的時候不光是龍玦，就連鳳蕪和墨玄都有些驚訝了。
不過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龍鳴是下了決心要將這個封印破開的，想到這，三人全都下意識地加快了些許速度。
越靠近窟冗山魔氣就越濃郁，獻祭而來的能量全都聚攏在了山頂，黑沉沉地與天相連。
仰頭看了一眼，龍玦將青龍古劍拿了出來，他足尖一點踩着旁邊的巨樹騰在了半空，手裏的青龍古劍破開了黑暗閃爍着耀眼的青光，調動着體內的仙氣，龍玦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手腕顫動，上來就是一套毫無保留的殺招。
凌厲的劍氣如閃電一般飛向窟冗山頂上面的那片黑暗，青光對撞上黑芒，有的直接被吞噬，有的逐漸消散，有的則不遺餘力地分割着黑暗，在源源不斷的劍氣的衝擊下，黑暗彷彿被攔腰砍斷，中間出現了灰濛濛的斷層。
龍玦收招回到了墨玄的身邊，看着龍弩問道：“剩下的那些能量還能夠破開封印嗎？”
龍弩看了看被龍玦砍掉了三分之一的能量，沉吟了會兒，說道：“剩下的那三分之二想要破開陣法還有些難度。”
龍玦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剛要將劍收起來然後隨着他們一起上山，就猛然感覺到腳下的土地在晃動，然後耳邊乍起了一聲憤怒的龍吼。
山頂上面的那股暗黑能量當中有一條灰白色的巨龍在裏面穿梭，龍玦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發現他的目的好像是想要將剛剛被砍斷的能量縫合在一起。
“我們上去。”龍玦沉聲說完，上前的腳步卻突然一頓，姬陽秋帶了不少人從山上下來，快速地將龍玦幾人圍在了中間，臉色都不好很好看。
姬陽秋的懷裏抱着一把劍，他的視線在龍玦他們身上轉了幾圈，發現龍清沒有來時還有些遺憾，他看着龍玦，柔聲說道：“龍君大人來這裏是有什麼事嗎？”
龍玦的視線在他懷裏的劍上面頓了頓，然後才看向他的眼睛，淡淡地道：“找你敘舊。”說完他笑了笑，上下掃了幾眼姬陽秋，語氣有些譏諷，“反正你也回不去仙界了，還留着仙體幹什麼用？”姬陽秋的身邊站着一群魔修，他身上的那點仙氣在裏面看着就格格不入。
姬陽秋的面色一變，當初來到魔界就是逼不得已，但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會回去的，所以龍鳴勸了他很多次，他都沒有答應入魔，就算是修為增長得緩慢他也咬牙忍了過來。如今被龍玦戳到了痛處，他眼神頓時就陰沉了起來。
墨玄一直都盯着姬陽秋懷裏的劍在看，最後像是確定了什麼一般，低聲說道：“那把劍給我。”說完他掠過擋在姬陽秋身前的幾個人，直奔着那把劍而去。
看着已經來到了身前的墨玄，姬陽秋面不改色地拽過了旁邊的人擋住自己，然後咬牙將劍從劍鞘裏面拔/了出來，劍出來的很緩慢，直到他身前的人發出了一聲慘叫變為了一灘血水之後，這把劍才終於出鞘。
姬陽秋來不及欣賞劍身上面耀眼的流光，餘光掃到墨玄伸過來的手掌，他下意識地揮劍抵擋，一道劍氣凌厲地掃向了墨玄。
這股劍氣讓墨玄有些熟悉，他的掌心團着一團黑光消磨着劍氣，本以為會直接腐蝕掉，卻沒想到這劍氣竟意外地強勢，最後消散的時候甚至在他的掌心劃下了一道小口子。
只耽誤了這麼一會兒時間，姬陽秋就再次躲到了其他人的身後，墨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身形一瞬回到了龍玦的身邊。
“是青龍角。”墨玄輕聲說道。
早在姬陽秋帶着這把劍出現的時候龍玦就已經從上面有些熟悉的氣息猜測到了，他的指尖輕輕抹過墨玄掌心的傷口，看着癒合了之後才勾唇笑道：“正好，省得我們再去找了。”說完他抬眼看向姬陽秋帶來的這群人。
跟隨在姬陽秋身邊的大概有二十幾個，修為都參差不齊，其中有兩個魔王的修為看着有些棘手。
墨玄抬手將龍玦為他煉製的寶劍拿了出來，低聲對着龍玦說道：“你們先去上面，這裏我來解決。”
龍玦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但想到墨玄現在的修為眉頭又舒展開了，他點了點頭小聲囑咐，“小心點。”
“好。”
窟冗山上面的那股黑暗能量已經被修復了十分之一，龍玦不敢再耽誤時間，側頭對着鳳蕪使了一個眼色，他直接變為了原形，仰天長嘯了一聲然後馱着落在了背上的兩人向著山頂飛去。
墨玄抬頭眼神深邃地看着天空上耀眼的白龍，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直到白龍只剩下一條細線時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龍玦不太喜歡變成原形，所以墨玄每次在看到的時候都會有些留戀。
姬陽秋在龍玦走了之後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對自己這心態有些惱怒，龍鳴讓他帶人下來攔阻，誰想到他們竟然只攔下了一個。
看墨玄就一個人，姬陽秋正打算分出一半人上去幫助龍鳴，但命令還沒有下，就見墨玄突然沖了過來，殺了兩個后就與其他人戰在了一起，他抓着劍柄的手微微縮緊，對着身旁護着自己的人咬牙道：“一起上。”說著也提着劍沖了上去。
墨玄的修為本來就比他們高，手裏的劍也不比姬陽秋手裏的那把差，再加上他神出鬼沒層出不窮的毒，沒多會兒時間，二十多個人就倒下去了一半，剩下的也彷彿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白龍飛快地來到了山頂，將鳳蕪和龍弩甩到了地上后，就向著還穿梭在黑暗中修復能量的龍鳴而去，只餘下了一句話就不見了蹤影，“你們去守着窟冗山的封印。”
龍鳴飛快地修復着被砍斷的能量，像是兩個銅鈴般的眼睛裏面滿是怒火，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能夠破開封印了，沒想到卻被龍玦給攪和了。
餘光掃到了向著自己這邊而來的龍玦，他的眼眸微微發紅，新仇加上舊恨使他修復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擺尾猛然沖了過去，兩條龍立時就戰在了一起。
堅固的鱗片鋒利的爪子，白芒灰光照亮了昏暗的天空，襯着旁邊猶如實質般的黑暗能量彷彿是一場末日，天幕顫顫抖抖，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龍爪撕裂出一條口子。
守在封印陣法前邊的龍弩抬頭望着那兩條巨龍，眼眸清亮，手掌也激動得握成了拳頭，一副恨不得也飛上去打一場的樣子。
鳳蕪低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摸了摸他的頭髮，笑着說道：“等以後你也可以上去戰鬥，而不是只能在這裏過眼癮。”他知道龍弩好戰而且嗜戰，現在這副樣子肯定讓他很鬱悶。
聽到鳳蕪的話，龍弩眼睛裏面的光暗了下來，他抿着嘴唇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回答了鳳蕪，“我的神識只有一半，再怎麼修鍊也回不到以前了。”他的語氣有些失落，他是以一半的神識轉世的，這就說明他這具身體永遠都修鍊不到巔峰。
從他一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現在的情況時，心裏就存了一股鬱氣，不過能夠擺脫魔帝活着，這股鬱氣倒是又散了不少。
鳳蕪看着龍弩的眼神閃爍了下，突然低聲說道：“我幫你拿到另一半神識。”
龍弩一愣，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鳳蕪的眼睛，對上他眼裏罕見地認真神色時，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最後才反應過來，蹙眉說道：“別胡鬧。”
鳳蕪抬手摸了摸龍弩的耳垂，沒有說話，只是時不時回頭看向身後的山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半空上傳來一聲巨響，兩條龍的身形同時僵住了一瞬，然後飛快地降落，鳳蕪看着越來越近的白龍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不由得皺了皺眉，剛要上去接住，白龍突然消失，龍玦手裏提着青龍古劍從下往上刺向已經到了他頭頂的灰龍。
劍尖與鱗片的摩擦發出了滋啦的聲音，龍玦抿着嘴唇，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劍刺入了灰龍的身體，劍身沒入了三分之一，血液順着劍流到了他的手上，但他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只好用力抽出然後翻身來到了鳳蕪的身邊，利落地從儲物鐲內拿出了一瓶丹藥服用了三粒來堪堪壓下了上涌的血氣。
龍鳴下來之後也恢復成了人形，他捂着腰身上面的傷口，臉色蒼白地看向龍玦，眼眸里沉澱得是滔天怒火。
“你沒事吧？”鳳蕪掃了兩眼龍鳴，然後看向龍玦問道，剛剛龍玦的動作雖然快，但是他還是看到他吃了丹藥。
微微搖了搖頭，龍玦抓着青龍古劍的手緊了緊，他抬腳走向龍鳴，還染着血的劍尖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那些血都是他的，龍鳴眼神發暗，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受傷的感覺了。
“你想殺了我。”龍鳴看着龍玦眼底的殺意挑了挑眉，用的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龍玦點了點頭，冷聲說道：“我若是不殺了你，死的就會是我。”
龍鳴一愣，然後突然笑了起來，他捂着傷口直起了腰，沉聲說道：“你說的沒錯，今日就看看到底是誰能活着離開窟冗山。”
龍鳴的劍給了姬陽秋，雖然他還有其他的武器，但那些都對付不了龍玦手裏的青龍古劍，所以他索性什麼都沒用，赤手空拳硬接龍玦的劍招。
手臂覆上了一層鱗片，手掌變成了龍爪，龍鳴雖然沒有拿武器，但龍爪卻幾乎比青龍古劍還要鋒利，幾次都險險從龍玦的脖子上面劃過，但他終究是受了傷，雖然身形依舊沉穩，但是臉色卻因為失血而更加蒼白。
以他的修為不應該還在血流不止……龍鳴伸手緊緊地抓住面前的長劍，眯着眼睛看着龍玦說道：“你的劍上面有毒？”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龍玦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但卻沒什麼溫度。
實際上他對毒沒有什麼興趣，但奈何墨玄是條毒蛇，化龍之後一身的毒更是厲害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將自己的劍和常用的匕首拿過去全都抹了毒/葯。
墨玄那一身毒連他這個修為都能受到影響，雖然不至於致命，但經脈受阻，內丹受損之類的還是有的。
高手對決時，每一秒都是關鍵，被毒素影響着龍鳴會臉色難看也是有理由的，趁着他分心用修為壓制住毒素的時候，龍玦的攻勢又凌厲了幾分，在他身上又劃出了不少傷口，不過這也是有代價的，他的肩膀被龍鳴抓了一下，血幾乎洇濕了仙袍。
他們的對招速度極快，等到鳳蕪給龍弩布好結界過去時，龍玦已經捂着受傷的肩膀退了下來。
龍鳴捂着嘴乾咳了一聲，血液順着指縫緩緩流下，他的傷勢其實並不算重，但留在體內的毒素卻是切切實實地影響到了他，他看着又欲動手的龍玦，冷笑了兩聲，剛要迎過去時眉頭突然皺住了。
龍玦也頓了一下，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回頭往山下望了一眼。
姬陽秋……龍鳴的臉色徹底地變了，他放開捂着傷口的手，身形一閃想要下山，但卻被一前一後的兩個人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