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涯海角
不管周圍有多少人,也不管身處什麼樣的環境,烏蘭貞.的斤都是人們矚目的焦點。
並不因為她是大汗的女兒,也不是因為她長得極其美麗,而是她的風姿,只要你見上她一眼,便永遠不能忘懷的風姿。
出了州衙之後,她回過頭,與那位大明官員道別。雖然她背對着真帖木兒,但她那烏黑而順直的長發,都能令他的心跳加快。
他甚至不敢直眼看她的背影,只是偷偷地瞄着她,等她轉過臉來,露出柔和的面頰和靈秀的鼻樑,他的心似乎完全停止了跳動。
兩個隔得並不遠,他的身影,也及時地倒映在她那雙黑得發亮的眸子裏。
真帖木兒屏住了呼吸,然後猛地吸了一口氣,催馬上前,正yu說話,卻見到她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她在緊張我!她在意我!”真帖木兒的心臟,越發跳得厲害,他想裝得若無其事一些,甚至當作是偶遇,又或者是沒有搶先看見她。總之,他無法做到淡定從容。
真帖木兒那一直以來的優雅與睿智,在她的面前,全都轟然倒塌。
但是,烏蘭貞並沒有朝他微笑,甚至連禮貌xing的招呼,都沒有表示一下。
他剋制住自己的情緒,領着龍驤軍的四位同伴,對她點了點頭。
令他失望的是,她把頭扭開了,臉上神情不變,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卻看着另一個方向。
真帖木兒的心像是被針刺痛了一般,坐在馬背上那挺拔的身軀,也猛地抖了一下,雙手緊緊地抓住韁繩。
張雲霖等人看着這個平ri里優雅而帥氣的落魄王子,一下子變得如同蜷縮在角落的野狗一般,都不禁長嘆了口氣。
“紅顏禍水。”跟落魄王子一向不對付的王文翰,此時卻說了一句非常公道的話。
真帖木兒卻不領他的情,他的眼神到處飄移。似乎周圍所有的人,侍女、衛兵、大明官員、門房,甚至是他的夥伴們。都在嘲笑他。
笑他的自不量力,笑他的愚蠢,笑他的痴情。
人們的目光,從烏蘭貞的身上。再回看到真帖木兒的身上。
那個大明官員猛然拍了拍額頭,對烏蘭貞告了個罪,快走幾步,急奔到張雲霖馬前,歡快地說道:“下官沙州知州趙淵。**恭迎大人!”
說完又對身邊的隨從們下令道:“還不來迎接大人?”
烏蘭貞瞧了張雲霖幾眼,見他身着武官常服,用雜se文綺製成,腰帶為金鈒花,帽頂用金,一看便是三品武官打扮。
大明的文武官員,都有朝服、公服和常服等區分,別說普通老百姓了。就是後世的某些磚家。也會弄混淆。
因此大明的普通百姓,認不出來官員常服很正常,但趙知州和烏蘭貞是何許人也,豈能不識?
再細看,除了一個白身的外族人外,其餘三名漢人。皆是官服打扮,品級沒有低於五品的。
趙知州眼尖。在官品最低的那個人腰間,居然發現了一塊錦衣衛的腰牌。心中不由一抖。雖然大明朝的文官見武官,是見官高三級,但他只是一個苦逼的從五品,哪敢在正三品的大員面前放肆。
“不知大人有何貴幹?”等張雲霖下馬之後,趙知州滿臉堆笑,看着這個五官有些恐怖的少年高官。
張雲霖沉聲道:“本將是龍驤軍都指揮僉事張雲霖,奉聖上口諭,前來阻擋土魯番大軍侵邊。”
他這話倒是一點都沒撒謊,只不過朱壽叫他去的是哈密,被他換成了八百里之外的敦煌罷了。
趙淵略微有些遲疑,敦煌戰亂頻繁,他這個知州,純粹是因為某個朝中大佬一時興起,將他發配而來,到任年余,就歷經了兩次馬匪攻城。這幾位穿的雖然是官服,但卻是孤身前來,連群親衛都沒帶。
沒有親兵和家丁的三品大員?趙淵忽然覺得有些棘手。
“敢問這龍驤軍是從何省調派而來?”趙知州抓了一個小小的漏洞,因為按大明的軍制,從來就沒有哪個省的軍隊有這種雅號。
“保定武學院!”張雲霖冷冷地回道,他聽出了趙知州的懷疑,便懶得以官腔應對,直接扔出底牌。
“原來是聖上親軍,失敬失敬,”趙淵拱了拱手,笑道,“下官與翟年兄在京城一別,將近兩年,不知他的腿疾,可有好轉?”
張雲霖皺了皺眉頭,隨口反問道:“翟鵬那廝,何時有過腿疾?倒是他那雙眯縫眼,反而有些毛病。”
翟鵬原本是他的上司,不過牽牛寨一役,兩人的感情徹底破碎了,若不是同屬帝黨,張將軍恐怕會拎刀謀殺了翟巡撫。
趙淵再無懷疑,哈哈大笑起來:“翟鵬那廝,他那雙眼本是滾圓的,不過算計起人來,真就成眯縫了,在下也是戊辰科的三甲進士,出自朱輔朱國公門下,見過張將軍。”
成國公朱輔早就成了朱壽的鐵杆心腹,他的門人,自然也是帝黨一派。趙知州見自己和張將軍是同源,語氣中就多了幾分親密,少了些官面客套。
烏蘭貞走上前來,盈盈一福,對張雲霖笑道:“小女子乃黑河部的烏蘭貞,見過張大人。”
張雲霖對她沒有好感,連禮都沒回,就將烏蘭貞晾在原地,拉過真帖木兒,向趙淵介紹道:“這是我大明龍驤軍的都指揮使、土魯番小王子真帖木兒,也是本將軍的上官。”
趙淵見這個白身的外族人居然不是通譯,而是正二品的朝庭命官,不由呆住了,半晌才反問道:“土魯番小王子?”
一個土魯番王子,帶着大明軍隊,去迎戰土魯番的大軍?是這個天下瘋了,還是我趙淵瘋了?趙知州的腦海里,一片茫然。
真帖木兒對着同樣驚訝的烏蘭貞笑了笑,用畏兀兒語低聲問道:“許久不見,你還好嗎?”
他學識淵博,jing通西域多種語言,人又生得玉樹臨風,活生生的濁世佳公子,平時縱橫歡場,沒想卻栽在烏蘭貞的手裏,倒也算是一樁奇事。
烏蘭貞很快就從驚訝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又依照族中禮節問候了一下真帖木兒,方才用大明官話回道:“承蒙都指揮使關照,本族男女老幼,都深感大明的恩德。”
她沒有稱呼他為王子,也沒有稱呼他的名字,而是稱呼他的大明官職,在真帖木兒的心裏,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成為了天涯海角。
“我們......”真帖木兒心裏有無數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是獃獃地望着她。
一旁的趙淵見到這種情形,心底里有些發苦。進士出身的他,在被焦閣老發配到沙州之前,早就是情場高手、歡場浪子。男女間的情愛,對他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瞧見這對男女的表情,他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成國公交給他的重任,便是將烏蘭貞留在沙州,等着朝庭的聖旨到來。可是眼下這種狀況,他拿什麼來留住這位大小姐?
還有,張雲霖不是皇帝的心腹親信嗎?那麼這個名叫真帖木兒的外族人,自然也是皇帝信得過的人了,怎麼可能搞出這種超級烏龍?
賊他娘的,這是要把俺老趙往死里逼啊!
“張將軍,你等到沙州來,有多少兵?多少馬?需口糧幾何?”趙淵知道那對外族男女的苦情戲碼,恐怕得有一陣子才能結束,都指揮使大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都指揮僉事來打破僵局了。
“一兵一卒皆無,連一粒米都沒有,”張雲霖笑了笑,望着趙知州,“就我等五人前來。”
趙淵險些往後暈倒,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內心,被張雲霖的話再次打擊了一下,這他娘的什麼狗屁龍驤軍,都指揮使不僅敢搶皇帝的女人,還敢來本知州這兒白吃白拿!
“下官手中,無銀無糧,這沙州滿城士卒,也不足千人,恐令張將軍失望了。”趙知州冷冷地回道,他不敢得罪上官,也不願得罪同系官員,不過敢對皇帝的女人動心思的都指揮使?那就不能怪老趙公事公辦了。
張雲霖卻不生他的氣,而是對烏蘭貞拱了拱手,說道:“龍驤軍願與黑河部汗王相約,不知公主可否代為引薦?”
寬徹普化的汗王一職,水份極大,他的本官,不過是大明的一個千戶。張雲霖有求於黑河部,自然要往高里說,反正又不花朝庭一文錢的實惠,何樂而不為?
烏蘭貞淺淺笑道:“小女子只是大明治下的一介民女,張將軍太過客氣了,若是將軍想借我黑河部的兵馬,來替大明守這沙州城,不是我父汗不願,實在是上個月族中發了大瘟疫,死者無數,無力前來勤王。”
張雲霖嘆了口氣,伸出手掌,豎起五根手指,沉聲道:“五萬兩!真金白銀,買你黑河部五千人。”
烏蘭貞搖了搖頭:“不是小女子推諉,本族真的無力承擔,將軍若是苦苦相逼,小女子只能帶這數百親衛,為大明守這沙州城了。”
董振在旁聽得胸悶,大吼一聲道:“十萬兩!老子在京城裏,買個紅倌人,也才五百兩,若是未經調教的清倌,五十兩一個,還得是蘇杭佳人,拿兩千個嬌滴滴的美人,換你五千個腌臢邊荒漢子,這等便宜的買賣,你黑河部做,還是不做?”
烏蘭貞啞然失笑,望着董二哥,反問道:“這位大人,小女子斗膽問上一句,你從何處拿來十萬兩銀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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