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算不能像元巧那樣可以得到接近他的職位,她卻還是滿心歡喜。
雖然她還是會有些迷惘,心想着她在雷藤戎的心目中到底是什麼?
如果說他真的很不喜歡她,為什麼他的擁抱是那麼地用力,他的親吻是那麼地令她喘不過氣來?
可是如果真的喜歡她,為什麼他從來不肯真的要了她?為什麼在人前對她總是冷若冰山,看起來很是厭惡?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他,卻得到他冷冰冰的目光,只是注視着她,不發一語。
從此她就不敢再問了,深怕要是真的被他厭惡了,那她真的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了。
就這樣,她為愛瞎了眼,不,應該是說她根本就不願意去看,只想着能混過去就混過去,只要雷藤戎不開口撕破臉的話,那她就像是掩耳盜鈴的人一樣,一天拖過一天。
她總想着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偶像劇裏面不是都這樣演的嗎?總有一天,雷藤戎會看到她的真心,會明白她才是最愛他的人。
但是現實的殘酷讓她感到心碎,心灰意冷,突然間覺得自己心目中那份純真美好的初戀,其實是一場笑話。
如今,她該醒了,不醒也沒有辦法,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連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她靜靜地看着鏡子裏蒼白的自己,因為他有潔癖,所以她就捨棄自己喜歡的顏色,為他披上了白色的衣裳;因為他喜歡長發的女孩,她便耐着夏天的悶熱,硬是努力讓自己成為長發飄飄的美女。
白衣、長發,在愛她的人眼裏是仙女,但是在厭惡她、討厭她的人眼裏,那就是女鬼了。
而她糾纏了雷藤戎那麼多年,說是他的背後靈,肯定也當之無愧。
她累了,而那個男人肯定也煩了。
拿起鏡子前面的剪刀,她堅決地將自己一頭及腰的長發剪斷。
飄落在地上的髮絲宛如她這些年來的細細情絲,無助地飄蕩在空氣中,卻找不到停留的地方,最終只能緩緩墜落在冰冷的地上,任由人踐踏,悲鳴卻沒有人疼惜。
從現在起,她要愛的人,只有自己。
剛下樓梯就聽到樓下有說話的聲音,元夕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接着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現在她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了,如果還不好好保護自己,那她乾脆去跳海好了。
果不其然,一走進飯廳就看到三個人,而且那畫面多麼地和諧,彷佛他們才是一家人,而她則是突兀的外來者。
這時候,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個沒福氣的母親。
在這個家庭里,她一直覺得母親跟自己才像是外來者。
母親雖然不是集團的大千金,卻也是小企業的繼承人,長得溫柔似水,又是外公的寶貝,也許無法嫁入豪門,可是嫁給門當戶對的對象也是可以的吧?
再不然也可以找個忠厚老實的男人來入贅,再怎樣也好過嫁給父親這個負心漢!
當年父親用了母親的嫁妝創立公司,成為人人巴結的元董之後,就棄與他一起辛苦創業而身體受創的母親不管,藉口工作忙碌,卻忙着跟他的外遇對象小蜜滾床單,最後偷吃還不擦嘴,讓懷孕的小蜜找上了門,氣死了元配。
還好老天有眼,現世報總是來得那麼快,當小蜜囂張地以為自己可以登堂入室成為下一任元太太,卻忘記了一旦有小三出現,那小四、小五就不遠了。
在小三得意囂張地虐待她這個倒霉蛋時,小四小五一起來,氣得小三動了胎氣,歷經一天一夜的痛苦折磨之後,生下了元巧就斷氣了。
原本元夕跟元巧的感情還算不錯,沒料到漸漸長大后,元巧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開始懂得爭寵討好父親,當元夕還傻呼呼地想要考第一名得到父親一個微笑時,元巧已經會爬上大腿撒嬌裝萌,引得父親大人哈哈大笑了。
小時候裝可愛,長大裝可憐,就這樣,從小男孩到大男人全都拜倒在元巧的芭蕾舞裙下。
連元夕自己也很不爭氣地拜倒了,總想着她是自己的妹妹,就算她的母親有什麼不是,小孩子也是無辜的。
就這樣,一念之差讓她踏入了毀滅的地獄。
也許,一無所有是死去的母親給她的懲罰,任何一個母親要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不但沒有替她報仇,還被情敵的女兒騙得團團轉,不把她塞回肚子裏重新投胎,就已經很母愛了。
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丟你的臉了……
元夕在心裏默默地發誓着,以後她不要再渴望別人的愛了,與其那樣卑微地伸手要,還被看不起,那她寧願都不要。
如果沒人肯愛她,那她就愛自己!
連那個偏心偏到背後的父親,她也不希罕了。
反正父親只要見到她,若沒有大呼小叫,也絕對不會有好臉色看。
不信?那怒吼聲不就來了嗎?
「不就是二十歲的生日嗎?就可以一整晚都不回家,還有,你的頭髮怎麼像狗啃的?」
發出震天怒吼的是她的親爸爸,如果不是她確定自己是他親生的,她真的會懷疑自己是領養的,不然當人爸爸的怎麼會這麼偏心?
「姐姐,你怎麼狠得下心呢?你明明就知道戎哥哥最喜歡你的長發了,你……你怎麼……」說到最後,元巧還像是替她心痛地帶着哽咽,可是目光卻不時偷偷瞄向身邊的某個男人。
這個活像是瓊瑤筆下的小白花化身,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之前元夕還天真地被她那樣乖巧嬌弱的外表所欺騙,但她居然那樣狠心地設計自己的姐姐失去清白,甚至還要求對方拍照留下證據,她就心寒了,是怎樣?想要勒索她嗎?
如果不是遇到了白桐,她下半輩子就要活在恐懼及陰影下,不得翻身了。
所以她之前對這個小妹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但是,如果說這段感情只有她單方面的痴戀,也許她還不會陷得這麼深,深到迷失了自己,彷佛是卡到陰一樣任由人擺佈設計。
看着雷藤戎冰冷嚴肅的模樣,很難想像他在她的床上會是那樣地無賴跟狂野!
對愛盲目的她傻呼呼地被吃盡全身豆腐、只差最後一步就是他的人了,竟還乖乖地聽他的話對兩人的關係保密。
雙面人,他真是當之無愧!
可恨啊!但不知道恨的是自己,還是他?
所有最強大的恨,一想到她之前對他的痴戀,就像磁鐵的兩極,互相接觸之後,剩下的只有一片平靜。
她也很訝異自己可以這麼冷靜,彷佛他對她來說只是個陌生人,她的心不再因為他而那樣強烈地跳動,那樣地無法控制自己。
這樣也好,她真的受夠自己這樣輕易被他影響,變得不像自己。
一場家庭倫理大戲在面前演出,但是雷藤戎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依然低着頭專心看着他的報紙。
直到……
「姐姐?!」
「元夕?!」
他還沒有抬起頭,就看到一截斷髮落在他的報紙上。
知道他每天都會過來接她們姐妹一起去公司,以前元夕還天真地認為他主要是來接她的,現在……
不管真相如何,她再也不會自作多情了,這截斷髮是她故意留給他的。
抬起頭,一雙冰冷的眼眸落在元夕的臉上,露出那俊美無儔的面容,混有英國貴族的血統,他的眼睛像是黑巧克力一樣,頭髮並不是純重的黑,而是自然的咖啡。
她知道他有一頭頑皮的鬈髮,但是成年之後就讓他梳成整齊服貼的髮型,形狀高貴的鼻樑,性感漂亮的唇形,還有那讓人感覺到如國王般傲慢、充滿男子氣概的下巴,多一寸太肥、少一寸太瘦的身形,在在強調着他天生王者的尊貴氣質。
把他放在豪宅裏面,肯定會賣到缺貨。
大家都愛他這樣傲慢尊貴的國王形象,幾乎沒有人不被他的氣勢及才華所降服,心甘情願成為他西裝褲邊的奴才。
偏偏只有她例外,大家都認為她痴情糾纏是因為他的外表和家世背景,卻不知道她追求的只是一個捲毛的臭小子,那個特地挖小豬把錢花光、只為了買一朵玫瑰花和一個大得根本不能戴的銀戒指,就為了跟她求婚的小捲毛。
哪怕只是辦家家酒,可是有鮮花,有戒指,那一刻,她是真心感動的,也認真地想要實現這個諾言。
只可惜,新娘還在,新郎卻已經走遠了。
「你知道嗎?」她問着,想知道他真的那樣殘忍地任由元巧設計她,卻不肯救她,只是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