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01:歐陽佳敏述
我叫歐陽佳敏,其實這不是我本來的名字,原本我姓方,叫方田。
那是我七歲的事情,和媽媽一起出門。
那天下着好大的雪,媽媽牽着我的小手說等雪大了就帶我堆雪人,並且還帶着我來到了玩具店。
我站在櫥窗前盯着裏面的東西看了好久,可都不敢說想要哪個。
因為以前來這種地方,每次我指着哪個洋娃娃說想買,媽媽都會凶我,並說,如果我再胡鬧,就把我丟在大街上不管。
小時候的我很怕‘丟’這個字眼,那比媽媽打我罵我還可怕。
所以我要乖乖的。
但是今天很奇怪,媽媽不僅主動帶我來逛玩具店,還告訴我可以挑一件喜歡的娃娃。
我看了好久,才悻悻地指着櫥櫃裏的一個大熊娃娃。
當時我記得很清楚,媽媽給了收銀員一張一百塊的紅鈔票,那可是我們半個月的生活費。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這麼捨得,但是那時我心裏隱約感到不安。
直到後來,媽媽說要去給我買熱狗,讓我在原地等着,哪裏都不能去。
媽媽過馬路前我還能看到她的身影,可是後來就看不到了。
我蹲在街對面等啊等,從白天等到了夜晚,直到雪越下越大,最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昏了過去。
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家孤兒院,一個中年女人說以後我就是她的女兒。
我害怕,拚命地往被子裏鑽。
她怎麼可能是我的媽媽呢?我不要做她的女兒!
可是躲在被子裏的我分明聽到她和其他人說什麼,她們說我是在街上被撿到的孤兒。
孤兒?我怎麼可能是孤兒?
當時我的情緒很激動,把那個來接我的媽媽咬傷了。
之後好幾個要領養我的爸爸媽媽都被我嚇跑了。
直到他的出現。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長得高高大大,十分帥氣。他撫着我的頭,遞給我一根棒棒糖,問我願不願意去他家等我的媽媽。
他給我的大熊洗澡,還給它做了一件漂亮的衣裳。
從來沒有人會對大熊這樣,其他人都嫌棄它臟,只有這個哥哥會幫我照顧它。
我知道,他也能照顧好我。
猶記得我被他牽着回家的那一天也下着雪,就像媽媽丟下我的那一天,像是老天在哭,眼淚成片。
“佳敏,這是新家,我們的家,喜歡嗎?”哥哥背着我,把我帶到他的家裏,眼前是好寬敞好寬敞的客廳,沙發有好幾個我那麼大。
裏面的裝修很好,傭人也站了一排。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氣派的地方。
我木訥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經很久不笑了,表情也是獃獃的,因為這時候,我並沒有對這個家的任何歸屬。
哥哥把我放到他自己的床上,然後進廚房做飯。心情抑鬱的人要吃些甜食,這樣心情會比較好。
他當時是這麼想的,立馬翻出菜譜,選中上面的一個百果糖酥紅豆卷,開始忙活了起來。
我不知道,哥哥從不下廚,而他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下廚是為了我。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見到尹真真后,我那麼排斥她的緣故。
因為哥哥只會為我下廚啊,可是卻對尹真真做出了相同的舉動,我生氣,嫉妒。
當時的我只當是尋常,在房間裏胡亂亂摸了起來。對這裏的一切我都充滿了好奇。
直到我把把熨斗插上了電,被熨斗燙傷。
“啊……”
在廚房裏忙活的人聽到裏頭人的尖叫,趕緊放下手中的鏟子,奔進房間。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露出那麼緊張的表情,我知道,他是真的在乎我。
……
醫生說我患了嚴重的心理疾病,可能會誘發自閉症與自我恐懼症。
哥哥那些天情緒很低落,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好我吧。
所以那晚,他陪着我睡,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很貪戀這樣的懷抱。
這是我第一次和除了媽媽以外的人睡一起,而且對方還是個男的。
也許我早熟,但在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經悄悄發生變化了。
……
後來,我見到了哥哥的父母,他們和哥哥一樣,成為了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讓我上最好的幼兒園、小學、中學……直到高中我實在學不下去了,被送去了音樂學院。
我愛音樂,因為哥哥說我拉提琴的樣子很美,為了他,我決定好好學習小提琴。
但是尹真真生日的那晚,當我親眼看着哥哥在游輪甲板上給她彈琴的時候,我難受地落淚了。
躲在一個無人看得到的角落裏,看着他們是那樣的相愛。
今天她是主角,我的出現都不曾被哥哥察覺,他的眼裏只有她。
可是哥哥不是最愛看我拉提琴么?為什麼要讓這個女人彈鋼琴。
我從哥哥的眼裏看到那種期待,熾熱深沉,那是在我這裏從來沒有過的。
我知道,哥哥完完全全被這個叫尹真真的女人搶走了,再也不會為我歡呼為我驕傲了。
那我學小提琴還有什麼用?
當晚,我把家裏的小提琴都摔碎,我不甘心!
……
每個人都習慣依賴,嘗試着學習依賴,從此不可自拔。
13歲那年我第一次來例假,以為自己得了什麼重病,嚇得窩在房間裏哪裏都不敢去。
我把帶血的褲子丟進垃圾桶,抱着自己一個人躲在浴室里哭。
我還沒見到媽媽呢,怎麼能這麼早就死去。
那天我誰也不見,直到哥哥從傭人那拿來鑰匙開了我房間的門。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哥哥把我從浴室里抱出來的樣子,明明充滿擔心的臉上卻忍俊不禁笑了。
他把我抱上。床,囑咐我哪裏都不能去,等他一下。
我點點頭,總覺得那時候哥哥是要救我,我能依賴的人只有他。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靠在枕頭上睡著了,直到外面有傭人的聲音。
“少爺,我給小姐拿去就好。”
“沒事,他是我妹妹。不忌諱。”
我探過腦袋,哥哥接過傭人手裏的東西端了進來,“紅糖水,把這個喝了,另外,待會貼上這個,有說明書。”
我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來例假了,衛生保健課上老書又講。
由於爸爸媽媽經常在國外的關係,家裏很少看到媽媽,更不可能知道這些常識。
當時的我臉火辣辣的,史無前例地羞。
但也是從那天開始,我願意毫無保留地信任他,無論任何羞恥難開口的事。
我會主動抱着哥哥睡覺,習慣性地親他。
這些在之後的幾年都再自然不過,哥哥也沒有任何抗拒。
我喜歡哥哥,自然也認為他是喜歡我的。
因為曾經我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哥,萬一以後我嫁不出去了怎麼辦?”
他想也沒想,“我養你。”
就是這句話,讓我堅定了對他的感情。
但是一切的驟然轉變都在尹真真那個女人出現后,哥哥不讓我碰了,甚至勸我以後不能再這麼親密了.
那天在酒店裏,我特地把自己脫得光光的,其實並不是為了勾引他,只是想試探他,並且讓尹真真看到.
但是哥哥卻揚手打了我,也許他覺得我很沒底線吧?
從那一刻開始,我和他的關係發生微妙的變化.
我不再像以前那樣親近他,只想着用盡各種辦法趕走尹真真.
也許在最開始我就把自己的身份定位錯誤,所以才會造成之後的思維扭曲變形.
等我真的破壞了他們的婚姻,看到哥哥從此一蹶不振,我才發現,是我毀了他.
當拿到醫院送來的哥哥的器官捐贈同意書時,我的心猛地就像失去了血液供應.
他是做好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打算,還是做好了隨時隨地不要命犧牲自己的打算?
像他成日喝得不省人事,簡直就是把命拴在褲腰帶上.
……
我後悔了,如果能給我重來的機會,我寧願當年就不牽上他的手,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種種了。
也許一個人呆在孤兒院裏也很好。
如果我能找到哥哥,我一定會把他拉到尹真真的面前,說一句,“希望你們在一起。”
我在等這個機會,所以從美國學成歸來,一則是照顧媽媽,另一方面,我要找到哥哥。
既然他們當初是因我而分離,我希望因我而聚合。
……
那天在大劇院門口被尹真真冷拒后,我一路跟着她,看着她喝得酩酊大醉,像一灘爛泥不省人事。
原本我想上前的,最後老闆還是打電話把付以書叫來了。
後來的後來,尹真真缺席了國家大劇院那次對她人生來說最重要的一次演出,但我聽說,她是因為去山裏找我哥了。
我欣慰地笑了,在INS上看到她和我哥被一群山裡孩子圍着的照片,我笑了。
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兩個相愛的人,如果執着於愛,十年,幾十年的分離又算的了什麼?地球是圓的,繞一圈你們還是會碰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