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九章 抉擇
無事一身輕，生活忽然變得美好，周魚躺在久違的小床上，居然會因為床的柔軟而激動得半天睡不着。
“將來我死的時候，一定要死在床上。”他這樣想着，在月城醒來。
果然和暗月說的一樣，月城空了。
沒有狩夢人、沒有夢魘、沒有寂靜天使，雨仍在下，每一滴都是一個夢。
走進空無一人的月柱，周魚抬頭看向了月神樹的樹冠，樹冠里仍有很多藤條垂下來，按照暗月的說法，這裏其實是狩夢人的練習場，狩夢人要進入昏迷夢境，只有在這裏積累足夠多的零力、足夠多的戰鬥經驗，到了那個時候，狩夢人也足夠成熟穩重，做事不會衝動了，以身心最佳狀態拯救昏迷夢境的人。
正因為是練習場，才會有難度之分，零力越高難度越大，這樣才是鍛煉。
“暗月！”周魚站在月柱里大聲叫道。
暗月沒有和他約定見面地點就消失了，只說是今晚，如果他不回應，周魚就只能自己找。
等了一會，周魚開始自己找。
空無一人的城市、大雨、厚重的烏雲、乍現的亮光，恐怖片需要的題材都有了，就缺一台攝影機。
他四處閑逛，甚至去倒置月城逛了一圈，不用擔心有夢魘躲在暗處或有寂靜天使悄悄跟在身後，出乎意料的是，來到第十九層，周魚又看到了巨龍，以及小黑。
可以被稱為小夥伴的夢魘並沒有消失。
大概是和小黑相處太多，巨龍輕輕擺動着尾尖，對它來說只是無意識的小動作，可打在地上卻是一聲聲的巨響，和它作鄰居絕對是件很痛苦的事。
巨龍對周魚表現出了相當的興趣，周魚現在肯定打得過它，但他不想和巨龍打，所以帶着小黑逃跑了。
說到小夥伴，三魔算是除小黑外和周魚最熟悉的夢魘了，它們也在，一見到周魚就圍了過來，影魔不停的聞着，咂着嘴，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周魚的胳膊扯下來一隻嘗嘗味道。
周魚本以為暗月會在月柱頂端的，因為那裏有一幅零晶鑲嵌的畫，現在可以看出來，白色的人指的是周魚，黑色的人指的是暗月，暗月在白色的人“裏面”，一半黑一半白指的應該是兩個主意識。
但是暗月不在那裏，周魚在和三魔的爬樹比賽中得了第二名，第一自然是作弊的影魔，離開月柱，三魔又開始玩拋高的遊戲，而周魚忽然留意到，月城城牆上的假鏡子不見了。
城門開了，平時周魚到這之後就不再去看城門或城牆，已經習慣了，導致他沒有看到今天的變化，從城門出去，他來到了二十一層月城。
暗月就在這裏。
二十層月城也有根月柱，卻是正三稜體的，似乎是柱的頂端，周魚曾在雪萊的夢裏看到過，只是結構沒有那麼複雜，同樣有三扇三角形的門，裏面是一個巨大的空間，沒有樹根、樹榦或樹冠。
除了暗月外，這裏還有一個“周魚”，以及一隻寂靜天使。
“這是……在幹什麼？”周魚驚訝的看着這裏的一切，不明白暗月的意圖。
“放心，這隻寂靜天使是不會動的，你可提問了，我現在可以回答你的一切問題了，不會再有任何隱瞞，不過我建議你把和月城相關的問題放在最後。”暗月抱着手，盤膝坐在地上。
“目前最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把夢符全部給我？你應該知道一旦有人拿齊夢符，就會引發月城的危機。”周魚也坐下來，經歷了這些事，他心中的大多數問題都已經有了答案。
“這一次的狩夢人……太弱，而且大部分人都壞掉了，所以必須清理。”暗月笑着說道：“月城的層數和狩夢人的平均實力有關，最少二十一層，維多利亞時期的月城有四十二層；文藝復興時期的月城有五十一層，在負面情緒影響了所有狩夢人之後，這個時間段的狩夢人不會再有突破，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人拿齊夢符，為了那些昏迷的人着想，不如清理掉。”
“說到負面情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引起的？”周魚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算是吧。”暗月想了想，回答道：“負面情緒是月神樹弄出來的，我在月城開了個坑，把開天吃掉了，月神樹是月城的基礎，它以為有人破壞月城，發動了負面情緒‘攻擊’，這是它的自衛手段，而大多數夢都和負面情緒有關。”
“原來是這樣……”周魚點了點頭，猛的睜大了眼睛：“月城是不可破壞的，你能在月城開個坑，也就是說……”
暗月笑了起來：“這麼快就問到和月城相關的問題，看來你確實沒什麼問題可問了，那麼在說明之前，換我來問個問題吧。”
“什麼問題？”周魚好奇起來。
暗月問道：“你願意放棄你所有的夢符嗎？也就是你可以繼續在現實世界裏使用、可以讓你活得更愉快的夢符。”
“所有的？我才剛拿到手啊……”周魚想了想，說道：“看是什麼原因吧，有夢符確實方便，幾乎能讓我無所不能，但沒有夢符我也活到現在了，有個好理由我可以放棄。”
“那麼，做出選擇的時候到了。”暗月吁了口氣，問道：“還記得在北條敬司夢裏，我說過的話嗎？”
“關於命運？”周魚印象很深。
暗月點了點頭：“決定月城的命運吧，是否要讓月城存在，由你來決定，我的建議是不要改變命運，所以會對你說那樣的話。”
“沒聽懂，我能決定月城的命運？”周魚撓了撓後腦勺。
“到現在還不明白？我覺得你已經有所察覺了，在這裏。”暗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潛意識裏。”
“月城和我有很大關係？我是月城之子？”話說到這個份上，周魚也只能這樣猜了。
“月城之子……”暗月大笑起來：“錯得一塌糊塗，真是太小看你了，你的真實身份是‘月城之父’，雖然月城不是你‘親生’的，但編織月城夢境的是我——也就是你的潛意識，沒有你就沒有潛意識，所以你是月城之父。”
“呃……那我更聽不懂了，月城不是很早就存在了嗎？據我所知，維多利亞時期就有了。”周魚徹底糊塗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雪萊就是阿八，雪萊是你‘救’出去的，維多利亞時期的狩夢人也因此被清除了。”暗月壞笑着問道。
“咳，我不太願意去想這件事。”周魚有些尷尬。
“沒必要。”暗月安慰道：“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好吧，繼續。”周魚撇了撇嘴。
尷尬歸尷尬，他可沒打算把維多利亞時代的終結往自己肩上扛。
暗月指了指地上那個“周魚”，說道：“這傢伙就是你新生成的潛意識，我在你夢境裏就把他弄出來了，如果你決定讓月城存在，我就把我的記憶——也就是主意識——給它，讓它成為暗月，回到你進入月城的前一刻，編織月城這個夢境，由於月城夢境的時間是‘面’，一旦出現，就會擴展到人類所在的所有時間段，自人類誕生之日起，直到人類滅絕之日終。”
說完，他又指了指寂靜天使，說道：“潛意識要編織月城夢境，就必須使用夢符，否則大家都得不到，你若不想放棄夢符，月城夢境就編織不出來，月城不曾存在，也不會繼續存在下去，如果你決定取消月城，就去擁抱寂靜天使吧，你會忘了一切，當然，夢符除外，你甚至不需要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就能使用夢符。”
周魚皺起眉頭：“不對啊，如果月城不存在，又哪裏來的夢符？要是我決定取消月城，夢符也應該消失了吧？否則就出現悖論了。”
暗月聳了聳肩：“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夢符原本就是存在的，你只能決定是否編織月城夢境，不能決定夢符是否存在。”
“奇怪……”周魚喃喃自語：“難道我真有超能力？”
“夢符的事就不用管了，你的決定是什麼？”暗月指了指周魚的第二個潛意識和寂靜天使。
“等我理一理思緒。”周魚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說道：“現在我的選擇就是保留夢符，可以在現實世界使用，但是就沒有了月城；或是放棄夢符，讓潛意識編織月城夢境，但是我一無所有。”
“沒錯，就是這樣的。”暗月點了點頭。
“你不是應該知道我的選擇嗎？如果我選擇不編織月城夢境，你不就不存在了，怎麼可能還在這裏和我說話？”周魚越想越頭疼。
暗月聳了聳肩：“或許這都是你的夢，或幻覺，我說過，如果你觸碰寂靜天使，就會忘記除了夢符之外的一切，我也一樣，如果你觸碰寂靜天使，我從一開始就不存，也就不會坐在這裏和你說話，你也不會記得我坐在這裏和你說過話。”
“如果我讓這個新暗月編織月城夢境，然後觸碰寂靜天使呢？”周魚又問。
暗月搖了搖頭：“那我就不清楚了，或許月城會被抹除，或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忘了嗎？我是你現在的潛意識，現在我知道的事已經無法超出你的認知了。”
“好吧，我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