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窮的傷
對於從未做過生意的衛靖澤來說,要從哪裏下手,還真是一件麻煩事兒。
叉水村的條件很好,如今正是桃花汛期,不僅山上熱鬧起來了,連河裏的魚也活起來了,經常可以看到大青背魚在水裏游來游去,衛靖澤抓魚不在話下,弄了一條嘗了嘗之後,還真是不得不承認,野生養出來的魚比別人養殖的好吃。
幹完了活兒,衛靖澤就在村裡到處溜達,看看能有什麼啟發。
越看衛靖澤就越覺得這村子有搞頭,山上的樹都是各家各戶劃了片區自己種的,長大了就賣一回,實際上也賺不了多少錢,別看如今房地產業欣欣向榮的,但是這種散賣的木材賣不起價,但是不種上也不行,會被村委會督促的,衛靖澤琢磨着,要不在山上種點啥?
還有前面的河裏,兩條河匯聚在一起,讓這大壩里有多少魚啊!簡直是天然水庫。村子裏還有幾個小的池塘,倒是被人包了養魚了,可惜技術不太到家,養出來的魚也是質量一般般,也是賣不起價。
晚上,爺孫兩吃飯的時候,老漢跟衛靖澤說了幾件事兒:“等會兒我還得去村長家,你要不要去?”
衛靖澤問:“啥事兒?”
平時的時候大家也不去村長家裏,只有村裡開大會的時候,才要每家每戶都派一個代表去村長家裏開會。沒聽說最近有啥事兒啊。
老漢說:“唉,還不是為了娃娃的事兒,住最靠裏頭的那個瞎老婆子你知道不?她自個兒帶着孫子在家裏過日子,兒子在外頭打工,出了意外死了,工頭也沒賠什麼錢,兒媳婦就跑了,丟了個孫子給她帶着,那娃娃從小氣性大,今天跟村長家的孫子打架呢,把人家的頭砸了,我得去看看,幫忙說和說和。”
衛靖澤沒想到孩子打架的事兒也這麼嚴重,便問:“那孩子傷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在家裏養着唄,孩子打架是不對,但瞎婆子日子也不容易。”
老漢在村子裏算是長輩了,比人多一些面子,也總想着大家和和樂樂的過日子比較好,這些事兒,他都是毫不猶豫要出面的。
衛靖澤想了想,說:“我跟您去看看。”
“成,咱們吃了飯就去。對了,還有那個啥事兒,你說要去城裏做那個啥啥定?”
“是dna鑒定,確定咱們是不是親爺孫的。”
“哦,對,我看,還是找個時候做了吧,到時候你就入了咱們的家譜。”
衛靖澤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有家譜,便問:“合適么?我是姑娘生的。”
“有啥不合適的?你入了族譜,就可以給我扶棺摔盆,我就你一個孫子。”
衛靖澤倒是不在意這些,入不入族譜,都要給老漢養老送終的,於是他點了點頭。
說著,老漢又想起另一個事兒,便說:“還有這房子,我得找時間弄弄上面的瓦片,不然等雨天了,怕是要漏雨。”
“我去就行了。”
“你知道弄么?”
“這個……看看就會了吧?”
吃完飯,老漢帶着衛靖澤去了村長家,村長家家庭情況還不錯,他一個五個兒子,都是一把勞力,挨打的是他老四家的大兒子,也是個調皮小子,曾經追着大風要抓尾巴,被大風吼了一聲,嚇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此時,瞎婆子也在呢,氣氛僵持着,看樣子是沒談攏,瞎婆子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一看就是想賴皮,衛靖澤覺得心裏怪不舒服的,扭頭去看受傷的孩子了。
老漢被迎接着坐下了,開始艱難的勸說。
孩子打架這事兒常見,可是打傷了人,要賠錢也正常,可是瞎婆子這祖孫兩的情況,肯定是拿不出幾毛錢來的,所以一直僵着。
衛靖澤去看孩子,孩子倒是被包着頭,正睡着,孩子他媽在床邊紅着眼睛,估計也是哭了好幾回了。
“嫂子,能看看孩子的傷口么?”
孩子他媽露出懷疑的目光。
衛靖澤說:“我以前當過兵,見過不少傷口,孩子傷情如何,總要看看才能確定。”
孩子他媽猶豫了一下,上手去解布,孩子一下子就驚醒了,喊疼,衛靖澤忙抱住孩子的頭,慢慢安撫着,對於從未碰過孩子的衛靖澤來說,還真是難事一樁。
傷口下面敷的是草藥,血倒是不流了,只是那傷口看着還是有些可怕。
“有醫生看了么?”
“大泥灣那白頭髮的醫生來看過了,這葯就是他讓敷的。“
”咋不去醫院呢?“
”好像沒啥事兒,流血也不多,去醫院折騰……“
衛靖澤有些無語了,說:”看青了這麼一大塊,說不定裏頭有淤血呢!“
孩子他媽嚇一跳,看了看,確實是青了老大一塊。
衛靖澤說:”去醫院吧!“
孩子他媽還要說什麼,衛靖澤懶得跟她多講,出來把孩子的傷情說了一遍,然後說了一下自己的意見,總之還是要去城裏的醫院才行。
”家裏沒幾個錢了……“孩子的奶奶苦着臉,其他的幾個妯娌也是滿不贊同,估計還是覺得傷沒什麼,沒必要去醫院花錢。
衛靖澤看了老漢一眼,說:”我先墊付吧,錢以後你們慢慢換,我爺爺做個見證,孩子要緊,如果沒事兒最好,也就花點錢檢查一下,要是真有什麼事兒,後悔就來不及了。“
全家人的眼睛都看村長,村長跟老漢是同一輩,只是年紀小一些。
村長抽了兩口煙,才說:“那就去檢查一下,好放心一些。”
村裡沒有一輛車,有的只有摩托車,衛靖澤覺得一顛一顛對孩子的傷情不行,還是想着借一輛車比較好,可是大泥灣跟叉水村不太對付,估計不好借,想來想去,衛靖澤就想到了江延宗的車,先試試吧。
衛靖澤打了電話給江延宗,江延宗也正百無聊賴,接了電話就立馬讓司機開車過來了。
對於江延宗的痛快,衛靖澤還有些驚訝,他本以為江延宗會猶豫的。
江延宗自己沒來,衛靖澤帶上孩子的爹媽,上了車,上車之後,就塞了司機兩百塊,這算是人家工作之外的內容了,花點錢感謝倒是應該。
送到醫院做了檢查,問題倒是不大,不過顱腔內確實有淤血,以後會有什麼影響不好說。
醫生給重新包紮了傷口,又開了葯,讓過幾天再來檢查,三個人才帶着孩子回來村裡。
一折騰,便是半夜了,孩子沒事兒了,大家放了心,可是賠償的事兒,還是沒個結果,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對祖孫太窮,村長家逼再急也沒什麼用。
回家的時候,衛靖澤心裏感覺空落落的,總感覺夜晚的涼風一吹,就能夠灌進心裏一樣。這村子看上去是十分和諧,背地裏也是摩擦不斷,說到底還是因為窮了。
老漢心情卻很不錯,為自己的孫子高興,這才是做大事的人的胸襟么。
第二天,衛靖澤幫着老漢修屋頂,衛靖澤確實不會看哪裏漏了,可是他有強迫症啊,要把瓦片都擺的整整齊齊的,這可耗費了老漢不少瓦片。
“以後還是做新房子住吧,這多麻煩,萬一跌一跤……”還真是不敢想像下去。
老漢用簸箕清掃地面的碎瓦片,說:“我這老骨頭了,哪裏要什麼新房子喲?不過你要娶媳婦,還是要做個新房子。”
衛靖澤從沒把自己跟娶媳婦的事情聯繫起來過,跟一個陌生女人過日子?太難想像了。
坐在台階上,衛靖澤看着對面的青山,有一種被重重壓迫的感覺。他退伍是有一些補貼,可是在這年代,還真不算什麼有錢,投錢他不怕,怕的就是錢扔進去了連個響聲都沒有。
下午,瞎婆子的孫子送了一把青菜來,不過那孩子連謝謝都不會說,放下菜就跑走了,估計是沒有人教他說謝謝吧?一把青菜,也是能夠表達謝意的最好的方式了。
昨天晚上的事兒,讓衛靖澤覺得有些壓抑,可是這把青菜,卻給了他許多動力,大多窮人並非天生面目可憎,只是別無選擇。
下午,爺孫兩去種了辣椒樹,衛靖澤又是種的整整齊齊的,跟練兵似得。辣椒樹還分好幾種,有大辣椒小辣椒,辣的辣椒和不辣的辣椒,辣椒也不能一概而論。
“用了人家的車,還得謝謝人家呢!”老漢抽着煙說。
衛靖澤嗯了一聲,又有些迷茫,人家有錢,用啥表示謝意比較好呢?
“等會兒我去村裡尋摸一些蛋,你明兒給那個小夥子送過去,咱們這土雞蛋,城裏人可愛了。”
以前也有人來收土雞蛋,只可惜,現在大多到了大泥灣就不進來了,嫌路遠,不然對於大家來說又是一筆進項。
衛靖澤答應了,心裏盤算着明天要說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