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後來,女孩兒蹲在海邊的礁石上,拾着被擱淺的海螺,胖胖的笑臉上已經隱約可見沫沫精緻的五官。安諾寒在不遠處的沙灘上用手指畫畫,他的表情很認真,可印在沙灘上的卻是一隻頭超級大,五官完全變形的加菲貓……

翻到第三頁,蘇深雅被一組照片驚呆了。

初春,湖光瀲灧,櫻花繽紛,沫沫躺在遍地的白色花瓣上,枕着安諾寒的腿睡著了,他小心地幫她把一片落在唇邊的花瓣撥開,十七八歲的他更加帥氣,稜角分明的側臉凸顯出他的個性中的叛逆……

盛夏,梅雨時節,細雨微斜,沫沫高舉着粉色的雨傘,旋轉着,大笑着,因為飛濺的水花濺在安諾寒深陷於沉思的眼眸,讓他看上去十分狼狽,但他卻快樂着……

深秋,火紅的楓葉點綴着空濛的山色,安諾寒在山間追着沫沫,樹枝劃破了她的裙子,她笑得越發燦爛……

寒冬,冰天雪地的黑夜,冰雕的酒店似童話里的城堡。

皚皚白雪中,安諾寒用厚厚的白色皮毛包緊沫沫,抱在懷裏,沫沫滿臉驚喜地指着天上的極光,他則努力地把她的小手往懷裏扯……

蘇深雅合上影集,走到窗邊。

皓月照清了沙灘上的圖案,一隻笑得無憂無慮的加菲貓……

安諾寒說的沒錯,動人的不只有轟轟烈烈的愛。

還有在一種愛,溫和如人的體溫,清淡似白開水。因為擁有已成習慣,再暖再濃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第二天一大早,安諾寒和他的父親出去安排訂婚的事宜。

安諾寒的母親去通知一些親友。蘇深雅坐在他的書房裏看書。

敲門聲響了兩下,她剛要說請進,沫沫的笑臉從漸啟門縫裏擠進來。「深雅姐姐,想吃雪糕嗎?」

「沫沫?進來坐。」蘇深雅連忙笑着起身。

沫沫抱着一大杯草莓雪糕走進來,乖巧地放在她桌上。因為只有一杯,蘇深雅說:「你吃吧。小女孩兒真好,怎麼吃都不用擔心發胖。」

「哦!」沫沫很天真地對她眨着眼睛,抱起雪糕。「那你不開心的時候做什麼事?」

「找人喝茶聊天,把心事說出來。有些事放在心裏很重,說出來就會很輕。」

沫沫用小勺舀了一些雪糕,送到嘴邊,又放回去。「跟小安哥哥聊天嗎?」

「有時會。」深雅想了想,才說:「他平時不愛說話,倒是很會安慰別人。以後你有不開心的事可以找他傾訴。」

「他?」沫沫不以為然地搖頭:「他只會像嘲笑白痴一樣笑我。」

「會嗎?」

「當然!有一次我坐在院子裏哭得很傷心,他問我為什麼哭,我說因為他送我的彩筆被同學偷走了。他不但笑我,還說我傻。」沫沫笑着對她做了個很可愛的鬼臉:「你也想笑吧?笑吧,不用忍着。」

蘇深雅真的笑不出來,甚至有點陰冷。面對着沫沫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忽然覺得那天真的背後,有種超乎想像的深奧。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哭。」

蘇深雅以為沫沫會問為什麼,沒想到沫沫用勺子攪動着杯子裏融化的奶油說:「你哭,他會認為你是在意他,我哭……他就當做是小孩子在搶玩具,隨便再買一個哄我玩。」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沫沫抱起雪糕,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吃。

安諾寒不會懂,有些女孩兒貪吃,因為吃能讓她快樂,沫沫貪吃,是因為吃才能讓她不去回味痛苦……

她的雪糕吃完,蘇深雅才開口。「你喜歡他,為什麼不告訴他?」

沫沫一臉雲淡風輕地回答:「因為我老爸和風叔叔特別不講道理,讓他們知道我喜歡小安哥哥,他們肯定把他打暈了,直接仍我床上……」

「啊?」深雅吃驚地看着她。

「然後,逼着他負責任!」

「……」她很難相信有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沫沫的表情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我才不要嫁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拿我一生的幸福當賭注。我又不是沒人要,何苦在不懂欣賞我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浪費感情。」

「說的容易,要忘記一個人太難。」

「為什麼要忘記?小安哥哥對我那麼好,不能成夫妻,也可以做兄妹……」

「你真洒脫。」深雅不禁重新打量一番眼前的沫沫,玫粉色的連衣裙讓她看來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還未綻放已是香氣四溢,色澤動人,待她舒展花瓣,傲然綻放,怎會不誘人採擷。

年輕真好,可以洒脫地揮揮手,把希望寄託給未來。而她,自以為情深不移,殊不知青春易逝,鮮花易謝,不知不覺她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

「不是我洒脫,我是不想折磨自己。暗戀本來就夠苦了,更何況暗戀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蘇深雅驚得大腦一片嗡嗡聲。

「小安哥哥沒跟你說過?」沫沫也驚訝得瞪大眼睛:「在機場的時候你不是說他經常跟你提起我?」

「他,他……」

沫沫苦澀地笑了笑。「他沒說過。他從沒提起過我,對嗎?」

沫沫的表情讓蘇深雅十分歉疚。有一瞬間她差點脫口而出:在昨天之前,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他根本不愛我,他是騙你的。

可她的理智馬上讓她打消這個念頭。因為她深知自己一旦說了,安諾寒的苦心就會白費。

這件事她必須謹慎些,稍有差池,他可能會責怪她,甚至不再娶她。

「或許,他從不提起的人才是最在乎的人。」蘇深雅說。

「從不跟女朋友說自己有未婚妻,這是在乎我的表現么?!」

見她不回答,沫沫又問:「深雅姐姐,你和小安哥哥在一起多久了?」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不知所措,她不想欺騙一個如此可憐的女孩兒,卻不得不敷衍。「很久了。」

「三年了多了吧?」沫沫的語氣充滿理解:「你一定為他付出了很多吧。」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你真執着。難怪小安哥哥那麼愛你。」

這句話聽來很刺耳,沫沫下一句話更加刺耳:「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我相信有一天我也能遇到一個與我兩情相悅的男人。」

「你不是已經遇到誠嗎?」

「誠?」沫沫長嘆一聲,搖搖頭:「誠不愛我。」

「為什麼?」

「我多打了一個耳洞,他會說好酷,不會問我疼不疼。我忘記穿外套,他會誇我漂亮,根本不關心我冷不冷!當然,他更看不見我的裙子被勾破了,我的鞋帶鬆了……」

回憶起機場裏,安諾寒俯身幫沫沫繫上鞋帶的一幕,蘇深雅忽然覺得嘴裏不是滋味,酸酸的。「不是每個男人都像安那麼細心。」

「總會有的。」沫沫無言地垂下臉,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向門口。「不打擾你了,有空再聊。」

「沫沫!」深雅忍不住問:「你沒問過安,怎麼知道他不愛你?」

沫沫拉開門時,回過頭,笑容澄澈如溪:「因為他曾經親口說過:我的年紀做他妹妹他都嫌小,他根本沒法把我當成一個女人看……他什麼都願意為我做,除了愛……」

對一個女人來說,再沒有拒絕比這更狠,更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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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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