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鈴劍雙俠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少年子弟江湖老。這一年是大清康熙十年，其時正當暮春三月，湖北江陵城外長江邊上，叮噹叮噹，叮玲玲，叮噹叮噹，叮玲玲一陣鈴聲，兩騎馬自西向東，沿着江邊馳來。

但見兩匹馬一黃一白，都是神駿高大，鞍轡鮮明。黃馬上坐着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一身黃衫，身形高瘦。白馬上乘的是個少女，二十歲上下年紀，白衫飄飄，相貌俏麗。兩人腰垂長劍，手中都握着一條馬鞭，兩匹馬一般的高頭長身，難得的是黃者全是黃，白者全是白，身上竟無一根雜毛。黃馬頸下掛了一串黃金鸞鈴，白馬的鸞鈴則是白銀所鑄，馬頭微一擺動，金鈴便發出叮噹叮噹之聲，銀鈴的聲音又是不同，叮玲玲、叮玲玲的，更為清脆動聽。端的是人俊馬壯。

兩名騎士正是我們的李傲同學和水凌波水警官，正式進入金庸江湖世界中扮演的角色——“鈴劍雙俠”汪嘯風、水笙。兩人此時接受了尋找“紅嘴金鱗”的任務，到長江邊查驗魚貨。一路上只見桃紅柳綠，春色正濃。

前面喧嘩叫嚷，人頭涌涌，不少人吵成一團，江邊七八條大漢正圍住一個老者毆打。那老者青衣羅帽，家人裝束。那七八條漢子赤足短衣，身邊放着短秤魚簍，顯然都是魚販。那老人家飛足將一名壯健魚販踢了個筋斗，原來他竟身有武功，片刻間又打倒了三名魚販。旁邊瞧着的魚販雖眾，一時竟無人再敢上前。

忽聽得眾魚販歡呼起來，叫道：“頭兒來啦，頭兒來啦！”只見江邊兩名魚販飛奔而來，後面跟着三人。那三人步履頗為沉穩，一看便知是身有武功之人。

那三人來到近前，為首一人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蠟黃的臉皮，留着一撇鼠須，向倒在地下哼哼唧唧的幾名魚販望了一眼，說道：“閣下是誰，仗了誰的勢頭，到我們監利縣來欺人？”他這幾句話是向那老家人說的，可是眼睛向他望也沒望上一眼。

那老家人道：“我只是拿銀子買魚，什麼欺人不欺人的？”那頭兒向身旁的魚販問道：“幹麼打了起來？”那魚販道：“這老傢伙硬要買這對金色鯉魚。我們說金色鯉魚難得，是頭兒自己留下來合葯的。這老傢伙好橫，卻說非買不可。我們不賣，他竟動手便搶。”

那頭兒轉過身來，向那老家人打量了幾眼，說道：“閣下的朋友，是中了藍砂掌么？”那老家人一聽，臉色變了，說道：“我不知道什麼紅砂掌、藍砂掌。我家主人不過想吃鯉魚下酒，吩咐我拿了銀子來買魚。普天下可從來沒有什麼魚能賣、什麼魚又不能賣的規矩？”

魚販頭兒冷笑道：“真人面前說什麼假話？閣下尊姓大名，能見告么？倘若是好朋友，別說這兩尾金色大鯉魚可以奉送，在下還可以送上一粒專治藍砂掌的‘玉肌丸’。”

那老家人臉色更是驚疑不定，隔了半晌，才道：“閣下是誰，如何知道藍砂掌，如何又有玉肌丸？難道，難道……”魚販頭兒道：“不錯，在下和那使藍砂掌的主兒，確是有三分淵源。”

那老家人更不打話，身形一起，伸手向一隻魚簍抓去，行動極是迅捷。魚販頭兒冷笑道：“有這麼容易！”呼的一掌，便往他背心上擊了過去。老家人回掌一抵，借勢借力，身子已飄在數丈之外，提着魚簍，急步疾奔。那魚販頭兒沒料到他有這一手，眼見追趕不上，手一揚，一件暗器帶着破空之聲，向他背心急射而去。

那老家人奪到鯉魚，滿心歡喜，一股勁兒的發足急奔，沒想到有暗器射來。魚販頭子發射的是一枚瓦楞鋼鏢，他手勁大，去勢頗急。

突然一把飛刀飛來，鋼鏢被打斜了數丈，這才落地。

放飛刀之人正是汪嘯風。魚販們見有人出頭，當即手指汪嘯風，罵道：“你是什麼人，卻來理會長江鐵網幫的閑事？”

那魚販頭子卻臉色一變，道：“是‘鈴劍雙俠’？”但隨即臉色轉為高傲，道：“是‘鈴劍雙俠’便又怎地？還輪不到他們到長江邊上來耀武揚威。”

汪嘯風向著那老者道：“水福，鯉魚找到了沒有？在這裏幹什麼？”那老家人道：“汪少爺，金色鯉魚找到了一對，可是……可是他們偏偏不肯賣，還動手打人。”

汪嘯風一瞥眼見到地下魚簍上的那枚鋼鏢，說道：“嘿，誰使這般歹毒的暗器？”馬鞭一伸，鞭絲已捲住鋼鏢尾上的藍綢，提了回來，向那少女道：“表妹，你瞧，是見血封喉的‘蠍尾鏢’！”

水笙道：“是誰用這鏢了？”話聲甚是清亮。

那魚販頭子微微冷笑，右手緊握腰間單刀刀柄，說道：“鈴劍雙俠這幾年闖出了好大的名頭，長江鐵網幫不是不知。可是你們想欺到我們的頭上，只怕也沒這麼容易。”他語氣硬中帶軟，顯然不願與“鈴劍雙俠”發生爭端。

水笙道：“這種蠍尾鏢蝕心腐骨，太過狠毒，我爹爹早說過誰也不許再用，難道你不知道么？”

汪嘯風不等待對方回答，馬鞭一振，鞭上卷着的鋼鏢疾飛而出，風聲呼呼，拍的一聲，釘在十數丈外的一株柳樹之上，手勁之強，實足驚人。

那魚販頭子兀自口硬，說道：“逞什麼威風了？”汪嘯風喝道：“便是要逞這威風！”提起馬鞭，向他劈頭打落，那魚販頭子舉刀便格。不料那汪嘯風的馬鞭忽然斜出向下，着地而卷，招數變幻，直攻對方下盤。魚販頭子急忙躍起相避。這馬鞭竟似是活的一般，倏的反彈上來，已纏住了他右足。汪嘯風足尖在馬腹上輕輕一點，胯下黃馬立時向前一衝。那魚販頭子的下盤功夫本來甚是了得，汪嘯風就算用鞭子纏住了他，也未必拖得他倒。但汪嘯風先引得他躍在半空，使他根基全失，這才揮鞭纏足，那黃馬這一衝有千斤之力，魚販頭子力氣再大，也是禁受不起，只見他身軀被黃馬拉着，凌空而飛。眾魚販大聲吶喊，七八個人隨後追去，意圖救援。

那黃馬縱出數丈，將那馬鞭崩得有如弓弦，汪嘯風蓄勢借力，振臂一甩，那魚販頭子便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他空有一身武功，卻是半點使不出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江中射去。岸上眾人大驚之下，齊聲呼喊。只聽得撲通一聲，水花濺起老高，魚販頭子摔入了江中，霎時間沉入水底，無影無蹤。

水笙拍手大笑，揮鞭沖入魚販群中，東抽一記，西擊一招，將眾魚販打得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魚簍魚網撒了一地，鮮魚活蝦在地上亂爬亂跳。

那魚販頭子一生在江邊討生活，水性自是精熟，從江面上探頭出來，已在下游數十丈之外，污言穢語地亂罵，卻也不敢上岸再來廝打。

水福提起盛着金鯉的魚簍，打開蓋子，歡歡喜喜地道：“公子請看，紅嘴金鱗，難得又這般肥大。”汪嘯風道：“你急速送回客店，請老爺應用救人。”水福道：“是。”隨即快步去了。

遊戲中一天相當於現實中一分鐘，現實中一天相當於遊戲中四年。本遊戲《金庸江湖》裏的時間開始於北宋中葉，止於清朝乾隆末年，合共八百年，運行一遍共需現實中的兩百天。此遊戲自開發來已運行一年，已經過了第一次循環，目前是第二次循環的晚期。

遊戲中年號與現實一樣，也有朝代更替，但玩家可改變歷史。如郭靖在襄陽擊斃忽必烈，並率領南宋官軍收復失地，那元朝就會推遲誕生，天下繼續沿用南宋的年號。如有玩家居然能一統天下（如張無忌率領明教統一天下成功），就能自定朝代名稱和年號！不過由於固有勢力極其強大，蒙古騎兵和八旗兵非常強悍，玩家要改變歷史非常困難，遊戲運行以來一直未有玩家能改朝換代成功。但這樣畢竟給了某些野心很大的玩家一個機會，故對郭靖、張無忌這樣的領袖角色趨之若騖。

金庸小說中人物是一開始就全部登場，不過服飾有變。現在是大清前期，凡大清統轄之地人物均為清朝服飾，朝廷也在北京。葛爾丹等蒙古人物在外蒙古一帶，不過手下有數萬騎兵，可不時侵略關內（滿足某些玩家指揮大軍作戰的**）。鄭氏在台灣，吳三桂在雲南，大致也是如此，即使其他玩家殺了他們也不影響歷史的發展，因為總有新人代替。要消滅割據勢力只有佔領其老巢，搗毀其封印，才能真正一統天下。

李傲和水凌波成為“鈴劍雙俠”汪嘯風、水笙后，立即擁有了師父水岱的家傳武功（冷心劍法和冷心指），只不過汪嘯風功力較深，達到四層，水笙只有三層。所以出鞭懲罰長江鐵網幫頭目，還需汪嘯風出手。

但論到劍法，卻是水笙為高。原來遊戲為吸引女性玩家，設定凡女玩家正式進入江湖，立即學會“玉女心經”和“玉女劍法”，且很快就達到五層功力。這使女玩家開始時一般就能縱橫江湖，殺得臭男人屁滾尿流，暢快無比。於是，無數師奶、二奶、富婆……蜂擁而入金庸江湖，享受“玉女”的成就感。而她們一般有錢又得閑，正是遊戲的中間力量，雙方皆大歡喜。奇怪的是，對這個明顯“歧視”的設定，男玩家卻大多不表示抗議，看來他們也希望有更多艷遇。

現在，“鈴劍雙俠”完成了尋找“紅嘴金鱗”醫治“藍砂掌”、擊敗長江鐵網幫的任務，經驗值漲了不少，加上前期的一些成績，汪嘯風、水笙的級別已分別達到40、30級。

此時水笙笑道：“什麼長江鐵網幫，還以為有多厲害，居然敢不聽‘南四奇’的號令，連蠍尾鏢也敢使出來。哼哼，不懲罰一下，他們不長記性。”（遊戲中規定，玩家應盡量使用金庸小說中角色的語言對話，相似度越高，加分就越多。對玩家語言遊戲中心伺服器的超智能電腦會自動識別）

汪嘯風道：“對付區區鐵網幫，何須勞動‘落花流水’四大俠同時出手，勞動一下咱們‘鈴劍雙俠’的大駕，那還差不多。”

水笙嘻嘻一笑：“又何須勞動咱們‘鈴劍雙俠’的大駕，只須汪公子出手就行了。”

不過水笙說歸說，真正動起手來卻是毫不留情。因為遊戲會根據玩家在完成任務中貢獻的大小，給出不同的分值。

汪嘯風道：“這鐵網幫雖然兇惡，但沒什麼高手。真正厲害的，是他的後台。”

水笙奇道：“後台？什麼後台？”

“他們的後台就是官府。準確的說，就是咱們的父母官，江陵知府凌退思。”

水笙恍然大悟：“怪不得這麼橫，連‘南四奇’的號令也不聽，原來有知府大人撐腰。只是這知府大人為何罩着小小的鐵網幫？”

“表妹，我問你，這江陵一帶最大的幫會是哪一個？”

“自然是龍沙幫。”

“龍沙幫的老大是誰？”

水笙卻答不上來（她對金庸小說的了解，遠不如李傲。因為李傲在獄中空閑時，幾乎將金庸小說翻爛了）

汪嘯風道：“就是這江陵知府凌退思。鐵網幫是龍沙幫的一個小分支。”

水笙點頭說：“那就難怪了。我們這次得罪官府，怎麼辦？”

汪嘯風說：“沒什麼，我們要找到《連城訣》，非得與凌退思打交道不可。”（找到金庸小說中的十四本“天書”之一，是玩家華山論劍前必須完成的任務）

水笙道：“那怎麼打交道？”

汪嘯風道：“找到《連城訣》重要，但學會神照經更重要。你知道上一批“鈴劍雙俠”玩家是怎麼死的吧？”

“知道，是被血刀老祖殺的。”

“所以，不學會‘神照經’，即使得了《連城訣》，血刀老祖一來，那也是個死。”

“那怎麼辦？”

“辦法我已經想出來了，但還要等等。目前我們只有加緊練功，另外只有盼望倚仗‘南四奇’之力對付血刀老祖了，只是有花鐵干這個隱患，終是十分危險。”

遊戲中為了使玩家有更多奇遇、能學到儘可能多的武功，所以金庸十四本“天書”中武功最高的人物通常都設定為NPC角色，玩家通過一定劇情可以實現修鍊高深武功的夢想（否則，如射鵰中的五絕由玩家扮演的話，為了華山論劍稱雄，很可能不傳授郭靖武功，還可能一掌將其打死）。在《連城訣》這部伺服器中，丁典、“南四奇”和血刀老祖等絕頂高手都為NPC人物，為玩家角色狄雲、鈴劍雙俠進行劇情服務的。雖然人人都知花鐵干是貪生怕死的叛徒，但在沒有確鑿證據前，正派玩家是不能對其動手的，否則將遭到“南四奇”一致圍剿，即使殺了花鐵干正派玩家的聲望值也會大降（聲望值下降便不能參與很多劇情），所以怎樣使花鐵乾的反派本性暴露是《連城訣》這一伺服器中正派玩家一個頭痛的大問題。

水笙這時苦惱道：“先不說花鐵干，練功雖然重要。卻沒有速成的法子。水家的冷心劍法每升一級花時間太多，只怕來不及。”

汪嘯風卻笑道：“我由一個法子，可快速提升功力。”

水笙好奇道：“哦？由什麼法子？”

“我們可以合練玉女心經。”

水笙先是一喜，這玉女心經和玉女劍法威力確實遠在冷心劍法之上，但細細一想，很快就明白了汪嘯風的險惡用心，當即嗔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招，原來是想吃我豆腐！”

由於女玩家一進入江湖就擁有玉女心經和玉女劍法，所以起步很快，但要繼續修鍊卻不容易。《神鵰俠侶》中清楚說明，這玉女心經修鍊時全身熱氣蒸騰，須揀空曠無人之處，全身衣服暢開而修習，使得熱氣立時發散，無片刻阻滯，否則轉而鬱積體內，小則重病，大則喪身。所以遊戲規定玉女心經須兩人合練。兩個女玩家倒也罷了，要是男女玩家，一般須夫妻或情侶才能修鍊。鈴劍雙俠雖是情侶關係，遊戲中修鍊時女玩家敞開衣服展示的也並非其**真身，但也有部分保守的女玩家過不了心理關，所以明知玉女心經威力巨大（還在王重陽的全真教武功之上），卻也難有寸進。

汪嘯風見水笙明嗔暗喜，說不出的嬌媚動人，不禁心中一盪，但畢竟現實中的陰影仍在，不敢再開玩笑，於是說：“這還不好辦，就像楊過、小龍女一樣，找塊花叢隔開就行了。否則，血刀老祖來了，按照劇情把你擄去，我可不管，另尋新歡去也。”

水笙急道：“你敢！”但想想也是。遊戲中女玩家遭到“猥褻”或“強姦”，雖然沒有實質內容，但立即死亡，且不是降三級而是遭到刪號處理，以前一切努力全都白費，正所謂“戰死事小，失節事大”。水警官好不容易才得到水笙這個本家角色，故也不敢掉以輕心。

說練就練。水笙當即向汪嘯風傳授了玉女心經和玉女劍法，兩人在附近深山找到一塊清幽之地，一大叢紅花排開來長達數丈，有如一座大屏風，紅瓣綠枝，四下樹蔭垂蓋，便似天然結成的一座花房樹屋。周圍只聞泉聲鳥語，杳無人跡，確是個上好的練功所在。

鈴劍雙俠來到花叢深處，各處花叢一邊，解開衣杉，修習起來。汪嘯風左臂透過花叢，與水笙右掌相抵。時當初春，天氣清涼，如此一月有餘，水笙的玉女心經已練到第六層，汪嘯風居然已練到第三層。原來玉女心經和玉女劍法屬於“陰柔”屬性，柔靈有餘，沉厚不足。汪嘯風這個小白臉性格也是“陰柔”屬性，加上內力深厚（足有700點，還是佔了大款的便宜），所以進展奇速。如果讓郭靖這個“淳樸”性格的人來練玉女劍法，那是練一年也別指望升一層了。

鈴劍雙俠修鍊頗有成就，也是欣喜，正待繼續推進，哪知這日突然收到“江湖傳書”：狄雲入獄，《連城訣》劇情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