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血脈

13|血脈

馮瑄早年習武頗有所得,一人仗劍出行十餘年都沒事,所以等馮甲氣呼呼的回來時,馮賓與馮營早就烹起了茶,頗得其樂。

“他七歲時你就追不上他了。”看到馮甲,馮賓難掩得色的說道。

馮甲瞪了他一眼,扔掉手上提着的一隻鞋。馮營往下看了一眼,喚童兒,“去把我另一隻鞋撿回來。”童兒老大不開心,“大伯剛才都扔到那邊池子裏去了。”

馮營:“快去,丟了一隻,一雙都不能穿了。”

童兒就踢踢踏踏的去了。

馮甲倒了杯水喝,道:“既然已經見過大公子了,我們什麼時候去迎?”迎回大公子,當然該舉國公卿同去。馮甲這麼說就沒給馮營說不去的機會。

誰知馮營還真在猶豫,“此人心胸狹窄,見視又不高,請他回來真的有用?”

馮甲又要發火了,罵道:“你這話說晚了!”

馮賓趕緊攔下馮甲,“大哥休怒。”轉頭對馮營嘆道,“阿背,我懂你的意思。”

馮營小時候愛哭鬧,只願意睡在父母的背上,又因為是馮家嫡支,其實馮甲與馮營小時候都背過他,所以就得了這麼個小名。

馮賓道:“你想為國君盡忠,只是力不從心……”

“他那是蠢!愚!”馮甲罵道,他最了解馮營了。

馮營的性情懦弱,又養得過分清高了些。早年朝午王篡位,他不去攔是膽小,不幫姜元其父也可以當成是失望——你身為大公子,名份人望都有,這都能被人從蓮花台趕出去,這也太無能了!

而他也不願意對朝午王效忠,所以三十年不進蓮花台。

他尊奉王令,那是愛惜百姓,盡職盡責。

他明知姜元在外,卻連送些錢物都不敢,更別說在朝午王還活着的時候把姜元帶回國都。

等朝午王好不容易死了,終於可以令國朝有繼,他又開始挑剔姜元其人,覺得他似乎不堪國主之位,讓他當國主真的可以?

馮甲以前就最愛跟馮營吵,可馮營不知是太沒脾氣還是胸懷廣闊,哪怕馮甲快把肝氣爆了,他都平靜如一。

就算是現在,馮營也跟沒聽見一樣。

馮甲已經又氣得起來轉圈,“你說!你說!這回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把你抬過去!!”他就知道!馮營又要當縮頭烏龜了!

馮營到晚上還沒鬆口,第二天早上,他剛起來就聽童兒說:“大伯在外面等着呢。”馮營當即把鞋一甩,扯着被子往身上一裹,往床里一鑽,閉目道:“就說我還睡着。”

童兒愣了,上前推了馮營兩把,氣道:“爹!你不吃飯了?”

馮營緊閉雙目,還輕輕扯起了呼。童兒氣怒,他的肚子可是早就餓了,怒從膽邊生,趴在床邊去扯馮營的鬍子,馮營叫他扯了兩下,翻了個身,呼打得更響了。

童兒夠不着他,又不敢上床,只好出去,見馮甲已經快把飯吃完了,他坐到馮甲身邊,望着他手中的餅咽口水,“大伯,爹不起來。”

“嗯。”馮甲把那半張餅塞到童兒手裏,道:“跟你爹說,昨日,蔣家三郎跑到西城殺了十幾個人,綁了二十多個,綁到廢陵前殺了。”

童兒正往嘴裏塞餅,聽到都僵了,幾欲嘔出。見馮甲說完就大步離去,他只好跑回室內,推醒馮營,哭着說:“爹,爹,大伯說、說……”

馮營已經聽到了,顧不上童兒,跳下床追到屋外,喊住馮甲:“你說的可是真的?”

馮甲在廊前回身,道:“半分不假。”

馮營跺腳,“真是……真是……!!太囂張了!”

馮甲假作驚訝:“何出此言?別說殺了西城三十多個人,再翻一倍又有什麼?”西城都是流民,殺也就殺了,連名姓都沒有的人而已。

馮營把馮甲扯回來,怒道:“別裝得你不知道他殺的都是什麼人!”

馮甲平靜道:“沒有姓名的人。”

馮營憤怒道:“那也是先王的血脈!”

馮甲:“先王血脈僅留姜元一個而已。”他坐下來,看這回是馮營氣得在屋裏轉圈,突然笑道:“這回,蔣家幹得好。不知有多少人像你一樣,明知那些人不可用,卻還妄想着能派上用場。”這樣一來,那些像馮營一樣搖擺不定的人就只能去迎接姜元了。如馮瑄所說的姜元,若日後知道此事,必定會感激蔣淑的。

馮甲嘆了口氣,“我馮家輸蔣家多矣……”

蔣淑尤在病榻之上,登門探望的人卻陡然多了起來,半真半假的試探,蔣淑撐起精神,能見的都見了,不想見的都推給蔣珍。蔣珍在國都中是出了名的莽夫,又因蔣夫人慘死,蔣珍前兩日殺了西城流民,又綁了二十多個拉到廢陵祭人,整個人像瘋了一樣,那些人當著他的面,倒是不敢說太多廢話。

又等了兩日,去肅州的家人回來了,帶回了早年永安公主身邊的馬夫一人,還有永安公主的玉枕一方。

蔣淑與蔣珍忙親自見那馬夫。

馬夫說的和傳言中說的差不多,也有一二不曾流傳出來的秘聞。

比如東殷公與永安公主的關係不像外界傳說的那麼壞。早年永安公主確實不肯見東殷公,東殷公就給永安公主送錢、送禮物,還送過不少健奴。後來永安公主漸漸和緩了,就與東殷公甜蜜過一段,就是在此時,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小名桃兒。從那以後,東殷公就沒有再在永安公主這裏留宿,但禮物是從來不斷的。

桃兒被東殷公帶走養育,從沒回來見過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的入幕之賓很多,最多的是府中健奴與侍從,也有外面的人,他做馬夫時替公主接過不少人,也曾送公主出去與人幽會。

公主也懷過孩子,不過公主不想生,懷了就會服丹,孩子就會落下來。至於公主在六七年前有沒有生過一個孩子,他也說不清。

“仆不曾面見公主。”馬夫很為難,“不知公主是不是……又生了一個。”

蔣淑沒有說話,蔣珍急道:“她要是還生過孩子,你總見過她大肚子吧?”

馬夫更為難了,搖頭說:“仆實不曾見過……公主不穿衣服。”

蔣珍都要急死了,聲音漸高:“難道穿着衣服就看不到大肚子了?!”

蔣淑順手拿起案几上的葯碗砸到蔣珍頭上,氣道:“滾!滾出去!想看大肚子的女人去別處看!去看個夠!”

蔣珍挨了打才冷靜下來,本來就是件不能宣之於口的事,他也問得太直白了。

蔣淑安慰馬夫,“我這弟弟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既會養馬,就留下替我養馬吧。”

馬夫出去后,蔣珍才回來,蔣淑說:“日後有機會,讓他看一眼姜元與姜姬。”

蔣珍道:“如果他沒見過……”沒見過姜元與姜姬,那姜姬就不是永安公主生的,那她是誰生的?

蔣淑嘆了口氣,還是解釋給他聽:“重要的不是她是誰生的,而是姜元想讓她是誰生的。”

蔣珍小聲道:“大哥也疑心那姜姬身份有疑?”

蔣淑道:“是與不是,不重要。姜元說她是,她就是。而他說不出誰是母親,我們就可以找一個女子來當做母親。”現在,他們不就是把東殷公給扯進來了嗎?

蔣珍聽明白了,卻還是不懂。跟東殷公說他戴了頂綠帽子,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蔣淑失笑,摸着弟弟的腦袋,“行了,你不要想了,去收拾一下行李,我們該去迎回姜元了。”

蔣珍擔憂道:“大哥,你病得厲害,不如……”

蔣淑道,“我一定要去。我這樣去了,才顯得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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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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