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但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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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府門口,唐麒利落地跳下馬車,道,“兄長先行一步,玖思去梳妝,再面見群臣。”
“來人,”凌淵點了點頭,“帶夫人去我母親那裏。”
“多謝兄長。”
唐麒昨天剛把自己的東西搬空,現在要梳妝,去凌夫人那裏正好。
鍾駿被卸了鎧甲,帶到凌淵身旁,凌淵看着他,溫聲道,“鍾將軍率先過去援助唐夫人,功不可沒,隨本公子上殿吧。”
鍾駿一僵,凌淵回道,還是那個表情,“怎麼,有什麼不對?”
“沒......不,沒有。”鍾駿急忙道。
“那是最好。”凌淵沉聲道。
這次的謀算,是鍾家起的頭,活下來的也只有他一個。鍾駿若是真有骨氣,就該現在自裁,免得引起南方世家的亂子。
但是很可惜,鍾駿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想死也不敢死。有句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着。
唐麒朝明嫦南行了一禮,道,“姨母,麻煩您了。”
“不礙。”明嫦南笑了笑,給她找了一套衣服還是一套頭面,還幫她梳妝。
“今日是有大事?”明嫦南問道。
“嗯,為日後阿黎能夠平穩地接過我們二人手中的大權。”唐麒解釋道。
“你們倒是想的長遠,那孩子才多大,就讓他背着這麼多東西。”明嫦南實在是心疼自家孫子。
“姨母心疼孫兒,玖思自然也心疼兒子,可是現在這般局面,總要給兩方大臣一個交代,不然誰能甘心,您說是不是?”唐麒道。
“我一介婦人,哪裏管的了那麼多,只不過,如今天下太平,那自然是好的。”
“姨母,還請您日後多多照顧阿黎。”唐麒道。
“放心,那是我的孫兒。”明嫦南道,這姑娘的脾氣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唐麒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頭面,深藍色長裙,長發挽得非常複雜,珠釵,發簪,步搖,除了成親的時候,唐麒還沒折騰地這麼麻煩過。
“果真是美人一個,當世難尋。”明嫦南贊道。
“多謝姨母。”唐麒行了一禮,準備出去。
“等等,”明嫦南喊住她,拿筆在她眉心點了一下,“好了,去吧。”
唐麒朝鏡子裏看了一眼,眉間一點硃砂,她本就較長的眼尾被加重,更添幾分嫵媚,確實很美。
殿中,姜陶聽說鍾駿救了唐麒,心中疑惑,卻也立刻站起來,帶着身邊的幾個人,朝鐘駿一禮。
“多謝鍾將軍相救於我家夫人,此等大恩,姜陶感激不盡,”他行了一禮,然後繼續道,“不知還有其他將軍嗎?”
凌淵搖搖頭,可惜道,“其餘人皆不幸殞命。”
一個中年男人站起來,聲音顫抖,道,“小鍾將軍,在下的次子黃維呢?”
凌淵使了個眼色,青山道,“黃大人,黃公子意外身亡,請黃大人節哀。”
隨後,又有兩個人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臉色蒼然如紙,半晌沒有開口。
本來派那麼世家族子過去,是為了證明唐麒確實是被刺客暗殺,這可倒好......都死了?!
只有鍾駿一個人活着!
為何會如此!
唐麒施施然走到門口,邁着有些沉重的步伐進來,精緻的妝容遮不住臉上的愁苦。
這做派其實有些過了,難道堂堂北方之主,是個悲秋傷春的女人?
但是沒人在乎這些,尤其是男人,他們對美貌的女人總是非常寬容的。
唐麒行了半禮,沉聲道,“諸位世族長者,兄長,今日唐麒遭遇刺殺,定是有人蓄意破壞南北和談,幸而今日遇到鍾將軍,僥倖得以活命,真是感激不盡。”
唐麒眼梢一挑,姜陶從善如流,立刻站起來,道,“夫人放心,屬下定會備厚禮以謝鍾將軍。”
“玖思客氣了。”凌淵道。
唐麒長篇大論謝過鍾家,準備坐下的時候又想起一件事情,便道,“對了,我差點忘記,還有幾位副將因唐麒而死......唐麒心懷愧疚,定會感激。”
相比活着的鐘駿,其他人得到的,也就只有隻言片語了。
鍾老大人捂着心口,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兒子......兒子活着,他很高興,可是日後呢!
唐麒這是捧殺,是挑撥離間!
如此,鍾氏危矣,世家危矣!
今日之後,其他世族可肯定會聯合起來,對抗鍾氏,那麼鍾氏的出路在哪裏呢?
投靠凌淵?這樣是可以暫時苟活,但是絕不能長久。
失策啊失策!
隨後,有兩個世族長輩借口身體不適離開,其他人還在撐着。
他們一走,合約上有關世族利益的字,絕對一個不剩,
凌淵掃過眾人,所有人終於安靜下來。他開口道,“左右合約已經定好,今晨我略作修改,呈給諸位一人一份,若無異議,便昭告天下,如何?”
周瑾年和姜陶兩個人率先站起來,“但憑公子決斷。”
然後下面呼啦啦站起來一片,剩下的幾個世族族長也站起來了。
唐麒打開合約,洋洋洒洒十幾頁,她粗略翻過,這合約到阿黎登基的時候,估計就沒什麼用了,她也懶得仔細看。
只是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唐麒皺起了眉頭,那條是“如果公子唐黎因故不能承大位,則南方一應事務,全交唐麒掌管,由唐麒之子繼承”。
最後一條果然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不只是南方世族,還有許多重臣。
“公子,此事不妥,萬一.......萬一黎小公子......”
“放肆!”凌淵喝道。
唐麒立刻打斷那人,冷聲道,“放心,我長子阿黎若有個三長兩短,唐麒保證,我讓在座所有人去陪他。”
這一條,不過是給所有人一個表態而已還真有人敢說他兒子的不好,當人家父母幹嘛的!
“諸位看別的就好,黎小公子不會有任何事情,”凌淵的目光掃過眾人,“當然,凌淵在此起誓,此生只唐黎一個兒子,絕對不會再有旁人,若違此誓......”
連唐麒都覺得這話說的太過,“兄長不可!”
她站起來,道,“兄長不過而立之年,來日方長,阿黎雖身為長子,又豈能攔着你成親。”
凌淵笑了笑,“玖思知我何意,不必再說。”
唐麒皺着眉頭,“兄長何必太過苛責。”
凌淵揮手讓她坐下,唐麒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合約之上的條例,實在對南方世族非常苛刻。可偏偏上午那一場博弈,世族一敗塗地,還極有可能引起內亂。
午時已過,合約終於商定。唐麒在上面蓋上大印,起身朝眾人行了半禮,道,“有勞列位臣工。”
她說完,凌淵也站起來,“明日一早,昭告天下,由護國寺延鴻方丈親自主持;另,嚴查今晨客棧刺殺一案,背後之人,殺。”
北方眾臣跟在唐麒身後往外面走,姜陶上前,道,“夫人,南方世族之人怎會救了夫人?”
“怎麼,忙傻了?”唐麒道。
姜陶點點頭,“是有點傻,頭暈。”
他快兩天沒睡了,累的厲害。
“他們是要殺我,帶頭的就是鍾家,我殺了其他人,只留下姓鐘的一個,等會兒回去備份大禮,給鍾家送過去,其他家族,上門道個謝就好了。”唐麒道。
“夫人,這一看你就是在挑撥離間啊。”
“我就是讓他們看的,這些人值得我費心,你也不想想看,”唐麒頓了一下,回頭對身後的人道,“行了,辛苦諸位,趕緊回去休息吧,明日事情一完,咱們就回恆郡,本夫人有重賞。”
“哎呦,臣等謝過夫人,這幾日可給人熬壞了,南方那些人,說話拐彎抹角,一句話非得拐到姥姥家再轉回來,臣這腦袋都大了,可算不用伺候那幫人了。”
幾個人紛紛附和,唐麒笑道,“都機靈點兒,你們搞政事的嘛,不搞這些彎彎繞繞,那玩兒什麼啊。”
“那都是瞎耽誤事兒。”
唐麒點點頭,“行了,都去吧。”
姜陶遲了一步,唐麒道,“還有事兒?
“回夫人,臣聽說許昌吉馬上就回來了,夫人放他一馬可好?”姜陶知道唐麒因着自己弟弟被捲入俗事中,火大得很。
唐麒垂眸,“我有分寸,你先走吧。”
“是。”姜陶也就只敢提一句了,說多了反而誤事。
唐麒出去的時候,楚徇鉞正在門口等她,駕着馬車過來的。
姜陶一笑,“夫人和楚相公真是恩愛哪。”
“那是!”唐麒眉眼一挑,朝楚徇鉞身邊走過去。
“完了。”楚徇鉞站在馬車邊,看着她的穿着和妝容,都有些不習慣了。
“明日延鴻方丈過來,昭告天下,結束了。”唐麒扶着他的手上了馬車,一邊說道。
楚徇鉞頷首,“好事。”
“是。”唐麒道。
“還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嗎?”楚徇鉞上了馬車,將她頭上的步搖,髮釵都摘下來。
“什麼日子。”唐麒想了半天沒想起來。
“傻,”楚徇鉞笑道,“四月十二,玖思的生辰。”
唐麒心裏一陣又驚喜又愧疚,臉色變了幾變,“難為你還記得。”楚徇鉞的生辰,這幾年都有白朮他們提醒的,今年兵荒馬亂,早就什麼都忘了。
“要記一輩子的。”楚徇鉞將她摟在懷裏。
“慢點兒,我臉上的粉一會兒蹭你一身啊。”唐麒連忙道。
二人在馬車裏笑鬧着,如平常夫妻一般。
凌淵和凌老爺子兩個人在院子裏下棋,凌老爺子看着孫兒,道,“後悔了嗎?”
“悔之晚矣,有何用?”凌淵“啪”地擺下一枚棋子,淡然說道。
“緣分這個詞,真是說不定,日後安心吧,我看清時那孩子,倒是能把玖思照顧好。”凌老爺子摸着鬍子道。
“爺爺,就不要給我捅刀子了。”
唐黎走進院子,“爺爺,爹,奶奶找你們吃飯了。”
凌淵扔下棋子,把唐黎抱起來,“阿黎喊我什麼?”
“爹呀!”唐麒攏着他的脖子道。
“好孩子。”凌淵親了他一下,唐黎有些羞澀,卻還是笑了。
凌淵陰沉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爹”,這個詞,可比父親好聽多了。
“淵兒啊,你得給阿黎重起個名字了。”凌老爺子道。
“好,今晚想一想。”凌淵直接抱着阿黎,和老爺子一前一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