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結束即是開始
對面的人雖然身形相貌都有所改變,手裏的扇子卻依然故我。
只不過換了一把羽毛扇而已。
小子真當自己是諸葛亮不成...
“狗蛋!你怎麼也來了?”一臉單純的喜悅,彷彿從沒怪過對方嚇唬自己,真是心.胸.開.闊.毫.無.芥.蒂!
看着對方易容過後依然瀟洒的笑臉僵了僵,她笑得更幸災樂禍了。
“狗蛋你不是投奔你那親戚去了么?怎麼想到來找我了?”好像全然不覺,她邊說邊上下打量對方,“喲,這是混得不行啊,看你還是原來的老樣子,人卻糙了不少呢。”
“呵呵,小連你現在越來越會開玩笑了,真是讓人吃驚啊,這裏人來人往,不如我們去屋裏聊聊?我帶了上好的美酒,我們也有好久沒有秉燭夜談了。”他舉了下另一隻手中提着的小罐示意。
“那是,人都是要變的嘛。走走走,去喝酒去。”瞄了眼櫃枱后的掌柜和周圍幾個來去匆匆的住客,明白對方是有話要說,便帶着他上了二樓自己住的房間。
將房門牢牢管好,又四處查探確認沒有錯漏,那青年才恢復之前的淡然,走了過來,將桌子挪到屋中間,自顧自就拿走了她之前放着的大包小包,放上了自己帶的酒罐。
“這麼久沒有見面,難道都不高興嗎?”他拍開封住的泥,四處找起了酒杯。
被稱作“小連”的,正是茱莉安前世的那個叫做竹蓮的少女,她此時一身男裝,行為舉止也大大咧咧,站在桌前叉着手看着他,清秀的臉上滿是不耐。
“有事說事,我可不知道你這麼有雄心壯志的傢伙,怎麼還有空找不求上進的老朋友敘舊。”尤其還是知道他太多秘密的老朋友。
“這話說得,想你了,便來見你,也是應該的。”
“等等,你怎麼找到我的?”她狐疑地看上下打量,突然一拍腦袋,回身翻那個大包裹,從犄角旮旯終於摸到臨行前月娘給她的那個香囊,吭哧吭哧從一堆雜物里拽出來,拍給他,“拿走拿走!早知道沒這麼容易放我逍遙,可你們也太心急了點。”
“這話說得,有福同享嘛,你一身本事不好好建功立業,多浪費。”
“少來,說得好像女人能當官似的,咦?就你這三腳貓功夫,也敢到處跑?”她狐疑地上下打量對方,對方那兩把刷子她還是知道的,當不得手無縛雞之力,可也沒到武林高手的地步,且不論江湖上那一陣風波還未平息,且說她的武力值,就夠遠遠甩他一條街。而對方那種疑心病十足的傢伙,怎麼會毫無目的的來看看她?
將她剛才喝過的酒盞拿了起來,湊近嗅了嗅。
曖昧的動作引得她臉一紅,便要過來搶奪。對方卻閃身讓開,不叫她搶了過去。
“喂!”她有些緊張的看着他,生怕他又做出什麼奇怪的舉止。
看他卻只是在屋裏翻找酒盞,她皺了皺眉,微微懷疑,趁着他背過身,她將一枚銀針從袖中探出,迅速的伸入打開的酒罐中,待他將另一個酒盞也找到,即將轉身,便迅速收回手,裝作什麼都沒做過,看着他將那個沒用過的酒盞放到了桌上,她用過的那個卻未曾放下,先取酒罐盈滿,再放到她面前。
淡青綠色透明的液體散發著竹葉與梅子的香氣,一圈圈地波紋緩緩散開,聞起來清幽卻甘甜,讓人食慾大動。
“你怎麼想到帶這個酒給我的。”她咽了口唾沫,卻不忘在他低頭為自己斟上的時候窺一眼掌中銀針,見依然銀亮,偷偷鬆了口氣,坐上了椅子。
“我還不知道你,最喜歡的酒不就是這個么?甜膩膩的,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喝。”他自己也倒了杯,坐到了椅子上,“不過既然是你喜歡,那我肯定要給你尋來咯。”
“別說的這麼...”
“怎麼?恩?”他湊近她,沖她無限寵溺的笑,“不要說你不知道,我一直想你...和我一起走...”
心跳的飛快,雖然心裏喊着不可能,這是個大騙子,但兩輩子情竇未開過的她還是有點臉紅,不知是不是精神和這一輩子的身體融合得越來越好,她最近一段時間心態越發貼近一個方方及笄的少女,回到前世的記憶與性格,只因為過往殘酷的訓練,更加追求隨心所欲的歡喜。
開心就笑,不開心就走,陽光好就去曬日光浴,下雨就在屋子裏閑着看書,臨了帶了不少金銀細軟,足夠她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隨心所欲,一路前行。
這樣的隨心所欲,得來不易。
所以她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畢竟才享受沒多久,她還想多多體會自由的滋味。因此完全不願意攙合進他們的雄圖偉業,早在一開始就拒絕了,卻不料他又再次出現。
“我早已說過,不想攙合進去,說什麼都沒用,出了個火坑又進一個,得多傻。”她知道對方是想邀請自己去做他的屬下,跟着他登上巔峰寶座,或者說,支持他一路登上去,然而她還不算傻透,在他這種人手底下幹活,臨了能有什麼好下場,因此完全不管他說什麼,門不開不開就不開。
“怎麼,菀月和七楓還不夠?最近他們好么?”說全然忘了那人是假的,畢竟和自己夢裏的男人太像,讓她太有親切感,不由自主就上心也是難免。不過心知對方估計因為陪伴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正樂不思蜀,早就把自己忘了,心裏還是有點苦澀。
下意識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才看到對面的男人正看着自己,眼神曖昧不明。她有些窘迫,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下意識掩飾道:“你這樣盯着別人看,太不禮貌了。”
卻見對面的男人伸手靠近自己的臉,下一秒,臉上接觸到一道溫熱,竟是有些微酒漬從嘴角被擦去。
卧槽!犯規啊這是...
“你你你你你...”她獃滯的看着對方將手指放到自己嘴邊,趕緊衝上去抓住,不讓他放進嘴裏,卻被對方順勢反握住了手。
“因為別的男人喝了我的酒,真是讓人傷心啊...”
“你在瞎說什麼呢?!什麼毛病,怎麼和月娘學去了!”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她有些惱羞成怒。
“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絕,你不該補償一下我嘛?”雖然這男人看着一臉愁苦,眼神卻波瀾不興,她還是不由鬆了一口氣,果然,就是在開她玩笑。
她用巧勁掙脫,回到他對面的位子上,給自己倒上一杯,豪邁的舉起:“行了行了,致你破碎的青春。”
說完一口飲下。
用袖口抹了把嘴,確認沒有漏網之魚后,她抬臉問道:“月娘去哪了?你們沒一起來?”
“啊,你一會就能見到七楓了,月娘她正帶他找你呢。”對面的男人笑得極為懶散,拍拍扇子,眼神往窗口望去,“你真的不願意跟我走啊...太可惜了...”
知道那兩人大概是真的在一起了,心裏酸澀難當,她又伸手去取酒杯,邊說道:“你們怎麼沒一起...唔!”
心痛繼續蔓延,肚子也一陣劇痛,視野出現黑色缺口,全身無力!
手中的瓷碗“啪”地摔了下去,淡青色的液體流淌了一地。
疼痛感消失,但身體卻變得麻痹,她無力支撐自己,努力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無法使力,整個人順着桌椅往下滑倒!
“是...你....”
“終於生效了啊...”望着天,只見那個男人俯下身,還一臉委屈地抱怨,“我可是真的不想傷害你呢,可是...”他臉色變得無比陰鬱,“誰叫你這麼不識趣呢?!”
你大爺!
她頭暈目眩,耳邊似乎都開始閃爍一些細碎的電子雜音。
“這個葯可是七楓給的呢,你高興嗎?這可是他的保命神葯,無色無味,一點點,就夠伺候不少人了呢~”是了,剛才,剛才他定是對自己杯子做了手腳!
“月...”
“啊,你是想問我對菀月做了什麼對吧?”見少女默認,他開懷的笑了起來:“哎呀不枉她這麼疼你,這種時候還想着她。不枉費...”他頓了頓,接着道,“特地為你問七楓那裏要來這最不讓人痛苦的葯呢...”
原來他們已經聯合起來,就為了對付自己么?!可自己又何德何能,只是一個小卒子而已,又不往中原跑,不會壞他們的事,為什麼不肯放過自己?!
七楓...記憶里那個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卻幻化做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身上麻痹的厲害,卻還是心痛,她以為,就像夢裏的那個人一樣,對方,一定是個溫柔的人吧...卻沒想到,當這個溫柔不是給自己的,會有多殘酷!
“不過你也別難過,知道你喜歡七楓,月娘特地取了他的命,給你路上作伴呢。”
什麼?!
這時,門被推開,明明上鎖的房門,被迅速打開,又關上。
一個人影走了進來,步履在地面沒有發出聲響,動作優雅美麗,堪稱一步一蓮花。
“哎呀,討厭,還是不行嗎?”對方在她面前蹲下,溫柔的抱起她無力躺下的上半身,支着竹蓮的下巴將頭轉向自己,溫柔的擦了擦她眼角因為疼痛滲出的淚滴,愛憐地說“奴家這麼好看的兒子都勾引不了你,奴家還特地給他掃清了情敵,真沒用!”她嗔怪地掃了眼身邊的男人。
兒子?!!
躺着的竹蓮被這一句話驚得差點坐起,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聽。
高大男人有點委屈地丟下扇子,“娘你太偏心了,你怎麼不說她眼光不好呢?沒看上我,是她的錯啊。”
“哎,這個小笨蛋...”美麗的少婦俯下身,看着竹蓮因為痛苦仇恨而蒼白扭曲的臉頰,細弱的手指慢慢拂過,“一把刀如果已經出鞘了,總是需要主人的,與其等你哪天心血來潮出賣我們,不如送你去享受永恆的自由好了,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有秘密啊...當我的兒媳,一起坐擁天下不好么?你這麼厲害,還管不住這個壞小子?”她再次湊近,竹蓮眼中的畫面,與後來那些夢裏的重疊,還是那美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容顏,淡淡輕愁,柔弱扶風,墨色長發散落幾縷,水墨暈染一般動人,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臉靠的越來越近,伏在自己耳邊,雙唇輕輕張啟,說...
“早就告訴過你了啊,小竹蓮,要記住,不可以相信男人呢...”
想起之前她莫名其妙的那段話,竹蓮這才知道真正的含義,而此時似乎是藥力徹底激發,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幾乎要跳出胸口!
“真好,她的身子骨最近沒什麼變化,能用...”
砰.砰.砰——
恍惚間,彷彿又看見了上一世的父親,他問...
“時間對了嗎?”
【叮——】
一陣雜亂的聲音在耳中作響后,似乎從什麼地方發出了一記奇異的低鳴。
【傳輸中,能量剩餘90%,訓練期結束,over。啟動預...】
冷漠的聲音遙遙響起,還沒聽清,一陣脫力,她瞳孔擴散開來,身體與靈魂的聯繫徹底分割。
眼前的世界,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