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浴室里傳來泠泠淙淙的水聲。
光影浮動,暗香縈繞。
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模糊間可以看到浴室里那位豐盈窈窕玲瓏有致的女人身影。
女人正在洗澡。
俊美的男人躺在床上,鬆開襯衣上方的兩粒冰藍色的紐扣,露出半截白皙有力的胸膛,一面翻看工作資料,一面不動聲色地將眸光投入到那光影晃動的磨砂玻璃上。
彷彿能透過它,看到裏面盈盈搖曳的女人。
男人狹長的細眸微微眯了起來。
“你老婆還在洗澡呢……”甜膩軟糯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輕響起。
一隻細細白白的小手滑到男人的胸膛上。
那指頭如同玉石一般晶瑩剔透,白白軟軟,讓人想要含在嘴裏慢慢融化。指腹泛着瑩瑩的粉紅色,如同粉色山茶的花瓣,細膩柔和,楚楚動人,手可生花。
那漂亮的小手此刻卻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衣,在男人的胸膛上不停地畫著圈兒。
那雙手的主人,此時正穿着細細的弔帶裙,趴在床邊,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凌亂的長發落到她的頸窩處,遮出她漂亮小巧的玉肩,她的眸子燦若星辰,皎如明月,面色酡紅,可賽芙蓉。
“不如我們抓緊時間再來一次……”
聲音如同蜂蜜一般,甜得發膩。
男人將視線從磨砂玻璃上收回,緊抿着微涼的薄唇。
“她很快就會出來的,以及……”
男人將視線落到女孩的身上,皺着眉頭嚴厲訓導。
“蘇酥酥,不許這麼稱呼媽媽,你少看些奇奇怪怪的書,就算是你媽媽寫的也不可以。”蘇爸爸瞥了一眼蘇酥酥放在他胸口上不安分的小短手,“手給我拿開。”
蘇酥酥聽話地收回爪子。
交握捧在胸前。
十分可憐的樣子。
蘇酥酥趴在床上咬被子,委委屈屈地望着蘇爸爸,淚眼汪汪地說:“我這不是要支持媽媽的工作嘛,媽媽寫的總裁文里的天才兒童都是這麼稱呼爸爸媽媽的……”
“你覺得你自己配得上天才兒童這四個字嗎?”蘇爸爸毫不領情地打斷蘇酥酥的話,瞥了她一眼:“支持她,你就給我好好念書,明天你們幼兒園小班要期末考,趕緊去睡覺。”
提到念書就頭疼。
蘇酥酥哀怨道:“我要玩舉高高,再玩一次嘛,爸爸!拔拔!爸比!爹地!酥把拔!”
“不可以,你需要休息。”蘇爸爸殘忍拒絕,如同書桓依萍一般冷酷無情。
“可以的,可以的,你的女兒身體健壯似野豬!完全遺傳我們蘇家優良的身體素質!不需要休息!”蘇酥酥據理力爭,鍥而不捨,“再玩一次我就滾去睡覺覺,好不好嘛,酥把拔?”
蘇爸爸:“……”
野豬這是在罵誰呢?
浴室的門嘩啦一聲打開。
蘇媽媽穿着睡衣面無表情地走出來。
“蘇酥酥,現在都幾點了?明天你們小班還要考試,你要考零鴨蛋回來給爸爸媽媽加餐嗎?”
蘇媽媽抱住蘇酥酥的小胳膊,將她從被子上狠狠撕下來。
“快給我回自己房間睡覺。”
蘇媽媽將蘇酥酥抱回蘇酥酥的小卧室里,給她蓋上被子,正要關燈離開,卻被蘇酥酥一把握住食指指頭,蘇媽媽回過頭,便看到蘇酥酥那張淚眼朦朧目光凄迷的小臉。
蘇媽媽心軟道:“又怎麼了?”
蘇酥酥哀怨道:“考試好可怕,我睡不着。”
蘇媽媽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考鴨蛋也沒有關係,爸爸媽媽又不會真的打你。”
爸爸媽媽又不會真的打你。
天藍色佈景的卧室里,那盞暈黃的月亮船吊燈懸挂在小床的正上方,給整片星辰大海染上了柔和的顏色,蘇媽媽靜美的臉龐在瑩瑩的燈光下,顯得愈發的慈祥柔和。
蘇酥酥天真的面具下,黯淡一閃而過。
寥若晨星,淡如秋痕。
快得讓人連錯覺都察覺不到。
蘇酥酥眨了眨眼睛,像每一個睡不着的小朋友那樣,對自己的爸爸媽媽奶聲奶氣地,天真地說:“麻麻,麻麻,我睡不着,我要聽睡前故事。”
蘇媽媽拿起了蘇酥酥床頭柜上的童話書,卻被蘇酥酥無情地拒絕。
“我要聽《白雪公主和七個霸道總裁》的故事,麻麻昨天講過的,要聽這個。”蘇酥酥歪着腦袋,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特別純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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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酥酥的媽媽是總裁文寫手。
所以當其他幼兒園小朋友在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時候,蘇酥酥在看《白雪公主和七個霸道總裁》……
後來蘇酥酥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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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後。
蘇酥酥大四的課程已經完全結束,班上其他同學實習的實習,學駕照的學駕照,考研的考研,大部分同學仍舊選擇留在學校住,方便找工作獨立生活融入社會,蘇酥酥卻早早地收拾行李回家,回歸父母的懷抱。論文答辯完她就會徹底告別學生時代,迎來嶄新的社會生活。
而此時,蘇媽媽卻告知蘇酥酥一個晴天霹靂。
蘇媽媽:“爸爸媽媽要去出國一趟,把你送到鍾笙家裏住幾天,千萬不要惹事知道嗎?”
蘇酥酥一愣,霎時間腦洞大開,連忙抱住蘇媽媽的大腿嚶嚶嚶痛哭流涕道:“媽媽,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爸爸炒股失敗了欠下幾個億所以你們想要把我賣給鍾笙當總裁的契約情人替父還債?”
蘇媽媽不敢置信道:“你竟然覺得自己值那幾個億?”
蘇酥酥:“……”
你真的是親媽嗎?
蘇媽媽又道:“想要給鍾笙當契約情人的女人能夠從這裏排到肯雅,你以為你能叫得上號嗎?排隊給仙仙當鏟屎官都可能輪不到你……”仙仙是鍾笙養的貓。
蘇酥酥淚流滿面:“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差吧媽媽?”
蘇媽媽的聲音近乎呢喃:“所以媽媽才幫你插隊呀……”
“媽媽你剛剛說了什麼?”蘇酥酥沒有聽清,只聽到了插隊二字,正要繼續詢問,就被蘇媽媽打斷,“不許給小舅舅他們家惹麻煩知道嗎?我和爸爸很快就會回來接你!”
兩天後,蘇酥酥送父母去機場。
臨登機前,蘇媽媽沒有忍住,用力的抱住蘇酥酥。
像是要把愛意全部灌輸到蘇酥酥身上讓她再也不害怕一般。
“酥酥,別太辛苦了,知道嗎?”
蘇媽媽的眼圈有些發紅,聲音嘶啞,蘇爸爸摸了摸蘇酥酥的腦袋,眉頭皺起。
機場裏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甜美而又機械的女音在大廳里循環播放,安排着旅途乘客的登機順序。
操控着行駛的軌跡。
蘇酥酥有剎那的失神,但也只是剎那,她揚起堅強的笑容,如同總裁文里千篇一律堅強隱忍如同白蓮花一般驕傲倔強的少女似的,信誓旦旦地對蘇媽媽說:“放心吧,媽媽,我一定會將公司從鍾笙手裏搶回來,不會讓舅舅一家人好過的!我要讓他們也嘗一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蘇媽媽:……
蘇爸爸:……
“少看點小說。”蘇媽媽一臉黑線,捏了捏蘇酥酥的小臉,縱容道:“不許闖禍!”
遠行的飛機帶走蘇酥酥的思念,卻沒有帶走她的喜悅。
蘇酥酥回到家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翻出十幾個透明的旅行收納袋,將它們一股腦塞進行李箱裏,興高采烈地拖着行李箱出門乘車,彷彿一刻都等不了。
她歡快地來到鍾笙所居住的夏水小區,憑藉記憶來到鍾笙所在的宅邸前,蘇酥酥對着小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爭取不要讓自己看起來太過心花怒放惹鍾笙哥哥討厭。
長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再三打氣。
伸手按了按門鈴。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蘇酥酥已經屏住呼吸,成功讓自己嘴角上翹的弧度控制在微笑的範疇之內。
開門的是城諾。
蘇酥酥有些失望,怎麼不是她的鐘笙哥哥?
她好不容易控制好洶湧的情緒冷靜一點面對鍾笙的。
不高興!
城諾穿着簡單的襯衣和牛仔褲,清清瘦瘦,眉清目秀,十分居家的感覺。
蘇酥酥揚起一個甜膩的微笑,甜甜地打招呼:“小舅舅好!”
“哎呀,酥酥來了,吃午飯了沒有?小舅舅給你去做……”城諾接過蘇酥酥手裏的行李箱,將她引進門,“就這麼點行李嗎?我以為你們女孩子會很多東西的呢……”
“吃過了,我肚子一點都不餓。”蘇酥酥貼在門上,賊頭賊腦地往屋裏看,沒有看到鍾笙的身影,有些失望,卻看到鍾御山正從沙發上站起來,正朝着她走過來。
鍾御山的身材高大,氣度不凡,完全就是總裁文里霸道總裁的原型,蘇酥酥從小就很崇拜他,覺得鍾笙長大就該是鍾御山這個樣子,丰神俊逸!冷酷無情!
蘇酥酥揚聲喊到:“小舅媽好!”
城諾笑得更加歡暢了:“咱們酥酥的嘴真甜!”
鍾御山頭疼道:“酥酥,你可以直接喊我鍾叔叔的。”
蘇酥酥眉開眼笑:“好的,小舅媽!”
城諾笑得直不起腰來,鍾御山無奈地瞪了城諾一眼,接過城諾手裏蘇酥酥的行李箱,對蘇酥酥說:“我帶你先去看看你的房間。”
鍾御山和城諾是一對夫夫,二十幾年前在一起收養了毫無血緣關係的鐘笙,2001年在荷蘭註冊結婚,成為合法夫夫。城諾是蘇媽媽的弟弟,所以蘇酥酥喊城諾小舅舅,蘇酥酥第一次見鍾御山時不知道稱呼他什麼,城諾開玩笑說他是舅媽,於是蘇酥酥就認真地從五歲一直喊到現在。
蘇酥酥暫時居住的房間在二樓,原本就是客房,沒有什麼需要特別收拾的地方,但鍾家的三個大男人極少和女性相處,生怕自己粗心大意委屈了小姑娘,得知蘇酥酥喜歡天藍色之後,便大動干戈將窗帘牆紙大床全部換成了象徵自由的天藍色。
整個房間的基調看起來和蘇酥酥自己的小卧室沒什麼區別。
“喜歡嗎?喜歡嗎?”城諾一臉求表揚的表情,“我們和鍾笙一起貼了很久的牆紙哦!”
“只是住幾天而已,不用這麼誇張吧小舅舅……”蘇酥酥擔心給他們添麻煩。
“我和你小舅媽一直就想再添個女兒,像你這樣活潑可愛多招人疼啊,哪像鍾笙那個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冷着一張臭臉,一點都不可愛,要是酥酥是我們家的就好了。”城諾幽幽道。
“嫁給鍾笙,我不就是小舅舅家的了嗎?”蘇酥酥羞澀地捧臉說。
“呵呵,嫁給我?”
涼颼颼的聲音在蘇酥酥身後響起。
如同林澗山泉里沉入溪底的石頭,透着溪水的清冷,和夜風的微涼。
一絲絲,一點點,滲入蘇酥酥的耳膜里,鑽進她的胸膛。
蘇酥酥血液驟停。
心口砰砰亂跳,像是要跳到嗓子眼裏。
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只聽得到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和他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
鍾笙走到蘇酥酥的身前。
長身玉立,芝蘭玉樹,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那雙永夜般漆黑的眸子,譏諷地看着蘇酥酥,彷彿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視如草芥。
那一刻,蘇酥酥幾乎無法呼吸,只能靠不停收縮的瞳孔感知生命。
蘇酥酥甚至都不敢和他的眼睛對視。
他細長的眉頭微挑,墨玉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蘇酥酥,俊美的面龐,緩緩湊近蘇酥酥的小臉,微涼的薄唇里,吐出冰冷無情的話。
“酥酥,你雖然長得丑,但是……想得卻挺美嘛。”
語氣里的嘲弄,毫不掩飾地顯露。
蘇酥酥的心臟狂跳如雷。
……就是這種不屑一顧的語氣,這種近乎無情的嘲諷。
……就是這種冰冷的眼神,毫無溫度的眸光。
令蘇酥酥背脊上陡然升騰起一股酥麻的電流,不停地鼓動,升騰,扶搖至天際,噗的一聲炸成無數煙火,如同玫瑰花般開落,碎成漫天繁星,絢爛而明麗。
蘇酥酥嘴角上翹,興奮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