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壽筵驚變(下)

第二十三章:壽筵驚變(下)

這是第二天的晌午,也就是署名為“飛血刀魔”所說的“三天之內,‘南四奇’和‘鈴劍雙俠’死得乾乾淨淨”的第二天。

堂前兩具棺槨,靈柩前,端坐着水府家屬,以及陸天抒、花鐵干、汪嘯風和王仲武。

陸天抒的妻子、兒子,也在堂內。他們是在昨日聞訊,今日趕至水家,方知曉一切的。

因為而今這種情形,陸天抒自然不想回家。“南四奇”中,真正兒媳滿堂的,只有花鐵干。為了妻兒安全,陸天抒力促他回家去把妻兒一併接來雲水山莊,以免有殃及池魚之災。

經商議,王仲武、汪嘯風陪花鐵干回家接人。陸天抒、水笙則留守水府。水府上下有家丁、僕役數百,兩人倒也不會落單。

已近城郊。

花鐵干走在中央,汪嘯風在左,王仲武在右。

近郊的綠野春色,確是迷人。

花鐵幹當下道:“想不到花某今日,也如此怕死,令兩位替我作保鏢,真是死又何妨也!”

王仲武笑道:“我們吃公門飯的,那談得上高手?汪公子是‘鈴劍雙俠’,我能算什麼?”說著哈哈笑了起來。

遠處正來了一部馬車,幾匹老馬,拖着一輛又老又舊又笨又重的車子,趕車的是兩位年輕人,車上一包一包的麻袋,裝着不知是什麼的沉重的東西。

那青年一面趕着馬,叱喝着,已經靠近三人了,花鐵乾等人因路窄,而閃在一旁,還聽見那青年向旁邊的夥伴說著笑,其中一句是:“動手!”

這兩字的聲調忽然提高,花鐵乾等三人一聽,大吃一驚!

就在這車子靠近汪嘯風的剎那間,花鐵干就在前頭,更前面是王仲武,因為路窄,旁邊是水田,所以便一個人一個人走,汪嘯風突然叫道:“小心!”

就在這一剎,那車於突然一折,直向汪嘯風撞來!

這一下,汪嘯風不能進,只能退!

只是汪嘯風不退!

他衝天而起,可是車上青年一揮鞭,直抽汪嘯風!

另一夥伴,拔刀一揮,不是斫向汪嘯風,而是斫向車后的包里的繩子上!

繩子一斷,包里麻袋都打開了,兩個和尚,穿着血紅的僧衣,都自麻袋裏躍出,手執血紅的長刀,衝殺向汪嘯風!

汪嘯風失聲叫道:“血刀僧!”他只有應戰,但他的視線,卻被那車子所遮住了,他看不見花鐵干那邊怎樣了。

只要他們暗算不逞,汪嘯風便自信能把他們解決掉。

問題是:解決掉這幹人,也需要相當的時間。

他聽見花鐵干及王仲武的喊殺聲,顯然車子的那頭,也打得十分激烈。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是花鐵干發出來的。

汪嘯風一發急,攻勢更加凌厲,逼退了兩名血刀僧,當下躍過車頂,只見這邊的戰況,也十分激烈,倒在地上的一名長刀大漢已氣絕,想必為花鐵干或王仲武所殺。

現在只剩下一名長刀大漢,正與王仲武的腰刀斗在一起,殺得難分難解。

而花鐵干竟已倒在地上。

汪嘯風一頓足,飛奔過去,扶起花鐵干,只見花鐵干臉色紫金,氣若遊絲,汪嘯風把本身功力源源涌了過去,花鐵干勉強睜開雙目,正要說話,忽然雙目暴睜,望着汪嘯風後面。汪嘯風心中一寒,尚未回身,刀已刺出,卻被對方隔開!

汪嘯風猛一回首,只見那兩名血刀僧竟也跟過來了,在背後偷襲!

汪嘯風大吼一聲,一連攻出十八刀!

汪嘯風在水警官的脅迫下,拍賣了血刀和血刀經。但他在山神廟擊斃寶象、練成神照經后,已將血刀經練熟。他向水笙隱瞞了已練成血刀經的秘密,現在他用的是鴛鴦刀中的長刀,也是罕見的寶刀,不在血刀之下。他用鴛鴦刀使血刀的刀法,輔之以神照經的內力,威力更大,就是血刀老祖復生親來,也是抵擋不住。小說《連城訣》中血刀老祖武功與“南四奇”在伯仲之間,而狄雲練成神照經和血刀刀法后,卻能在大雪谷輕易擊敗花鐵干,就是這個道理。

汪嘯風用神照經內功使出血刀的精妙刀法,當面那位血刀僧只見刀影如山,哪裏招架得來,胸膛一痛,便倒了下去!

另一名血刀僧見勢不妙,返身就跑,汪嘯風冷哼一聲,使出絕技“流星經天”,貫穿這人背門,藉著余勢,把這人帶出七八步外才倒下。

餘下的一名大漢,目光發赤,幾招虛晃,返身欲逃,王仲武一個虎撲,那人揮刀就斫,王仲武一腳踢去,刀脫手飛出,直穿入那大漢自己的頭上,那大漢慘呼一聲,速然倒下。

王仲武收回腰刀,喘息着道:“多蒙相助,快去看看花老伯!”

汪嘯風及王仲武再回到花鐵干身邊,但是,花鐵干已然氣絕。

汪嘯風沒有說話。

王仲武也沒有。

他們感覺到失敗的恥辱與沉痛。

他們本來是江湖中無人敢招惹的名人,而今,對方竟能在他們嚴密的保護下殺人。

雖然這一干人已死盡了,可是他們的首腦,可能仍未露面。

汪嘯風仔細查看屍體(為避免血腥,遊戲中人物死後一般都化作白光而去。但若有膽大的玩家要查看屍體,卻可調出屍體的透明三維圖像),只見花鐵乾的背後,有一個傷口,似被利器迅速刺入又拔出似的,足以重創。

而在前胸,卻是一片血肉模糊,似被什麼東西猛烈擊中。仔細看看內臟,幾乎被擊得粉碎。

我們的豬腳在監獄期間,閑暇也去圖書館翻看有關公安業務、包括法醫的書籍,也算略有知識。相反,水凌波雖是正規的警官,卻是坐機關辦公室的內勤,論到現場公安知識的豐富,恐怕還不及豬腳。

汪嘯風可以斷定,花鐵干是被兩種不同的手法,分別擊中前後胸而斃命。花鐵干來不及閃避,或者沒有閃避,所以才被準確地擊中胸部和後背的要害。

問題是哪一個傷口在先,汪嘯風水平有限,卻是無法斷定。

汪嘯風握着拳頭,咬牙切齒地問:“你有沒有看到,是誰下的毒手?”

王仲武長嘆道:“大變驟然來,我也不及細看,刺客便向我湧來,我殺了面前的一個,彷彿看見,車上另一人用長刀往花老伯背後一刺——唉,後來,就是你過來的前一刻,他又發出一聲慘叫,因我那時正與面前這個人鬥着,不及細看,只見人影一閃,花老伯便——唉!”

汪嘯風仔細地看過地上的屍體,若有所思,終於道:“我們只好送花老伯的屍首回去了。”

大廳上一片肅靜。

女人、孩子和家人,都被送回房裏去了。包括現實中的警官、卻害怕見血、見屍體的水笙。

剩下的三個人:陸天抒、汪嘯風、王仲武,還有一個倒下了的人——花鐵干。

如果還加上棺槨里的兩人:劉乘風和水岱,一共是三個人。

“南四奇”只剩下了一個人。

誰都可以想像得到此刻陸天抒的心情。

大廳中的氣氛,就像一塊凝結了的冰塊。

陸天抒緩緩開口道:“也罷,血刀門傳人,你就來吧!我陸天抒也活到這把年紀,反正都要來的了,你就給我個痛快!”

這兩天裏,他兩頰已深陷下去了,瘦了許多。

汪嘯風年青而俊秀,在他稍嫌冷峻無情的臉上,忽然泛起輕輕的笑容,這一笑,就像春風吹融了寒冰,煞是好看。汪嘯風道:“不,我要趁天黑之前赴江陵府一趟,見見魯知府,因為我與他有約在先,在今夜之前去報備一聲的……我在今夜三更,必趕回這裏,現在,這裏要多仗王捕頭照顧了。”

汪嘯風走了。

天又黑了。

晚上重臨,水府的門前至廳堂,兩旁卻點起兩列燈籠,一路照耀進入了大廳,大廳上坐着兩個人:陸天抒、王仲武。

這兩個人後面,有三副棺木,燭光搖曳,堂里的人,不發一言,被燭光照得陰晴不定的臉上,都顯得十分幽異詭秘。

陸天抒以蒼老的口音道:“我彷彿覺得,與血刀門傳人對敵的,不止是我們兩人,還有二弟、三弟和四弟。”

王仲武對那棺木望了一會,忽然浮現了一種很奇怪的神色,有點激動地道:“可惜他們都是死人:”

陸天抒冷哼了聲,道:“死人也會索魂的。”

王仲武打着哈哈笑道,“陸老伯也迷信?”

王仲武忽然細聲向陸天抒道:“陸老伯,我心中有個疑惑,在這兒說不便,我懷疑兇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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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江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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