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由田亦喉中發出的,不是田亦原有的聲音,雷以欽不解,這個聲音……為什麼他覺得熟悉?
見雷之亦要撕下假皮,阮丹荷要阻止已不及,「阿亦……」
雷以欽錯愕的看着出現在田亦的假皮之下的,竟是雷之亦,而阮丹荷急着制止的模樣,分明是知道田亦的身分。
這就是阮丹荷被田亦所吸引,愛上田亦的原因,原來田亦便是雷之亦!
原來他一直都輸給了同一個男人。
「你……你的雙眼……」
「我的雙眼是偽裝失明,當年為了避禍,祖父及父親要我做的偽裝。」
「所以,我又輸了。」雷以欽常想,如果八年前他堅定的把阮丹荷由荷居帶走,不讓她服侍雷之亦,一切會不會就會不同?
又?為什麼是又?但雷之亦隨即想通,雷以欽指的應該是第一次黑衣人的尋釁,「以欽,我想知道你兩次要殺我,都是因為我是田亦,不是因為你發現了我是雷之亦。」
雷以欽站直了身子,嘲笑自己第一次做歹事便被識破,原來雷之亦知道那一次聘僱江湖人的也是他,「我的確不知道你是雷之亦,而且那回我並不想殺你,那些江湖人告訴我他們險些傷了丹荷,我便辭退了他們。」
險些傷了?阮丹荷冷冷一笑,是誰險些傷了誰啊!
「事情既然已發展至此,我決定等祭天大典結束后就帶着丹荷離開。」
阮丹荷望着雷之亦,原來他想着和她一樣的事嗎?那他父親對天市院的猜忌呢?他打算就這麼放棄了任務,為了她?
「我不許!我永遠不會放棄丹荷,儘管你用你的一切來換,我也不會交出丹荷的長工契。」
「以欽,莫讓我動怒。」
「動怒?你能如何?毀了我天市院?」
「大少爺!夠了!阿亦不是那樣的人。」
聽見阮丹荷第一次喝斥了他,而且還是為了雷之亦,雷以欽不甘心,「不是哪樣的人?不要忘了他曾經怎麼傷害你!」
「夠了!你根本不知道阿亦為天市院做了什麼!」雷之亦曾交代過來此的目的不能說,但她再也忍不住了,「天庄要毀了天市院,很難嗎?只要掐住了天市院的經濟命脈,就算天市院是臨析城的首富又如何?天庄根本不看在眼裏,天庄容天市院存在,只是因為天市院忠心,但這份忠心不是沒有人存疑。」
「什麼意思?」
阮丹荷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心冷了,還是因為她已決意離開,她的口氣竟再也聽不出激動情緒,「天庄的大老爺不相信大少爺,是三公子在他父親的面前力保,擋下了天庄大老爺對天市院的制裁,你為了我想殺害田亦,但三公子卻沒有因為我對你公報私仇,因為他知道天庄及天市院的連繫有多重要,你呢?大少爺,如今你知道田亦便是三公子了,你還要為私忘公嗎?」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身後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望向雷之亦,八年前他在天市院養傷時留下的惡名,至今還記憶猶新,可八年後他竟變了一個模樣。
雷以欽跌靠在桌邊,矛盾不已,如果他今夜殺了他便是恩將仇報了?
「以欽。」雷之亦撿拾起雷以欽的斷劍,無視可能對自己造成危險,把劍交到雷以欽的手上,「如果你只是因為我是田亦而殺我,我可以饒你這一回。」
「你……要饒了我?」雷以欽緊握着斷劍,知道此時雷之亦沒有防備,只要他向他刺去,那一切……就結束了……
雷以欽握着斷劍的手,因緊握而顫抖着,最終,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他像承受莫大的負累一般,頓時垮了身子,他緩緩的轉身離開禪房,凄然狂笑,悲痛地走入夜色之中。
黃沙漫漫、風塵僕僕,阮丹荷望着馬車窗外的景色無語。
雷之亦知道她擔心着什麼,所以只是將她納入懷中。
他還是違抗了父親的命令放過了天市院,甚至還讓江雁先行回天庄,回報他已娶了阮丹荷為妻,以及向父親稟告天市院絕無異心。
「以欽既然答應了就會好好照顧阮嬸,你別擔心。以欽本性不壞,雖然曾想殺我,但也是為情所困,如今走出情關,他會沒事的。」
「我知道他會……只是我還是想娘……」
第一次離開母親這麼遠,雷之亦知道她憂心的除了母親,還有自己到天庄將要面臨的事,他只能無聲的擁着她默默給她安慰,在天庄不管遇上了什麼他都會陪着她面對。
雷以欽在房裏酩酊大醉了好幾天才終於想通一切,他主動去田家向雷之亦保證只要天市院是他當家作主的一天就不會背叛天庄,如此,雷之亦是否也能保天市院無恙?
雷之亦承諾了他。
然後,雷以欽便交出了阮嬸及阮丹荷的長工契。
阮丹荷十分感動,因為她知道自小疼愛她的大少爺終於回來了,不再是那個為了私心會狠心動手殺人的人。
她私下見了雷以欽,把雷之亦失了記憶的始末全告訴他。
沒想到雷以欽竟欣慰的笑了,說:「知道他當年不是狠心的拋棄你,我連最後的一絲猶豫都不存在了。」
最後,阮丹荷當然把實情告知了母親,阮嬸思考了幾天,最後還是決定留在天市院。
阮嬸終究是忠於天市院的,她說脫不脫離奴籍已不要緊了,她是天市院的人就不會離開天市院,雖然知道田亦是雷之亦,對阮丹荷前去天庄的未來十分擔憂,但女兒嫁人就是人家的了,她只能祝福。
雷以欽知道阮丹荷擔心母親,於是他笑問,他能否認阮丹荷為義妹,而阮嬸,他也會把她當自己的母親照顧,這樣她是否能放心了?
阮丹荷對雷以欽再多的怨懟,都在這個笑容之中瓦解了,她怎不知道認她為義妹不是為了讓她放心母親在天市院的處境,因為母親在天市院本就沒有受到欺凌,而是雷以欽擔心她到天庄后因為身分被為難,想着若她是天市院的義女,終究還是強過身為一名奴僕吧!
就這樣,在故人的送別下,阮丹荷以夫婿回鄉的名義與「田亦」及「田楓」踏上了歸途。
當雷之亦他們乘坐的馬車到了天庄時,雷鴻翰只給了他們梳洗的時間,便要雷之亦及阮丹荷到廳里去見他。
回到天庄,雷之亦又把手杖拿上手,阮丹荷也很自然的攙扶着他,那是他們的默契。
阮丹荷跟着雷之亦來到大廳,大廳之上,主座上那名頭髮花白但神態不顯老態的人,肯定便是雷鴻翰了,一旁側座上的,阮丹荷也見過他,是雷奇楷。
坐在客座首席是一名女子,在他們兩人入內並對雷鴻翰、雷奇楷行禮過後,便立刻走上前對雷之亦福了個身,「三哥。」
雷之亦一臉冷然,因為他偽裝失明,所以可以不去看她,他不明白,這個場合羅雪真在這裏做什麼?
阮丹荷覺得這女子和雷之亦之間的互動有些怪異,她喊雷之亦三哥,是天莊裏的小姐嗎?阮丹荷對自己的外貌一向頗有自信,從未想過有一個女人可以讓她自嘆弗如。
羅雪真的視線由雷之亦的身上移至阮丹荷時,發現阮丹荷也注視着她,兩人的目光交接,閃出敵意的火花。
敵意?為什麼這名女子對她有着敵意?阮丹荷不解。
羅雪真走向阮丹荷,柳眉星眼帶着嫣然一笑的風情,彷彿剛剛一閃即逝的敵意是錯覺一般,她走起路來姿態柔美步態輕盈,步步生蓮,天生的妍姿艷質莫說男人,連阮丹荷這個女人都震懾於她的美貌,這初見的第一眼,阮丹荷便輸了。
雷鴻翰一見到阮丹荷入內時,立刻明白了雷之亦被迷得樂不思蜀的原因。八年不見,當年那個被他丟棄在後山的小女娃竟出落成如此標緻的大美人,他也不禁驚艷。
雷鴻翰打量的眼光不甚友善,幾乎把阮丹荷看了遍,最後才開口,「你的確是名絕色,但要攀上亦兒,你還不夠格。」
阮丹荷這一生,恨透了別人說她不夠格。
「祖父……」雷之亦想為阮丹荷說話,可是剛開口就被雷鴻翰喝斥。
「好了!我才說一句,你便心疼了?」雷鴻翰可是怒氣未消,雷之亦再多說什麼只是更惹怒他。
「因為阿亦愛我,我便夠格。」阮丹荷心中也是有怨的,就是這個人下令只救了雷之亦不救她,她險些在山上丟了性命。
阮丹荷不甚恭敬的語氣讓雷之亦擔憂,但也不免露出了微笑,若不是阮丹荷這麼嗆辣,他雷之亦還不愛吃這道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