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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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君驚愕的看向上官海棠,目光一寸寸劃過此人我見猶憐的表情、不堪一握的纖腰、妖嬈婀娜的身段,再三打量也實在沒瞧出海棠花君竟是個男人。
……大概這人跟男人的唯一聯繫,就是都佔個“人”字吧。
少年還在愕然之際,視野突然被菡萏花君衣服上的雪白佔領。只在剛剛一愣神之際,對方竟然就晃身來到他身前,斗笠上的白紗輕輕拂動,隱約能看到菡萏花君面孔的輪廓。而真正讓牡丹君吃驚的是,對方冰冷的手指已經揉按住了自己的耳垂。
就算修仙之人寒暑不侵,這溫度對人也太冷了些。牡丹君幼時去過雪川,然而就是記憶中冰天雪地的凜冽長原也不如容雪淮的手指這樣寒冷的駭人。驚疑之下,牡丹君肩膀微微一顫,輕輕喝一聲:“……紅蓮君?!”
陰寒的溫度與牡丹君的耳垂一觸即離,容雪淮抽回纏繞着黑氣的指尖,冷淡的笑了一聲:“難怪上官海棠引你過來找我。牡丹君,你被血煉一脈的魔門盯上了。”
牡丹花君認出對方手上的那抹黑氣乃是魔門特有的追蹤之術,下意識的把手指也捻上自己的耳垂,卻再無所獲。
他年紀還輕,接下牡丹花君的位置也不過半年有餘,對付魔門還沒有多少經驗。何況血煉一脈的勢力近年越發雄厚囂張,他們手下能人輩出也不讓人奇怪。
容雪淮輕描淡寫的將那縷黑氣在指尖碾碎,淡淡道:“魍魎魑魅也敢入本君映日域,果然膽子大了——貼在檐下的、坐在酒樓的、混在集仙坊里的——主動滾出來,本君留你們全屍。”
他聲音清冽如破冰碎玉,音量雖不高,卻奇異的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修仙之人有幾個沒聽說過菡萏花君殘虐嗜殺的名聲?見他要拿人問責,一時間整個集仙坊都噤若寒蟬。
沒有人敢站出來。
下一刻,有幾道按捺不住的身影從剛剛被叫破之地猛然躍出,身周光華大作,顯然是不惜燃燒真元也要逃離此地。牡丹君年輕氣盛,見到這些敢算計自己的賊子心頭惱怒,當下便按劍欲上,卻被上官海棠一把拉住。
接着,牡丹花君聽到菡萏花君低低冷笑了一聲,帶着某種居高臨下的冷傲和殺意。金玉聲在笑聲中一併響起,寶劍出鞘,他的人也如同離弦之箭一樣追了出去。
牡丹花君皺眉質問道:“你不去追就算了,為何還不讓我去追?”
上官海棠千嬌百媚的一笑:“牡丹君可還小呢,我怎麼忍心讓你看紅蓮君出手逼供的慘景?你若見了,嚇的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這張玉顏憔悴下去,倒讓妾身好生心疼。”
牡丹君一把的甩開海棠花君的藕臂,怒道:“無論海棠花君是男是女,都總該自重些!大庭廣眾之下作女子打扮與我摟摟抱抱、出言不遜,成何體統!”
上官海棠婉轉的低眉一笑,嫵媚的偏過頭去,含情脈脈道:“牡丹君的意思是……若尋一處荒山野嶺,寂寥無人之處,待到月黑風高,萬物俱籟之時,妾身就可以同牡丹君摟摟抱抱、出言不遜、不成體統了?”
看少年被自己氣的噎住說不出話來,上官海棠愉悅的一笑,反手勾挽住對方的手臂,強行攜着對方向溫折所在的雅間飛身而入。
容雪淮三人剛剛在空中的對話並未被他人聽到,別人自然不知上官海棠是個男人。眼見嫵媚多情的海棠君和牡丹君親昵的厲害,甚至要依偎到牡丹君懷裏,眾人難免有些聲響發出。牡丹君臉皮薄的很,偏偏又耳目靈便。聽到別人讚歎他好有艷福,頓時氣結。
海棠花君輕鬆自在的帶着牡丹君從窗口跳進雅間,對有些警惕緊張的溫折輕輕鬆鬆的打了個招呼:“你好啊,小混血。聽說紅蓮君破戒從聽梅宴上帶走了一個美人兒,想必就是你了吧。”
溫折有些招架不住海棠花君輕佻的語氣和自來熟的態度,又被對方發間的三根金簪晃得眼暈。他站起身僵硬的低下頭:“見過海棠花君,見過牡丹花君。”
只是低下頭而不行禮並非是溫折不懂禮數,全因他在菡萏花君面前也不行禮,沒有見了外人倒行重禮的道理。所幸這兩位花君也不計較,牡丹君還好,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海棠君卻是動作和語氣都十足的輕佻。
只見上官海棠嬌媚的一笑,放開挽住牡丹君的臂彎,欺身上來挑起溫折的下巴,細細打量了一番后嘖嘖感嘆道:“妾身真是想不到,紅蓮君喜歡的是你這樣白的、軟的、乖的小美人兒。難怪當年妾身怎樣對他投懷送抱,那死鬼都不肯要呢。”
溫折的目光閃動幾下,避開了海棠花君媚意十足的眼睛,表情也有些僵硬。
被挑起下巴這樣的情況,從溫折跟着容雪淮上山後就再沒有了。
菡萏花君即便是抬他的下巴,也必然是用整隻手捧着或者托着,態度總是和緩關切,有種溫柔而顧惜的意味,而非如今這般漫不經心的輕薄。
更何況……海棠花君雖然口中說著被菡萏花君拒絕,然而言語中熟稔和埋怨的**意味卻是昭然若揭。
這是什麼?示威嗎?還是警告?
眼見溫折神態動作中都有抗拒之意,上官海棠玩心更起,挑起溫折下巴的食指微勾,人也向溫折湊得進了些,輕聲吩咐道:“小美人,看看我。”
溫折掙扎一下,最終還是克服自己不想聽從命令的抗拒,艱難的對上了上官海棠戲謔的眼神。
“你瞧,我是不是很美?”
海棠花君的容貌確實嬌艷妍麗,在溫折見過的美麗女人中可居第一。然而他此時嗓子乾澀的厲害,嘴唇翕動了片刻,才力不從心的輕聲道:“花君是溫折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聽了這樣的答案,上官海棠不由笑得花枝亂顫。他不笑時已經魅力逼人,一笑起來時就更是艷光四射。他就這樣肆意大笑着,轉頭去看身後的牡丹花君:“牡丹君,有人誇妾身之美屬其平生僅見呢,你也不要說些什麼?”
牡丹花君重重一哼,扭過頭去,用力的一貫袖子,振出一聲悶響:“無聊!”
“真可愛啊。”上官海棠彷彿漫不盡心的輕贊一句,便見牡丹亭主的臉色紅的厲害。
等調戲夠了,上官海棠又回來折騰溫折。他輕柔的拂過溫折的臉頰,拖長聲調慢悠悠道:“不必妄自菲薄,小美人,你也漂亮得很。你這麼軟,又這麼乖,乖的讓人非想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不可。”
這句話雖然還語調嬌媚,卻有種說不出的認真。
溫折驚懼的睜大雙眼,對上海棠花君似笑非笑的神情,背脊湧上一陣寒意。
海棠花君修剪的略尖的指甲還抵在溫折的下巴上,只要他想,當然也可以隨隨便便的抓花溫折的臉——想必海棠花君就是這麼做了,菡萏花君也不會為溫折一個混血跟海棠花君生氣的。
溫折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海棠花君貴身份尊貴、容色逼人,跟菡萏花君恰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相比起來,自己地位卑微,血統不純,低賤的如同草芥泥土,在海棠花君的一個眼神中就要狼狽的退開。
他一無所有,一切都靠菡萏花君的施與,怎麼就敢自不量力的喜歡?
明明是配不上的,但他就是難過的厲害。覺得海棠花君頭上的花簪顏色刺目,覺得海棠花君言語放蕩,覺得海棠花君配不上菡萏花君,覺得……嫉妒。
他聽到海棠花君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無比刺耳,讓他恨不得不顧身份不顧禮節的捂住耳朵,然後他聽到對方輕慢道:“表情好難過啊,小美人兒。莫非你喜歡紅蓮君嗎?”
牡丹君原本在一旁背對着兩人逕自飲茶,只留着一對豎起的耳朵聽聽背後的動靜。他聽了這個問題后不禁嗆住,咳了一聲,忍不住扭過頭來看溫折,表情里寫滿了想知道天下間是否有人真的這樣想不開。
然而溫折已經沒有餘力注意牡丹君的舉止了。
他想着剛剛那個問題,只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話。
論身份論地位,喜不喜歡這種話,都輪不到他來說。
然而現在不說,以後會不會就沒有勇氣說?現在菡萏花君不在,他不用聽到最在意的那個人責備他自不量力。排除了最殘酷的那個結果,溫折反而沒有那麼怕說出心意。
他能選擇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這也可能是他平生唯一一次有說喜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