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恰到時機的奇襲
這或許對正在浴血奮戰的八大村的村民有些不公平,但這應該是最穩妥的辦法,盲目把隊伍壓上去,與敵人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戰鬥,王志傑捨不得,沈德會也心照不宣。
午後,敵人再次發起了進攻,炮彈不停地轟擊着土圍子的東北角,日偽軍又分頭進攻,以分散莊子裏的防守力量。
戰鬥越來越激烈,土圍子的防守險象環生,北邊的敵人上來了,幾個壯漢抬着炮飛跑到北邊救急;北邊壓下去,東頭的又衝上來,他們又抬着炮到東邊。
兩大筐耙子齒很快打光了,炮也打紅了。鬼子的炮彈不時在腳下炸開,有人被炸傷,有人倒下去就死了。但是在生死攸關的情形下,人已經打瘋了,村民們一點也不知道害怕,腦袋被大炮震得嗡嗡響,也沒有人往後退。
敵人的火力很猛,圍牆上的人只能從觀察孔向外看,而不敢露半點頭,敵人已經接近了土圍子,槍法又准又狠。由於距離近,五子炮開始失去威力,只能用抬桿猛射。
轟,一聲巨大的炮響之後,圍牆終於被炸開了一個大窟窿。一個勇猛的村民提了兩扇門板沖了上去,去堵那口子,一發炮彈打了過來,門板被打得粉碎,圍牆裏面的三間木匠鋪轉眼之間變成了一個大炸彈坑;前仆後繼,又有村民扛着門板來了,還沒堵上,門板又被炸得粉碎,子彈、鐵雨隔着口子瘋狂對射。
圍牆的口子越炸越大,不幸的消息傳遍了全村,婦女、老人、小孩提着菜刀,拿着長矛、棍棒都來守口子,用石頭砸,又擊退了鬼子的三次衝擊。
鬼子開始衝鋒了,號吹得山響,又是一陣激烈的廝殺之後,土圍子失守了。
徐大眼皺緊了眉頭,手指在板機上鬆了又緊,信號遲遲沒有發過來,眼看着鬼子破了土圍子,他心急如焚。
“有信號了。”觀察員突然放下望遠鏡,對徐大眼急切地說道。
“嗯!”徐大眼來不及多說,他已經聽見了連射武器的嘶吼,知道奪取鬼子火炮的戰鬥已經打響,將眼睛湊近了瞄準鏡,他屏住了呼吸。
鬼子指揮官在望遠鏡中看見士兵從缺口衝進了莊子,輕輕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望遠鏡,露出了一絲獰笑。他彷彿又看到了濃煙滾滾的村莊,倉惶逃竄的百姓,掙扎嘶喊的女人……
“閣下,我們打破了土圍子,摧垮了支那人抵抗的意志,現在裏面就是一群待宰的豬羊——”一個鬼子軍官在旁得意地轉過頭說道。
但轉眼間,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指揮官突然前撲,後背象是被一柄沉重無比的狼牙棒擊中,血肉橫飛,碎裂開來。
呯,徐大眼扣動了板機,重狙射出一顆仇恨的子彈,飛向他早已盯了許久的目標。
12.7毫米子彈在一千多米處擊中人體是什麼效果,有的說能把人撕裂,有的說能把人打成兩截。徐大眼卻不用觀察效果,因為沒那必要,只要知道這個鬼子中佐必死無疑就行了。他迅速移動槍口,向著其他鬼子軍官繼續射擊。
如同一場噩夢突然降臨,日軍突然遭到了猛烈的打擊,隨着徐大眼的槍響,已經潛近鬼子的其他狙擊手向各自選定的有價值目標射出了仇恨的子彈。在精準而有效的射擊下,軍官紛紛倒地,機槍紛紛啞火,頓時使鬼子陷入了混亂。
“開火,衝鋒。”中隊長猛地一揮手。
十幾挺機關槍噠噠噠地噴出火舌,步槍“啪勾,啪勾”地響成一片,子彈如雨點般卷向敵人。
負責防守炮兵陣地的鬼子只有二三十人,他們根本沒想到會遭到襲擊。幾個小時的戰鬥下來,他們幫着搬運彈藥,都很疲憊。眼見土圍子終於被攻破,戰鬥將很快結束,都放鬆下來,或坐或站,望着濃煙升騰,火光飛揚的寨子或說或笑,指指點點,對大搖大擺走過來的幾十名友軍毫不在意。
槍聲驟然響起,機槍子彈披頭蓋臉地打過來,立時便擊倒了不少鬼子。沒等他們組織起有效抵抗,十幾秒鐘的時間已經過去。化裝偷襲的戰士們,已經衝到三四十米的距離,花機關、盒子炮橫掃過來,子彈的密集度不是猝不及防的鬼子用三八大蓋能夠抵擋的。
二中隊在村南也突然從偽軍背後發起了進攻,機關槍、步槍、迫擊炮全部用上,突如其來的猛烈火力把偽軍打得東奔西竄,混亂不堪。偽軍損失慘重,慌了手腳,只聽得槍炮聲響成一片,殺聲四起,弄不清有多少人馬壓了過來。
偽軍開始驚惶地逃竄,側面有部隊包抄上來,一陣猛烈射擊,把偽軍又打了起來,象一群受驚的兔子亂撞亂竄。一夥偽軍倉惶向東逃竄,沒跑多遠,就被一個迂迴部隊迎頭攔住,一陣猛烈的射擊,打得偽軍矇頭轉向,掉頭又向回跑,互相擠撞着亂成了一團。
徐大眼使用重狙一槍一個地擊殺着鬼子,這比打一槍拉一下大栓可方便快速多了。鬼子已經開始還擊,但針對的目標是離他們近的其他狙擊手。徐大眼一邊在殺傷着鬼子的有生力量,一邊也是在掩護狙擊手們向後撤退,以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沙崗上的鬼子炮兵陣地已經被拿下,炮兵隨後跟上,開始調整炮口,並架設自己的迫擊炮,轟擊敵人。
鬼子炸開土圍子,衝進了寨子,但戰鬥還在繼續。村民們邊打邊撤,用笊鉤、鐵杴、菜刀、鋤頭同敵人展開了慘烈的巷戰、肉搏戰。
鬼子點燃所到之處的房屋草垛,寨子裏烈火衝天,濃煙滾滾,但沒有人顧得上救火,村民們人人自衛,在拚命地和鬼子搏殺着。
寨子裏到處都是槍聲、爆炸聲、慘叫聲、怒罵聲、砍殺聲。有的夫妻雙雙在院子裏同鬼子拼殺,有的父子在巷口阻擊敵人,有的母女合力同獸兵撕打在一起。
院落里、街道上在拼殺、戰鬥,屋裏的老人、女人、娃娃,抄起了钁頭、鐃鉤、鐵杴,擀麵杖、菜刀、剪子,能用什麼用什麼,寨子上空響起了一陣陣的喊殺聲。
庄外的槍聲、爆炸聲更加激烈起來,偽軍已經被擊潰,正從村南象被趕鴨子似的抱頭鼠竄向鬼子大隊靠攏。
雖然指揮官和多名軍官陣亡,但鬼子還是反應很快地向炮兵陣地派來了爭奪的兵力。但這股鬼子隨即遭到了一中隊的猛烈夾擊,鬼子大隊的身後,三中隊也發起了攻擊,四面皆發生了戰鬥,這使鬼子判斷不清具體的情況,指揮陷入了暫時的混亂。
日軍吹響了軍號,衝進庄內的鬼子開始慌忙撤退,村民們這才得到了喘息,但已是傷亡慘重。
何有義渾身是血,臉上、身上多處受傷,手裏的鍘刀已經沒力氣再舉起來。林凡才也幾乎虛脫,手裏的大刀片已經卷了刃,莊裏到處是火光,街道上橫七豎八躺着犧牲了的父老鄉親和被殺死的日本鬼子,鮮血染紅了街道、斷牆。
即便極度疲憊,林凡才和何有義還是組織起村民,重新封堵被炸開的土圍子,防備鬼子捲土重來,並登上圍頂向外觀察情況。
戰場已經轉移到了寨外的小沙崗上,奪炮成功,擊潰偽軍,調動日軍,解了寨子之圍后,游擊大隊調整布署,就地防禦,這個並不高大險要的地方便成了敵我雙方激戰的焦點。
指揮官及多名軍官被擊斃,炮兵陣地遭襲,丟了山炮和迫擊炮,這對鬼子來說是難以容忍的。
鬼子向來就是這個毛病,在中國大地上耍橫耍慣了,在哪吃了虧,總要報復一兩下才覺得找回了面子。此次也不例外,收束部隊后,氣勢洶洶地向小沙崗發起了進攻。
一群鬼子和勉強收攏起來部分偽軍嚎叫着沖了過來,“砰!”不經意的一聲槍響,在偽軍身後揮舞洋刀督陣的鬼子軍官的腦袋突然象被一根巨棒猛烈擊打。不,比這個效果還恐怖,整個腦袋連脖子都被重狙的子彈炸飛了。鮮血從參差不齊的傷口處飛濺而出,無頭的屍體轟然倒地。
小崗上響起了槍聲,並不密集,但很有節奏,狙擊手隨着徐大眼開火射擊,偽軍軍官和機槍手遭到了優先照顧,衝鋒的隊伍開始混亂起來,但身後是鬼子明晃晃的刺刀和兇狠的呼喝,這些偽軍只能面如土色地繼續向前。
突然,剛剛接替指揮的鬼子軍官的右肩靠胸部位血肉迸濺,小半邊身子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死狀慘酷異常。即便是鬼子,也被這接連的打擊弄得有些目瞪口呆。
當衝鋒的偽軍和鬼子距離沙崗陣地只有一百多米的時候,在狙擊手的打擊下,氣勢已經衰減大半,連督戰的鬼子小隊在連番損失的情況下,也不那麼起勁兒的吆喝了。
榴彈、機槍、步槍、花機關開始射擊,游擊大隊拿出了全部實力,除了陣地的士兵外,狙擊手也在繼續獵殺着敵人。沒有了炮火的支援,這一次猛烈的進攻很快便被打退,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和十幾個慘叫哀嚎的傷員。
火炮響個不停,比剛才在鬼子手中時還要猛烈、密集,不斷在敵群中爆炸。除了繳獲的火炮,游擊大隊的八二、六零迫擊炮也紛紛開火,將炮彈砸向敵人,給敵人造成着傷亡和混亂。
風漸漸平息了,田野上升起了淡淡的暮靄。夕陽把它的餘輝抹在大地上,樹梢頭,灼灼似火,彷彿也要熊熊燃燒起來。
滿布煙塵、彈痕累累、冒着青煙的斷垣殘壁,默然屹立,折干斷枝的古槐白楊,仍然挺直着蒼勁的臂膊,象是要扼住這伙窮凶極惡的敵人的咽喉。
鬼子顯然在這猛烈的打擊下,失去了信心,但又不甘心。在這遲疑中,形勢更加惡劣。
等到粗略的傷亡統計報上來,倖存的一個鬼子尉官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攻打寨子、遭到襲擊、左右夾擊,反攻失敗,已經使兩個中隊的蝗軍,付出近半的傷亡。偽軍則更慘,連死帶傷,還有逃跑的,七百多人只剩下了不到三百。
最重要的是這突然殺出來的敵人所顯示的戰力,火力猛烈,火炮打得也又准又狠,絕對不是一般的抗日武裝所具備的素質。鬼子軍官已經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新七軍派出的游擊部隊。
但鬼子想撤退,卻已經不是那麼容易。調整完布署的游擊大隊不僅穩住了陣腳,還佔據有有利的位置,可以方便地截擊後退的敵人。
炮彈追着炸,對手追着打,撤退的路上竟然還遭到了地雷的襲擊,幾顆踏發跳雷便幾十個鬼子偽軍。保安旅不敢與鬼子正面交鋒,但痛打落水狗的水平卻不低。他們不堵截,卻擅長側擊。在大路兩旁向著鬼子和偽軍開槍射擊,不斷給敵人製造着傷亡和麻煩。
這才叫打仗,這才是戰鬥。林凡才站在土圍子上,手中拿着一支老掉牙的單筒望遠鏡,激烈的戰鬥讓他手心都握出了汗,指甲扎進肉里都渾然不覺。而這座曾經血戰過的村莊,似乎已經被雙方遺忘。
“師弟,你趕緊下去,再催一催,帶鄉親們快些出寨,別捨不得家裏的破爛,保住命才是主要的。鬼子是肯定會來報復的,咱們這裏可又要成鬼子燒殺的目標了。”林凡才轉頭對何有義說道。
“師兄,還是你帶着鄉親們出庄吧,我在這裏盯着。”何有義晃了晃手裏撿來的槍枝,推讓道。
“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快,別耽誤了。”林凡才望着寨外,鬼子偽軍已經在槍炮聲中退得看不見了影子。
何有義無奈地點了佔頭,看了一眼戰場,下了土圍子,領着一些青壯年開始幫着村民們扶老攜幼,抬人挑物從西門出寨,向四處疏散。
“師哥,師哥——”一聲聲嘶啞的喊叫讓林凡才醒過神,回頭一看,卻是何有義帶着百多號村民又趕了回來,不同的是,這些人都背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