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袁世凱的心思

第3章 袁世凱的心思

張漢卿的一席話,不久后就報到北京總統府袁世凱的案頭。不是他的話有多動聽,而是暗合了袁大總統的心事----在此動亂年代,像張作霖這樣統兵的將領、封疆大吏能將兒子教育得這樣“忠心耿耿”的真不多見了。

歷史上袁世凱其人,為民國史上一代梟雄:他一手造就北洋系,靠實力逼迫清帝退位,用盟約擠兌孫中山以換取大總統之職。為免於受制於人,施詭計令手下兵士嘩變,以達到拒不南下南京就職之目的。上任伊始,即不擇手段地加強個人權力,破壞法制,踐踏民主,追求專制獨裁的統一;並把民主派視為集權路上的最大障礙,趁民主派尚未鞏固陣地之際,步步緊逼,迫使他們退出政府,裁減革命軍隊,接着便無情地把他們浸在血泊里。

1914年1月,他又解散國會,撕毀“約法”,將民主政治的痕迹掃蕩凈盡。然而,這一切扼殺民族生機的反動行為,卻都是在“統一國家”、“救國救民”及“保衛共和”的動聽口號掩飾之下完成的。之後袁認為“人民濫用民主自由、人民政治認識尚在幼稚時代”,廢止中華民國臨時約法,於5月推出新的《中華民國約法》,改內閣製為總統制。種種集權措施雖然是獨裁的表現,卻也贏得了“中華民國第一之華盛頓”的美譽。之後再修改總統選舉法,使總統可無限期連任,新任總統亦由在任總統指派。

他深知實力對政權的重要,也深得權術之精要。在他當政時,雖然獨裁,卻也一改晚清政府地方各自為政、中央約束乏力之弊政。看看史上自袁下台後,民國立刻陷入軍閥混戰達14年之久!

他對軍隊要人的牽制,可謂爐火純青之境。親信陸軍總長段祺瑞掌兵於內,各地督軍拱衛於外,並讓督軍與各軍中高級將領互為牽制,穩將朝中政局掌於股中。

東北為拱衛京畿重地,他先派親信張錫鑾節制奉天、吉林、黑龍江軍務,不成后再將彰武上將軍、署理湖北軍務之段芝貴與之對調,以免地方大員盤地生根。

對張作霖,袁世凱是提防的,這是他對所有手握重兵的地方將領的共識。但張作霖也是一代梟雄,終袁世凱一世,未曾有過明目張胆與中央對抗的表現。同時,袁世凱也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得住張作霖,畢竟,張作霖實力畢竟有限,只有一個師的兵力。

即使如此,袁世凱對張作霖這位奉天人氣王仍放心不下。他調馮德麟為二十八師師長,補授馮為陸軍中將銜,授二等文虎幸、二等嘉禾章、三等寶光嘉禾章,在奉天與張作霖平起平坐以作掣肘。又調雄心勃勃的陸軍第一師師長許蘭洲駐守黑龍江,以不讓張作霖在東北坐大。同時,駐守吉林的孟恩遠也不是易與之輩,諸豪並列於東北,張作霖更顯低調。

天下大定,諸侯歸心。此刻袁世凱顧盼自雄,以為自己是天運所選定的人物,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歷史的進程。他時時仰望蒼天,暗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他的心事,當世又有誰知道、誰敢道出呢?

其實誰又不知道呢?至少,張漢卿對這段進程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如數家珍的。

袁世凱的重要謀士,自詡為“帝師”的楊度早在兩年前就呈送了《君憲救國論》,“中國如不廢共和,立君主,則強國無望,富國無望,立憲無望,終歸於亡國而已……故以專制之權,行立憲之業,乃聖君英闢建立大功大業之極好機會。”這話深得袁世凱的讚許,稱之為“至理名言”。藉著這股風,是年,楊度在袁世凱政府學副大臣任內與孫毓筠、劉師培、李燮和、胡瑛、嚴復等人共同發組織籌安會,任理事長,主張君主立憲,為袁世凱稱帝鼓吹。袁世凱對其恩寵有加,並親自賜匾題字,稱他為“曠代逸才”。

在這種有意無意的暗示下,大小官僚無不極盡“勸進”之言,以圖得個擁戴頭功。從8月起,北京就已經醞釀著改制的暗流。總統府顧問美國博士古德諾在《北京晚報》刊登論君主與共和的利弊,然後楊度等發起籌安會(楊為理事長,孫毓筠為副,嚴復、劉師培、李燮和、胡瑛為理事),說什麼“從學理上研究君主民主,在中國孰為適宜?”通電各省將軍、巡按使、都統、擴軍使,各省城及上海、漢口商會,請派代表來京。

當然出力最多的是他的大公子袁克定。這位未來的“太子”為了堅定老爸作皇帝的信心,極盡絞盡腦汁之能事。也不能怪他,太子之位實在是太誘人了。但是老爸雖然顧盼自雄,但在這件事情上,有心而膽怯,需要大力推一把。畢竟,中國二千多年的皇權政治深入人心,這麼大的事情,需要仔細衡量。

在袁世凱看來,國內大體穩定,沒有能夠對他產生威脅的事了,但是列強的態度,特別是日本的看法,至關重要。因為二十一條的事和日本鬧得並不愉快,他很在意日本的風向。

《順天時報》是袁世凱每天都要讀的,因為這份報紙不僅發行量大,而且是日本人在天津所辦的漢文報紙,從中可以看出日本政府的動向,而當時袁世凱對日本的態度是最為敏感的。俗話說“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袁克定為了促成老頭子稱帝、以圓自己的“太子夢”,竟然不惜偽造了一份專門刊登一些鼓吹帝制、擁護袁大總統做皇帝之類消息的假《順天時報》,並每天偷梁換柱地送給袁世凱看,這就不得不說是一樁奇談了。

“不列顛為君主立憲,而成今天之日不落;日本為君主立憲,以一隅而國家興旺。今日之中國,共和陷入死地,惟恢復王朝體制,始能揚我中華之故事。”這是三日的頭條。

“君主立憲之風既漸,民眾雀躍,謂之中興有望。大總統當順應天命,接承民意。”這是四日的編者按。

袁世凱每天看着這些越來越直白的勸進輿論,心裏是樂開了花。但表面上,他還是裝作淡定,畢竟,歷朝歷代,皇帝上位還要謙讓三次呢,他不能壞了這個傳統。

可是有一天,袁世凱最寵愛的三女兒袁靜雪的一個丫頭要回家探望她的父親,袁靜雪當時是最愛吃黑皮的五香酥蠶豆的,於是讓她順便買一些帶回來吃。第二天,這個丫頭買來一大包,是用整張的《順天時報》包着帶回來的。袁靜雪在吃蠶豆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這張前幾天的報紙,竟然和她們平時所看到的《順天時報》的論調不同,就趕忙尋着同一天的報紙來查對,結果發現日期相同,而內容很多都不一樣。袁靜雪當時覺得非常奇怪,便去找其二哥袁克文問是怎麼回事。

袁克文一向對其父稱帝意想非常不滿。他其實在外邊早已看見和府里不同的《順天時報》了,只是不敢對他父親說明。現在小妹出頭,當然順水推舟,問袁靜雪:“你敢不敢說?”袁靜雪還小,受哥哥一激,有什麼不敢的?當下說:“我敢。”等到當天晚上,她便把真的《順天時報》拿給了袁世凱。

對一心王八之氣的袁世凱來說,這樣的結果很難接受。也難怪,本以為振臂一揮,響者雲集,哪想到其中竟然是親生兒子在搞鬼?當時眉頭緊皺,沒有任何錶示,只說了句:“去玩去吧。”第二天清晨,他便把袁克定找了來。及至問明是他搗的鬼,袁世凱氣憤已極,就在袁克定跪着求饒的聲音中,用皮鞭子把他痛打了一頓,一邊打,一邊還罵他“欺父誤國”。

從這以後,袁世凱見着這個長子就有氣,無論他說些什麼,他總是面孔一板,從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不再和他多說什麼話,以表示對他的不信任。

袁克定雖然在緊要關頭失去了老頭子的信任,不過他還有一個殺手鐧,那就是令袁世凱揮之不去的“家族魔咒”。這事說來也蹊蹺得很,在袁世凱家族中,外出做官的從沒有活過60歲的,如袁甲三、袁保恆、袁保齡、袁保慶,乃至袁世凱自己的父親袁保中,也系壯年而終。由此,60歲這道大關也就成為壓在袁世凱心中長久的夢魘,揮之不去,而從民國建立后開始,袁世凱的身體每況愈下,這更是令他感到疑神疑鬼。

在年屆六十的大限即將來臨時,袁克定一再進言,宣稱“只有稱帝才突破這一魔咒”,這就不能不對袁世凱產生強大的吸引力了。是啊,皇帝乃“九五之尊”,位極天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尊貴呢?或許,這個魔咒真的不敢侵犯“真命天子”?要說起來,袁世凱在那個時代也是迷信的人,稱帝一事若全怪在袁克定身上,也不公道啊。再說局勢已經騎虎難下,這發動機一加油,瞬間肯定是停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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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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