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求親
回程的馬車上,徐妍一直無話,臉色也明顯沒有早上才出家門時那麼好。
那日在唐家花園,只有巧薇一個人陪着徐妍,因此巧卉並不知小姐跟肅王世子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但此時小姐的不悅明顯因那位世子而起,巧卉有些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看巧薇。卻見好姐妹微微搖搖頭,再撇撇小姐冷着的臉,巧卉頓時按下洶湧的好奇心,也低下了頭去,做個悶葫蘆。
出去一趟只花了個把時辰,到家時還沒到中午,徐妍先提着事先打包好的點心去見了祖母。老太太瞧見她這麼早回來,有些奇怪,問道:“不是讓你別急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不想把不愉快帶到祖母跟前,徐妍笑了笑,道:“您不是想吃點心了,孫女想快點帶回來給您解饞啊!”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又看向跟着她的兩個丫頭,見兩人手裏都有東西,一個是木匣子,老人家認得那是鳳祥樓的首飾盒子,另一個手裏抱着的細長布包讓她有些好奇,瞧着像是個捲軸的模樣,老太太問道:“還去買了幅畫?”
徐妍一頓,順着祖母的眼光回頭看了看,明白過來祖母問的是什麼,道:“不是買的,是別人給的。”
“哦?”老太太好奇心更重了。
老太太的好奇心上來,有時像個小孩,徐妍解釋道:“去了趟臨江樓,想給您買點心的,正好碰見了那天來拜訪您的那位巡撫,說是他自己畫的,我誇了幾句,他就硬是送給我了。”
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卻也沒再說什麼,轉而含笑跟她道:“外頭天熱吧?回屋換身衣裳好好歇歇,一會兒過來吃飯,聽說今兒莊子上送了幾條活魚,自己養的,我跟他們說了,叫給你做松鼠魚。”
徐妍喜歡吃松鼠魚,小的時候因為思念生母,不由得喜歡跟生母有關的一切。只因聽說這是江浙菜,就覺得自己應該要喜歡,剛開始是自己有意識的培養,後來就成了真的喜好。
她點頭嗯了聲,拿出在鳳翔樓給祖母挑的首飾,看着老太太戴好,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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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蛙詠,垂柳隨風,不知不覺間進了盛夏。
在京城過了大半個月,眼看正經差事已經辦的差不多,趁着在返回前的幾日空閑,嚴清再一次登門,求見徐樊。
這一次不談政務,只為一件私事,他向徐樊提出,想求娶她的女兒徐妍。
乍一聽此言,徐樊有些意外。
從前徐妍還沒定親時,他見慣了登門求親的人。那些人或有意攀附他的權勢,或是慕名於長女的美貌,後來他挑來挑去,最終定下了李家的李文飛,既是覺着那個人還看得過眼,更多的是因為對方的家世。
李文飛的爹是太子少保,職位在自己之下,料想女兒嫁過去后不會被為難,又因着李家是書香門第,女兒日後在這樣的家庭里生活,家庭成員之間也會比較好相處,他徐樊的女兒,不能看人臉色。
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想到,李文飛卻是個短命的,他的那些瞻前顧後,到頭來竟害的女兒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而自從徐妍回來孀居,便再也沒了跟他登門求親的人……哦,不對,是再也沒了跟他求娶長女的人。次女徐珊也到了適嫁的年紀,近來也屢屢有人來提親了。
不過這些人里,並沒有妻子張氏能看得過眼的,他也覺得差強人意,長女吃了一次虧,在次女的婚事上,他便變得更加謹慎起來。
而現在,這個二品巡撫冷不丁的提出想娶長女,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若論政務,他對嚴清還算滿意,但若要選成女婿,他覺得還差一大截。年紀上來講,此人已經三十了,徐妍卻才十七,兩人相差一旬還多;再者,這個嚴清還有一對兒女,徐妍年紀輕輕的,難道要去給兩個快十歲的孩子當後娘?這樣複雜的家庭,他真不知女兒能不能適應的來。
挑來挑去,在他眼中,嚴清的長處也就是他的巡撫之位,此人年紀輕輕就當了上富庶江南的巡撫,且現在看來,料理的還不錯,算是個有能力的人。不過也因着他的官位,這人始終要長居江南,女兒若是嫁了便要跟着去遠處,徐樊自己現在權勢再大,人也在京城,鞭長莫及,萬一女兒將來受了委屈,自己一時可並不能護得了。
所以思來想去,做父親的還是覺得不甚合心意。
不過求親之事,向來不是當下能給回復的。而嚴清早打聽好了,現如今並沒有什麼人向徐妍提親,所以也不着急,自認為勝券在握,何況還有張氏在旁協助,料想用不了多久,他便能抱得美人歸了。
當天夜裏,徐樊回到卧房時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張氏知道白日裏嚴清來過,心內有幾分猜測,便關懷道:“夫君這是怎麼了,可是白天疲累了?”她嘆了口氣,做出心疼的樣子來,“聖上器重您,您也得自己心疼自己啊,倘若累壞了,叫我們怎麼好?”
徐樊在床邊坐下來,沉聲道,“並非政事,而是……”他看着張氏道,“今兒有人向我求親,是為了妍妍來的。”
張氏心內一定,他能拿回卧房中來提,就說明還沒有完全決斷下來,否則早就當面就一口回絕了,哪還用得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好奇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中意咱們妍妍,眼光倒是不錯啊!”
徐樊微微斂眉,“江南巡撫,嚴清。”
張氏深諳夫君的脾氣,此時徐樊皺着眉,就說明不太滿意,她於是也趕忙做出略有失望的樣子來,“哦,原來是這位啊!”
“你也不太滿意?”徐樊問。
她沉吟道,“年紀大了點……模樣倒是還不錯,這家世嗎……才是個二品的巡撫。”
這一點徐樊不甚贊同,駁她道:“才是個二品?他這個年紀,能做到二品巡撫已經很是不易了!”
張氏趕緊道:“我是婦道人家,不懂外頭那些官品官位的,不過我總覺得,咱們妍妍要配個更好的,最起碼也得是個世家公子……”
這正戳到了徐樊的痛處,他深深嘆了一聲,“世家公子?這都是咱們的想法,妍妍,畢竟已經嫁過一回了!說到底還是怨我,當初選來選去,給孩子定了門這樣的親事……”
見丈夫自責,張氏趕忙安慰道:“這也怨不得夫君你,誰還能未卜先知呢?”她也順勢嘆了聲氣,“說到底,還是妍妍的命不太順。”
徐樊沒說什麼話,一副沉痛懊悔的樣子,張氏覺得是時候了,趕忙道:“不過這樣一說,這個嚴清也不是不可考慮。”她緩了緩,向徐樊一一道來,“你看,妍妍今年都十七了,回來也有半年了,竟是一個提親的再沒有,女孩子家的好年紀就這麼幾年,男子可以再等幾年,咱們的姑娘可耗不起,所以說要想找個不錯的,就在這麼兩年……還有,外頭的那些傳言,咱們又不是沒聽過……”
她又提到嚴清,“你看,他為人處世挺有一套,看上去也是個好性子的,照他的官位,在杭州那個地界,頭上也沒什麼壓着的……”
“可,杭州是不是有點太遠了?”
張氏趕忙寬慰,“不是一個月就能到了嗎?況且聽說若走水路,好像還能更快些?杭州雖然不算近,但勝在富庶啊!南方地界,水土又好……對了,妍妍的親娘不是就那裏的人嗎,料想妍妍肯定沒什麼問題。”
徐樊沉吟了會兒,提出一個最要緊的問題,“嚴家可還有兩個孩子呢,半大小子最難管,咱們妍妍怎麼能給人當後娘呢?”
“後娘怎麼?”
他話音剛落,就見張氏頓時不悅,冷聲道:“我不也是後娘嗎?既然覺得不好,你幹嘛把我娶回來受罪?”
“瞧瞧,這不說妍妍么,你倒還氣上了。”徐樊趕忙上前哄。一個權傾朝野的重臣,家中只有張氏一位女眷,僅這一點便能看出她多懂馭夫之術。
張氏剜了男人一眼,“我這個後娘當得怎麼樣你心裏不清楚嗎?左右道理都擺在眼前,妍妍先前吃了一次虧,現在這局面也是無法,好姻緣容不得等,你自個兒拿主意吧!”
徐樊又權衡了一會,妥協道:“罷了罷了,改天問問妍妍自己的意思,只要她願意,我沒意見了!”
張氏心內暗喜,徐妍跟嚴清在臨江樓見面的事情她早知道了,聽說徐妍還收了對方的畫,照這樣看,嚴清很懂拿捏女兒家的心思。況且才新婚沒幾個月就守寡,她不信徐妍心裏不盼着有人疼。最重要的是,徐樊都沒意見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不信還能拗得過自己這個當家的主母。
徐樊表了態,第二日,張氏就來到了頤寧院,跟老太太商量此事。
出乎她的意料,老太太聽了此事,似乎並無多大意外,只問她道:“侯爺怎麼說?”
張氏含笑,“侯爺說,這事主要看妍妍自己的意思,只要妍妍願意,他不干涉。”
言外之意,人家當爹的都不反對了,您一個祖母,也不該有什麼意見吧!
老太太又問,“那你問過妍妍了嗎?她可願意?”
“那倒還沒有,您是長輩,妍妍是您親手看大的,此事當然要先問過您的意見,倘若您覺得不妥,任他官階再高,咱們也不讓妍妍嫁過去。”
十幾年的賢婦不是白當的,這話說的極好聽,可徐老太太卻只是搖了搖頭,“人家當爹的既然都要聽孩子自己的意願,我一個快入土的老婆子,能有什麼不妥,這人瞧着倒是還不錯,罷了,我也一樣,只要妍妍能看得上他,嫁就嫁吧!”
張氏心內大定,溫婉道:“那兒媳改日就去問問妍妍……”
卻被老太太抬手一止,“用不着麻煩你了,等晚上,我親自問問她。”
張氏一頓,卻也馬上低頭應了聲,“是,那就有勞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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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王府。
接連幾日的快馬加鞭,派去杭州的親信終於送來了“密報”。
賀昱從展承手中接過,翻開仔細看了一遍,待看完,那積壓了半個多月的愁雲卻立時煙消雲散,兩道俊眉悄然舒展起來。
展承立在旁邊躬身道:“爺,您看這消息要不要想辦法知會安平侯府?”
賀昱一擺手,“冷了本公子這麼久,不給她點教訓怎麼行?且等等吧,這樣的人,她都能和聲細語的暢談,眼光真是……”
話沒繼續說下去,他嗤笑一聲,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這幾天西南有伙匪徒鬧事,地方上有些吃力,上報到了朝廷求援,兵部已經爭論了幾天,他擔著兵部的差事,自然也得參與其中,目前看來只是小打小鬧,然有了上一世的經驗,他深知此事關係重大,現在不可懈怠,為了提前部署,幾日來,他有些勞神費力。
不過眼下得了這個消息,他倒能安心好好睡一覺了,打仗什麼的尤其還是上一世經歷過的事,於他構不成威脅,唯獨徐家這位美人,每每惹了他煩悶,卻又叫他無處發泄,使不出勁來。
不過這下他到不着急了,先晾她一陣,等過兩天再讓她知道自己的眼光到底有多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