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宜綿生病

第35章 宜綿生病

種痘對滿人來說是件一等一的大事了。滿人從關外踏着鐵蹄奪了漢人的錦繡江山,然一進中原,本來能享受榮華富貴不少勇士卻被天花奪了性命。關外天寒地凍,從沒發過這樣的病,滿人全無抵抗力,自然容易中招,若是不幸得了,十個中八個要喪命。不過,康熙推行了種痘之法后,情況便好了許多。王公貴族,稍稍富裕之家,在孩子還小時,都要安排種痘事宜。

四阿哥決定給兩個孩子種痘之後,便十分重視,上報了內務府。內務府給四阿哥安排了一處宅子,只是四阿哥覺得不清凈,在內城租了一處清凈的高門大院,選了挨在一起的兩間屋子給大阿哥和大格格用。若叫四阿哥說,最好是在別莊,一是環境清雅,二也是自己的地方更讓人放心,只是別莊不方便太醫過去詢問案例,只能罷了。至於種痘的大夫,內務府安排的是朱純嘏,四阿哥打聽了此人資歷,知道他專精種痘之道,還得了皇上嘉獎,倒是滿意。他親自拜訪了朱純嘏,聽他說手中正好有十分難得的熟苗,更是喜出望外。

種痘種痘,關鍵所在便是所中之痘了,若是痘種好,種痘成功率便高。

四阿哥喜不自禁,拍了朱純嘏肩膀道:“好,好,朱太醫真是華佗扁鵲再生。”

朱純嘏卻猶猶豫豫道:“當不得四阿哥誇獎。此熟苗是我費盡心思選煉出來的,已用過幾次,如今只能用於一人,另一人需用時苗。”熟苗是時苗反覆多次選煉提取出來的,苗種傳種愈久,人工選煉愈熟,降低了毒性,提高了免疫抗原性,種痘之時就會愈安全。

這是讓他在兩個孩子中間做個選擇?弘暉是福晉嫡出,敏而好學,如今已八歲,再過幾年就能幫着他挑起府中重任,自是重中之重,萬事優先。大格格四阿哥也是心疼的,這孩子聰慧懂事,身體又弱,現在沒得法子,只能以後多加補償了。打定主意不過片刻時間,四阿哥拱着手對朱純嘏道:“有勞朱太醫在同僚中再打聽一下,若是有熟苗,胤禛親自過去求取。若是實在不得,便給小女安排時苗,還請朱太醫做好周全準備。”

這個結果也在意料之內,朱純嘏道一聲“多謝四阿哥體諒,奴才一定竭盡全力安排阿哥和格格種痘適宜”,便與四阿哥辭別。

兩間專門用來種痘的屋子不朝陽,又用厚氈子擋住日光,隔出避光的暗室,桌椅床凳都是選了上好的,務必保證弘暉和大格格兩個在這裏住的舒服。在兩屋之間的堂屋,設香擺案,專門用來供奉天仙娘娘、痘診娘娘、痘兒格格、土地、城隍等各路神仙。四阿哥親自瞧過之後,點頭表示滿意。

“不知四阿哥給府中大阿哥和大格格種痘的事情安排的如何?”李衛跟四阿哥寒暄道。

四阿哥心情不錯,拱着手對李衛道:“還算順利。多謝李兄慷慨借屋,感激不盡。”

“四阿哥客氣了,若是以後我生了孩子,種痘時還請四阿哥幫忙聯絡一下太醫。”李衛開玩笑道。他如今尚未成親,孩子就更遠了,說出來不過是為了跟四阿哥更顯親近。

四阿哥卻認真道:“李兄放心,到時我一定儘力安排。”熟苗不可得,若是李衛與他交好,時苗確是能幫他弄到的。

李衛不知這裏頭輕重,倒是不把四阿哥的承諾放在心上。

不僅四阿哥,那拉氏也在做準備。四阿哥從李氏那裏聽了主意,第二日就將種痘的事跟那拉氏說了,那拉氏心中也挂念着這事,只是也跟四阿哥抱着一樣的心思,總想孩子再長大點身體結實了再種痘。只是弘暉八歲了,再不種便實在是晚了,四阿哥一提,那拉氏就笑着應了。

種痘是天大的事,那拉氏恨不得親自過去照料弘暉,只是想來四阿哥不會同意的,她只好沉下心安排妥帖的人。弘暉身邊伺候的兩個大太監自是跟着,只是他們到底粗糙,福晉便讓紅杏去請了章嬤嬤過來。

“大阿哥馬上便要去種痘,我心中不放心,不知章嬤嬤可願代我去照顧大阿哥?”那拉氏柔着聲問道。

章嬤嬤沒有一絲猶豫便道:“自是願意。奴婢也是看着大阿哥長大的,小主子也敬着奴才,奴才心中比對自己孫子還關愛大阿哥。福晉放心,奴婢一定將大阿哥平平安安帶回來。”

“對你我還不放心?大格格到時也要一起種痘,他們姐弟兩個平日還算親近,只是種痘是大事,一點兒疏忽都不行,留些心不讓大格格過來找大阿哥,免得他們姐弟互相妨礙。”那拉氏又道。

這是怕側福晉那裏使壞?種痘時孩子身體弱,確實容易中招,章嬤嬤連忙道:“奴婢省得,福晉放心。”

看章嬤嬤懂了,那拉氏才笑道:“你是再妥帖不過的了。我就將大阿哥全權交給你了。”

之後,那拉氏吩咐廚房多給弘暉燉滋補的湯,雖然種痘還要到秋天,但是現在調養到時不就更健壯?不僅弘暉,大格格那裏福晉也沒落下,讓人照着弘暉的膳食每日送過去。

“扔了吧。”李氏淡淡道。

春兒立刻將福晉讓人端來的湯湯水水裝進瓷翁里讓人倒了。

倒東西的太監聞着老鴨湯的濃香,吸了吸口水,諂笑着對春兒道:“春兒姐姐,這都是好東西,奴才能不能自己吃了?”

春兒瞥了他一眼,也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只是輕飄飄道:“處理乾淨了。”

那太監機靈,知道這是默許了,立刻板正着臉恭敬道:“請姑姑放心,奴才一定處理乾淨了。”回去之後,那太監偷着將一翁老鴨湯全吃進肚子,連骨頭都嚼碎了埋在地里,可不是處理得乾乾淨淨?

宜綿憂愁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六月的雷陣雨,看起來真是嚇死人,拳頭大的雨點砸下來,將她沒來得及收拾進屋子的盆栽砸的懨懨噠噠的,芍藥更是被雨砸下枝頭,凋零在土裏。

“這雨可真大。不過下了之後天氣涼爽。”秋蝶一邊關窗子一邊道。

“秋天也不遠了。”宜綿嘆氣。

“秋天到了還不好?格格不是怕熱嗎,秋天了就不會熱了。”秋蝶問道。

秋天到了,大阿哥和大格格便要去種痘了。宜綿對歷史不了解,但是她將自己知曉的那麼一丁點兒東西結合著現實,做出來個很可怕的猜測,大阿哥這次種痘只怕凶多吉少。若是大阿哥活着,乾隆從四阿哥手裏接過皇位,如何能繞過他?他是嫡子,立為太子名正言順。可是雍正一朝並沒有廢太子的事情,只有康熙做過兩廢太子的奇葩舉動。大阿哥應該是沒活到四阿哥登基,聽說他身體也不是太差,若是殤了,只怕最有可能便是這次種痘的時候。

宜綿不敢深想,只是沉默地看着外面瓢潑的大雨,默默祈禱如今一切維持原樣,不要改變。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福晉地位穩固,但是又有側福晉掣肘,對她們這些小格格客氣又拉攏。側福晉有福晉壓制着,對這些格格瞧不上眼,也沒有那麼多心力。如果福晉空有頭銜而無子嗣,倒要對有寵有子的側福晉退讓,而側福晉目光也會從福晉身上轉到她們這樣年輕而且可能生育子嗣的格格們這裏。

宜綿很想福晉對大阿哥種痘之事多加小心,只是她所擔憂的不過是自己的猜測,沒個真憑實據,沒得因為沒影兒的猜測擾亂別人心思,更主要的是,若是大阿哥真出了事情,福晉到時候不會感激她,而是懷疑,她為什麼會知道了,悲痛之下倒要拿了她審問。只是不說,就這樣眼睜睜看了一個孩子喪命?總是讓人心中不忍。

這事不知真又不知假,說不得,又放不下,攪得人心神不寧,宜綿便在轟隆隆的夏雨里病倒了,一開始頭痛發熱,喝了幾幅葯卻不見好,躺在床上都爬不起,臉色白得不見血色,人也有氣無力,實在嚇人,芍藥園裏的丫鬟和太監,都提着心,生怕宜綿一下子就過去了。

秋月擔憂對秋蝶道:“格格喝了好幾幅葯,病情卻反反覆復,昨晚上又夢靨了,早上醒來頭燙得厲害,這可如何是好?不如叫馬全去外院求求四阿哥過來看看格格,說不得格格心情好了,身子也好得快些。”

秋蝶臉上都是憂色,但是還是搖搖頭,道:“不要輕舉妄動。府上規矩嚴,除了福晉和側福晉,再沒有人敢去外院傳消息。你好好照顧格格,我待會兒去求福晉請個太醫給格格瞧瞧。”

秋蝶去了正院,秋月床頭伺候着,看宜綿臉上發愣,沒什麼精神,心裏頭擔憂,臉上卻打起精神,語氣活潑道:“格格病得可不是好時機,這幾日雨大,將荷花都打殘了,倒是將荷塘里藏着的肥魚都打出了水面,好傢夥,看着好大一隻,成群結隊往水面跳,格格可是錯過了那好玩的場面。奴婢聽劉大姑說這是雨將水打渾了,底下不好呼吸,雨跳到水面透氣來了。管着荷花池的太監看魚太多,怕咬多了蓮藕,特意讓人下了網撈了一批上來送到膳房。馬全機靈,淘換了些過來,如今正用水缸養着,等格格大好了,便可吃鮮魚了。”

宜綿雖然沒精神,但看秋月一片心思哄她,也不忍她失望,湊趣道:“不如現在便讓劉大姑做個鮮魚湯吧。”

魚解藥性,宜綿喝着葯,不能吃魚,秋月猶豫了下,想着還是格格精神好了最重要,“格格稍等,奴婢這就去跟劉大姑說。”

秋月走後,宜綿覺得渾身都沒力氣,人也昏昏沉沉的,索性讓瑞香將她扶下去,躺在床上閉着眼睡覺。

正院裏,秋蝶怕福晉不應,先去找了一貫對芍藥院不錯的章嬤嬤,想讓她幫忙一起跟福晉求情。

“耿格格身子可好些了?”章嬤嬤關切問道。

“多謝嬤嬤關心,我們格格前日還好,昨晚上又發燒了,約莫是王大夫的葯不大好使了。”秋蝶道。

章嬤嬤聽了,到覺得耿格格這場病來的稀奇,酷暑里沒病,倒是天氣清爽了一下便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十天多,大夫瞧了好多次了都沒好,莫不是中毒了?這話不好說出口,章嬤嬤只道:“那王大夫也是府里用慣的,醫術很是要得,只是想必對風寒不甚拿手,不如稟報了福晉,再換個大夫?”

“尋常大夫,只怕也開不出好方子,若是能得太醫看一眼,格格的病只怕很快就會好了。”秋蝶說完,期盼地看了章嬤嬤。

若是福晉不好了,跟內務府稟報一聲,自會安排太醫過來瞧病,只是皇子府上的格格,確實沒有看太醫的資格,但是也不是請不來太醫,等晚上太醫下了衙,拿了府上的名帖去拜訪,太醫看了四阿哥的面子,肯定會跑一趟。只是,這樣違制的事,福晉怕是不會做,尤其最近她的心思都在大阿哥種痘的事上,一點兒不想分神操持別的。

章嬤嬤自認能猜到福晉心思,當然不想攬上這事,便笑道:“你想的不差,若是四阿哥能為耿格格請個太醫,倒是再好不過的。我這裏還有事,不能陪你了。”

秋蝶憂着心跟章嬤嬤道別,到底不死心,求見了福晉,將請太醫的事說了。

弘暉種痘便勞煩了朱太醫和另一個太醫,要一日三回的看案例,那拉氏已經將這兩個太醫打點了,若是為了宜綿的事,又跟別的太醫聯繫,叫別人知道四阿哥府上拜訪這個多個太醫,還當四阿哥府要勾連太醫院。那拉氏覺得影響不好,不僅拒了秋蝶,還打消她去請四阿哥的主意。

“格格請太醫瞧病,你倒是說的出口?虧你還是耿格格的大丫鬟,說這樣越矩的話,可是給耿格格招來輕狂的名聲。”那拉氏嚴厲道。

秋蝶連忙跪下,“請福晉饒恕,奴婢知錯了。”

“你關心耿格格的病情,我也不怪罪,只是若是再這樣沒分寸,別怪我治罪了。我會派人去找個好大夫,你先回去吧。”那拉氏淡淡道,說完便揮手讓秋蝶出去。

秋蝶心情沉重回了屋,到了院子裏忍不住抹了眼淚,平日裏多客氣,真要求個事,這樣不顧情面,真叫人寒心。怕叫格格看見傷心,秋蝶連忙將淚擦了,裝了笑樣子跟宜綿道:“奴婢去福晉那裏,福晉說待會兒去請個好大夫過來,格格再喝兩貼葯,身子便大好了。”

宜綿瞧了秋蝶紅紅的眼眶,知道她剛哭過了。剛秋月和瑞香兩個以為她睡了,低聲說秋蝶去求福晉請太醫的事,如今看來,只怕是福晉拒絕了。

宜綿突然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氣,她提了聲問秋蝶,“請了好大夫你哭個什麼?到底怎麼回事,不許瞞我,一五一十交代了。”

秋蝶想了想,總是該讓格格知道哪些人不可靠,便將章嬤嬤和福晉說的都跟宜綿學了。

她病得快死了,四阿哥已經十多天不來後院,瞧都沒瞧見人影,福晉、側福晉都只打發個人過來看看她,鈕鈷祿氏、武氏兩個倒是親自過來,嘴裏說著關切的話,只怕盼望她早死了了事。宜綿突然覺得好可悲,她若是這一病直接去了,只怕連個棺材都沒有就發葬了。她自以為的四阿哥的寵愛,她在府里的舒適日子,原來都只是鏡花水月,一個浪頭過來就化成了泡影。她對福晉和大阿哥說不出口的擔憂和愧疚,對側福晉直面對上的畏懼,現在想來都是個笑話。她得好好活着,不管要面對什麼,不管要拋棄什麼。

心裏的雜念沒了,宜綿的精神也一天天好了起來,終於在秋天大雁成群結隊略過四阿哥府上空的時候,她又好了。

芙蓉院中,核桃對鈕鈷祿氏道:“耿格格病了十多天,奴婢還以為她是怎麼了,不想現在又好了。格格可是要去瞧瞧?”

好了?真是可惜了。鈕鈷祿氏心中想着,嘴上露出笑,“自然要過去賀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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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雍正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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