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到青峰的郵件地址之後,沙紀當然沒有和他繼續那個少兒不宜的話題,而是將手機收進了包里,開始專心的上課,而身後的男生看着她一連串流暢的動作,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並沒有再糾纏,隨意鬆散地把包往地上一扔,然後趴在了桌子上開始睡覺。
坐在沙紀右邊的純夏在抄筆記低頭抬頭的間隙不經意朝一旁瞥了一眼,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之下的沙紀,嘴角似乎勾起了一道淺淺的、溫和的笑意。
心情好的時候,似乎連上課的時間也流淌得格外快,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沙紀記完筆跡的最後幾個字,收拾筆記本的時候,一轉頭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青峰大輝,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之下投下一片陰影,雖然閉着眼睛氣息均勻看起來沒什麼危險的樣子,神態卻也流露出了些許桀驁不馴。
她從包里拿出了手機,插上耳機,在音樂列表裏飛快地滑了滑,然後嘴角勾起一個有些壞心眼的笑容,動作輕柔地將白色的耳機塞進了青峰大輝的耳朵里。
熟睡中的青峰只感覺像是有一片微涼的羽毛輕輕掃過了他的耳垂,痒痒的,像是一閃而過的錯覺,心底卻蒸騰起一種異樣的情緒,臉耳廓上的細碎汗毛都豎了起來。
意識還有些混沌,嘴裏卻發出低聲的嗚咽,像是一隻在說夢話的野獸。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耳朵里忽然炸裂出一段節奏感異常強烈的音樂,嚇得他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而耳機還危危險險辦懸不懸地掛在他的耳朵上,聽到裏面衝出了一句youready?let’sgo!
青峰大輝豎起眉毛,緊蹙的眉心讓凶神惡煞的臉看起來更臭了,他極具侵略性的目光順着白色的耳機線一路向下,最終落在了沙紀手上握着的手機上。
因為動靜太大,所有人都轉過來看着最後一排的動靜,經常翹課的籃球隊ace和剛來兩周迅速成為新晉女神的轉校生,怎麼樣都覺得是一出大戲。
只是青峰大輝臉上那個表情,怎麼看都像是要咬人的猛獸。
弦樂鋪陳醞釀後山雨欲來的張力從耳機里沖了出來,彷彿是要將節奏和旋律直擊人心,青峰皺着眉居高臨下地盯了沙紀幾秒,彷彿忽然熄火一樣,懶懶散散地坐回了座位上,漫不經心地“嘖”了一聲,低垂着眼皮問了一句:“什麼歌?”
沙紀對他過大的情緒起伏感到有些意外,握着手機的拇指在屏幕上彈跳了一下,回答道:“。”
青峰點了點頭:“我好像在看nba的時候聽過。”
沙紀拿起另一隻耳機塞進了耳朵里,背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動作愜意而放鬆,聽到鼓點的時候,她忽然有些興奮的對青峰說:“這個聲音!像不像籃球拍在地板上時候的聲音!”
青峰一愣,看着忽然偏頭朝他笑得璀然的女孩子,身後的溫暖陽光為她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眉眼彎彎的像是一隻伸懶腰的愜意貓咪。
他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隨意而敷衍地點了下頭,便側頭看去看窗外大片的粉白色櫻花。
沙紀看着他微微泛紅的耳廓笑了起來,忽然說道:“欸,你低下頭一點。”
“哈?”青峰的眉毛抖了抖,眉心再次蹙起擺出那張兇惡的臉,卻還是依言在她面前垂下了頭來。
沙紀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頭髮,面前的男孩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鮮活的生命力,大大咧咧、喜怒無常,卻偏又透出幾分溫柔來,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馴順的野獸。
青峰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就要炸,臉漲得發紅,眉毛抖了兩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問她:“你!干!嘛!”
沙紀眯着眼睛笑了起來:“青峰君實在是太可愛了!”
“可愛?老子?!”
完全不搭的兩個詞從他的嘴裏冒出來,緊盯着沙紀的一雙眼睛氣得發亮,像是被揉進了細碎星子的夜空。
青峰的反應似乎是有些惱怒了,沙紀伸出的手在他臉上投下了大片陰影,讓他看起來神色更加陰沉了,他的眸色忽然沉了下來,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沙紀,嘴角勾起一個毫無情緒的弧度。
氣場似乎有些變了呢。
沙紀的心底有些發虛,卻是神色微變地收回了手,輕輕杵在了下巴上淺笑着與他對視,耳機里已經切換了下一首歌,鋼琴的輕緩旋律之後忽然近乎驚艷地挑起了三味線。
在這樣的音樂之中,劍拔弩張的氣氛根本持續不了,青峰終於收起微皺眉頭面露凶光,長嘆一口氣似乎是對她有些僭越的行為不予追究了,“你這個傢伙……似乎有些惡劣啊。”
沙紀依然是笑:“欸?青峰君這麼說的話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青峰盯着她看,明明是她無論是言語還是行為都讓人無力招架,眸光之中卻全然是坦然清澈,只是無辜的笑意背後似乎總是有幾分藏不住的狡黠。
青峰不再理會她似真似假的玩笑,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看到她亮晶晶的瞳孔豁然睜大還有忽如其來呼吸不暢而微微張開的唇,似乎有些挑釁地笑了笑:“原諒你一次,下一次可就不是這點懲罰了。”
說完他放開手后彎下身去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包,單手隨意地往肩上一甩,從教室里走了出去,再次大搖大擺地翹課了。
臨走之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正撞進沙紀追尋着他的背影的目光之中,她依然笑得坦然,眼角眉梢之間還透露出一點小小的得意,似乎對於他的轉身早有預感。
青峰挑了挑眉,這個女人,似乎有點囂張啊。
五官不是日本人流行審美的可愛型,卻是有一種自帶氣場的漂亮,慵懶地抬起眼皮的動作彷彿在勾人,學校的白色襯衫最上面兩個扣子被她懶散地解開,露出了精緻漂亮的鎖骨,只是……青峰的目光一點點往下移,看向女生線條圓潤的起伏。
“嘖。”他的嗓音里湧上一絲意味不明的輕嘆,似是有些遺憾。
隨後收回了目光,朝着教室外面走了出去。
完全可惜啊,胸太小了,不是喜歡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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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青峰完全走出教室之後,一旁的純夏才拿着筆跡湊了過來,被入戲太深的沙紀眼波微微上挑地睨了一眼,頓時心中警鈴大作,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伸出手去擋在了沙紀的眼前,碎碎念:“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彎的。”
沙紀一下子笑出了聲,撥開了純夏的手,看到她的筆記本上,問道:“怎麼了?”
“哦哦,這裏哦,剛才我沒太聽懂。”
“什麼嘛,不是已經全都抄下來了嗎?你看把這個部分當做一個整體,然後完全套進這個裏面,上面那裏不是已經證明了這兩個是相等的嗎?然後用這個替換掉這個,不就能得出這個答案了嗎?”
“欸!真的欸!覺得沙紀講得要比老師好多了!”純夏衷心地讚歎道,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神色洞悉又詭異地用胳膊拐了拐沙紀,然後瞥了一眼沙紀背後那個已經空無一人的座位,帶着點曖昧的笑意問道:“你這個傢伙,剛才那是在幹嘛呢?十米之外都能感受到你的小惡魔氣場。”
“那個啊。”沙紀帶着點笑意,食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扣了幾下,“難得遇到喜歡的類型,所以稍微有點忍不住暴露出惡劣本性了啊。”
純夏有些詫異,似乎覺得鶴田沙紀可不是一個能夠大方果斷在別人面前表露出感興趣的人,而且她一直以為沙紀應該喜歡那種各個方面都十分優秀的精英型男生,雖然因為在球場上實在太過強悍也受到一票女生的青睞,但是沙紀竟然會喜歡青峰這一款的無論如何看都有些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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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午飯的時候,花玲和純夏都自己帶了便當,把課桌拼在了一起,坐在教室里等着去買麵包的沙紀。
沙紀剛踏進教室,就感覺裏面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一群女生目光全都朝她看了過來,正在拿着手機講什麼的那個女生的笑容忽然僵住了,然後有些輕蔑地“哼”了一聲。
沙紀疑惑地看了她們一眼,卻似乎是對對方挑釁的態度並不感興趣地徑直朝自己的桌子走了過去。
看她走了過來,純夏朝她擠眉弄眼了一翻,然後又看了一年剛才還聚在一起討論熱烈的那群男生女生,然後翻了個白眼。
沙紀顯然沒有get到純夏那一番顏藝所表達的深刻含義,不明所以地拉過椅子在她們旁邊坐下,然後開始慢條斯理地拆麵包的包裝紙。
果不其然純夏立刻憋不住了,湊過來對沙紀說:“沙紀你知不知道她們剛才在說什麼?”
嗯,這回看明白了,純夏的臉上分明寫着“我知道我知道快來問我。”
沙紀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說道:“津巴布韋幣小幅上揚對美國玉米市場價格影響?”
純夏一下子呆住了,忍不住反問道:“什麼?”
花玲嘆了口說道:“沙紀的意思是她不感興趣。”
純夏翻了個白眼,然後湊得離沙紀更近了些,朝圍周圍神色警惕地環視了一周之後壓低了聲音對沙紀說道:“那個女生哦,污衊你做援交。”
沙紀挑了挑眉,咬麵包的動作也暫停了下來,目光清澈地看向純夏,少有的面無表情。
純夏似乎看出沙紀終於有點興趣了,立刻繼續說道:“她好像還有照片哦,說是照到你昨天晚上進了高檔酒店。”
沙紀依然盯着純夏,半晌才問道:“然後呢?”
純夏一臉莫名其妙,“什麼然後呢?我就聽到這些。”
然後你就在一旁這樣聽着?
沙紀看了她幾秒之後輕輕搖了搖頭,一旁的花玲的目光似乎也有幾分探尋,她鄭重其事地放下麵包對她們解釋道:“我剛回日本不久,家裏的房子還在裝修,所以現在住在酒店。”
說完她又重新拿起了麵包,聽到花玲在一旁說:“那沙紀你快點像他們解釋清楚啊。”
“有什麼好解釋的。”沙紀漫不經心地丟出一句,神色似乎有些冷。
“那沙紀是和爸媽一起住在酒店嗎?”
“嗯?沒有?只有我一個人回日本而已。”
“哇!”純夏一下子興奮起來,眼睛裏閃爍着全是期待,“那等你家房子裝修好了以後可以去你家開party啊!”
沙紀勾了一下嘴角,笑意卻很淡,對純夏的提議未知可否,在她還要繼續糾纏的時候忽然問道:“說起來上次那家雜誌找你做模特的事情怎麼樣了?”
“啊,好煩啊,我有點想去,可是爸媽完全不準啊,說我現在的成績絕對不可能讓我出去做什麼兼職的,所以這次的考試我必須要給他們露一手,不過可以穿各種各樣的衣服我還是超級期待啊,而且那個大叔還說做得好的話我說不定可以上雜誌封面呢。”
沙紀不經意一瞥,似乎看到花玲的表情暗了下去,在純夏依舊絮絮不止的間隙,她忽然說道:“嗯,說起來今天晚上廚藝社的社長拜託了我去為明天的聯誼做準備,你們倆可以來幫忙嗎?”
“啊,社長根本就是完全把任務甩給你嘛,明明是才加入兩周的新人就被這樣使喚。”純夏有些氣惱地嘟起了嘴。
“嘛,日本的輩分社會我也有些苦惱呢。”沙紀笑了笑。
“可是……”純夏微微咬住了下唇,可憐巴巴地看向沙紀,然後謝罪一樣地雙手合十高舉在了額前:“沙紀對不起……松田君最近要為interhigh的比賽做準備,所以今晚答應了他去看他訓練。”
才說完這句話純夏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站了起來:“糟糕,應該買好運動飲料的,你們先吃我去去就來。”
說完就一溜煙地跑出了教室去。
“切,明明不是一軍,還說什麼為interhigh做準備。”
耳畔忽然出現這句話,沙紀有些驚訝地看了花玲一眼,兩個人尷尬地對視了幾秒,花玲率先移開了目光,以一種不太正常的頻率嚼着嘴裏的便當,彷彿那是蠟油。
“那花玲來幫忙嗎?聯誼。”沙紀彷彿沒有聽到剛才的那句話一眼,笑了笑問她。
“我?”花玲僵直了背半晌才轉過頭來,探究的目光在沙紀的臉上掃了幾秒,然後搖了搖頭:“我晚上有補習班要參加。”
“啊~”沙紀有些沮喪地趴在了桌子上,彷彿沒有注意到花玲在她頭頂依舊灼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