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明東海公司
在歷史被宅男朱壽改得亂七八糟之前,我們還是回到那個正在開早朝的宮殿內。
聽到皇帝的旨意,梁儲的第一個反應是高興:老夫陞官了!
他原來是吏部右侍郎,妥妥的正三品,人送綽號“吏部小三”,排在尚書、左侍郎之後,這也是劉瑾劉老大拿來噁心梁師傅的花招。
因為梁儲先當的吏部左侍郎,後晉升吏部尚書,被劉老大一降,直接成為了吏部小三。
而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為從二品,比吏部尚書雖然低一級,但比左侍郎高,並且是地方的第一人,好過在中央受閹黨和文官集團的兩頭氣。
同樣,五軍都督府後軍都督僉事的品級要更高一些,是正二品,並且能夠掌管衛所。
也就是說,這兩個官職,一個是行政第一把手,一個是軍屯管理的大佬,如果都放在夷州的話,那就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超級boss,職權比總督還大。
於是梁儲的第二個反應就來了,納悶:夷州在哪兒?
讓大臣們鬱悶去,以宅男朱壽那不到三十分的政治智商,是絕對想不到立即去解惑的,因為他頒佈了第二道旨意:“都察院左都御史劉宇,總督夷州、東海、南海及琉球等地事務。”
這下子在場的大佬們開始想笑了,首輔李東陽已經準備佈置手下,一會好封還皇帝的“亂命”。
如果剛才梁儲的任命還屬於亂點鴛鴦譜的話,那劉宇的任命就是亂彈琴了。
這一點連劉宇這個壞人都深表贊同,本來他是都察院的老大,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任職一個地方總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大家都知道,總督一地,那是需要有真本事的。劉宇這廝,坑蒙拐騙、吹牛拍馬倒是天才,不過要讓他去干點正事,那可比登天還難。
我們來看一下明朝的總督是怎麼回事。
總督,是朝廷臨時授予某大臣的一種官職,帶有軍事巡查性質,如宣府、大同總督、陝西三邊總督等,其巡查範圍有遍及數行省者,也有限於一省內若干府州者。
總督與巡撫的職能相同,都管轄地方民政、司法及軍隊,其區別只是官銜(官職級別)不同,總督與巡撫也互不隸屬,而職能上卻互相監督。
同樣,總督跟布政使也是兩套系統,互不隸屬。
明朝規定在外任職的總督、提督、巡撫、經略、總理、贊理、巡視、撫治等人員,可以加都御史或副都御史、僉都御史頭銜。
劉宇自己就是都察院的老大,沒有加“提督軍事”這四個字,意味着他就是去監督梁儲的,什麼事都可以插一腳,什麼錢都可以賺一把,但軍權和行政權是堅決不讓他沾手的。
讓劉宇這種人到處亂混,別說那個沒影子的夷州了,就是現有的兩京十三省,那也得讓他玩廢掉。
朱壽沒等大家回過神來反駁,頒佈了第三道旨意:“司禮監羅祥,晉皇家東海公司董事會主席。”
聽到這句話,正在思考如何封還皇帝聖旨的李東陽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在他的咳嗽聲中,只聽見羅祥弱弱地問道:“聖上,公司是何物?董事會主席又是何物?”
這個白痴!
劉瑾劉老大心中暗罵,他這個小弟聽話是聽話,但就是智商堪憂,超過十的數字都不會計算,因為他沒有那麼多手指。…。
唯一的長處,就是心狠手辣。
當然,對於劉老大來說,他從不認為吹牛拍馬是一項長處,要知道,大明朝敢跟劉老大比拍馬屁的人物,目前還沒有出世。
按照劉老大的想法,趕緊等皇帝發完傻,然後大家該幹嘛幹嘛去。封還聖旨這種事,自然有李東陽去做。
他們這群太監,首要任務是陪皇帝玩耍,而不是陪皇帝發傻。
羅祥這一問,正好給了朱壽同學發揮的機會:“公司,就是幫朕撈錢的,你把它當戶部看就行了,東海公司,就是讓你在東海、夷州、南海、琉球等地撈錢,在這幾個地方,東海公司就是朕的戶部,有什麼樣的銀子,你就給朕撈什麼樣的銀子,有人敢擋路,就是忤逆朕的旨意,就是大逆不道;至於董事會,就是另一個司禮監,主席,就是首領太監,你就是東海公司董事會第一任首領太監。”
陞官了!發財了!
聽了皇帝的話,羅祥的兩眼直冒星星,管它夷州在哪兒,就是東海和南海,撈銀子的法子,羅公公閉着眼睛也能總結一、兩百條出來。
皇帝拿大頭,自己拿小頭,怎麼樣也能富可敵國。
況且有皇帝當後盾,誰敢來阻擋?真當羅公公的刀子是被醋水泡大的么?
至於琉球,就被羅公公選擇性地忽略了。因為那是太祖皇帝的不征之國,羅公公雖然心狠手辣,但膽子也沒大到那種程度,敢去侵邊,萬一哪天皇上不高興了,砍掉的可就是羅公公的腦袋。
羅公公已經沒有了一個腦袋,如果再丟一個腦袋,那就太不好玩了。
羨慕、忌妒、恨!
這是在場所有太監大佬們的心態,包括劉瑾這個羅公公的原老大在內,無一不痛恨這種好事怎麼不落到自己頭上。
不用去分析了,大家的一致心態是:壞了羅公公的好事,老子得不到的,你小子也別想得到!
所以後世的某個讀者告訴大家,千萬不要得罪太監。
至於李東陽等文官,都被氣得快笑出來了,皇帝愛玩不要緊,瞎玩也不要緊,反正都在皇宮內,最多禍害一下京師的平民百姓,起不了大風大浪。
這下可好,都準備去禍害東海一帶了,別說那個沒影兒的夷州,就是琉球、東海和南海,本來形勢就非常複雜,海上的銀子雖然好賺,但勢力犬牙交錯,倭國又在內亂,到處都是兵荒馬亂,搞不好就會引火燒身,糜爛東南各省。
在嘉靖朝席捲東南的倭寇,此時並沒有形成勢力,但苗頭已經有了,李東陽避之惟恐不及,哪裏還敢沾染?
就連焦芳這個二五仔,也只能苦笑,望着劉瑾,不發一言。
“聖上,早朝既已議定,移駕豹房可好?老奴找了幾個射箭好手,個個身懷絕技……”劉瑾只得站出來,準備把小皇帝引走,至於剛才那幾道旨意,就按流程,讓李東陽解決掉。
他跟李東陽雖然勢如水火,但大家都是有政治智慧的,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不用他明說,小皇帝心血來潮的幾道旨意,就這樣被抹殺了,連這間宮殿都出不去。
“正是,老奴也找了幾個力士,要不殺只老虎來玩玩?”張永粗聲粗氣地說道。
太監和文官集團聯起手來的時候,別說皇帝了,就是玉帝,也得抓瞎。…。
剛剛才陞官的夷州三人組,立馬泄氣了,比如羅祥,他不甘地望着皇帝,但又不敢忤逆在場大佬們的意思,呆在那兒,什麼話也不說。
“宣,司禮監張雄,垂簾杖其父,杖責三。”朱壽沒有絲毫起身的念頭,坐在龍椅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兩位心腹太監。
聽到這句話,劉瑾臉色一白,沒敢再開口。張永也訕訕地笑了一下,趕緊望向別的地方。
倒是李東陽眼神一亮,如同發現寶貝一般,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其餘幾個大佬,有的跟李東陽表情相同,有的跟張永相同,只有羅祥滿臉笑容,似乎懷裏抱了一座金山。
在場的人,不是朝中大佬,就是內宮精英,自然明白皇帝這個旨意是什麼意思。
算起來,張雄也是皇帝的心腹太監,不過年資很淺,跟八虎是沒法比的,在宮中排輩的話,算是八虎的徒子徒孫。
前些時候,他怨恨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愛心,讓自己成為太監,因此堅決不見老爸一面。要知道大明是以孝治國,不孝,那是可以殺頭的罪名。
於是宮中兄弟們就勸他:別背個壞名聲。這小子聽是聽進去了,不過居然搞了一出“棒打親爹”,並且還隔着帘子看,打完了,又來一出跟親爹抱頭痛哭的戲碼,被文官集團大肆抨擊:“這丫太沒有人理了!”
朱壽自然知道這件事,他打張雄,其實就是給劉瑾一個警告:別忽悠我。
為什麼呢?
因為張雄原本是跟張永的,還認了遠親。結果正德元年,劉老大成功上位之後,張雄又火速投靠了劉瑾,從此在兩人間玩起了無間道和左右逢源。
不過這事直到劉瑾被殺才捅了出來,實際上張雄是張永派到劉瑾身邊的,一顆紅心永遠向著張提督。
但眼下皇帝和劉瑾並不知道這個情況,朱壽只是從朱厚照的記憶里得知:前些時候,張永曾狠狠打過張雄一頓,於是張雄投靠了劉瑾,並出賣了張永,證據詳實,若不是張永又打了劉瑾一頓,朱厚照又在中間和了稀泥,這事還真是個不死不休之局。
朱壽找了個借口打張雄,除了替張永出氣之外,順便也警告了一下劉瑾。只打三杖,又給大家都留了臉面,反正去執行的錦衣衛們,都是公公們的下屬。只要皇帝不吩咐,也沒有人會認真打。
而張永聽到張雄這個名字,眼下也得假裝不高興,並且還得高風亮節的表示:自己不想追究。其實心裏也在滴血:雄弟,可苦了你!
這些門道,在場的人精們,個個摸得熟悉無比,自然也能讀懂皇帝的意思。
跟建文帝那個心理智商和政治智商都堪憂的傢伙不同,也跟嘉靖帝這種政治天才不同,朱厚照同學的聰明,那是上了史書的,沒人懷疑他的心理智商。
但朱厚照的瘋狂愛玩,那也是上了史書,大家都知道這個普通智商聰明到了極點的少年,政治智商無限趨近於零。
只不過貪玩的皇帝,忽然變得精通平衡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大臣和太監們都同時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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