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陵(三)

第三章 武陵(三)

太康距離寧陵城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也就是七八十里上下。

但這段路途卻並不好走,叛將令狐潮在攻破了雍丘之後,命手下大將林嘉佑、崔述各領三千騎兵,封鎖了寧陵城的西、南兩側。如今寧陵城北之地盡在叛軍掌控之中,唯一控制在朝廷手中的便是寧陵東首的重鎮睢陽。

這座重鎮恰恰卡在淮南與河南道交界處,如同一塊魚骨般讓叛軍抑鬱難耐。

李括並沒有選擇強攻太康,一者太康城地處平原根本無險可守,平白的消耗牽扯駐防兵力。二來太康與唐州也距離太遠,即便攻下了也是孤城一座,沒有什麼實際效益。

李括選擇連夜北山,直逼寧陵。

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機兵援寧陵,其中固然有李亨威逼利誘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因為他考慮到寧陵的重要地位。實際上,當初李括之所以拒絕馳援雍丘,是因為當時雍丘城堅糧足,而攻城叛軍人數也並不算多。相較之下,潼關的形式更為危急,李括理所當然的選擇駐守唐州靜觀其變。但現在形式卻發生了根本的易變,令狐潮顯然不滿足奪得雍丘一城,他的目的是立下赫赫戰功——奪得寧陵進而打開江淮的門戶睢陽。

一旦睢陽告破,叛軍便可以縱騎直下,將江北大地盡數踏在鐵蹄之下,肆意蹂躪。而一旦江淮告破,大唐朝廷便徹底失去了翻盤的可能。

所以,李括必須在這個時候馳援寧陵,解小張探花的燃眉之急。

“都督,斥候弟兄回報說,前面寧陵城西南三十里的平原處有一座臨時搭起的軍寨,看樣子有着千把人,裏面多是蒲包兩袋,許是敵軍的糧倉!”

鮮於瑜成沖李括抱了抱拳,毅然稟報。

“現今寧陵城的情況如何了?”李括皺了皺眉,沉聲問道。如今前方形勢不明,若自己貿然率軍前往,很可能吃了大虧。令狐潮這廝詭計多端,多半已經收到了沿線的奏報,自己這支騎兵的行蹤多半已經落入敵軍之手。

“寧陵城那邊激戰正酣,弟兄們不能靠的太近,但看情況是被叛軍團團圍住,只有招架之力。”鮮於瑜成略略思忖了片刻,拱手回稟道。

“如若我們燒了那處軍寨,你說叛軍有多大的可能回撤?”李括蹙了蹙眉,布算着一切的可能,照常理說,令狐潮不應該把糧草盡數囤積在一處地方,如是做萬一有一支奇兵繞后燒了糧草,那他們不就只能退兵了嗎?

莫非他已經到了有恃無恐的地步,認為大唐不會有人領兵前來?

“都督,依末將之見,我們不必管這許多,一路殺將過去。若是叛軍回撤自是最好,若是他們不回大不了我們殺到寧陵城下,屆時小張探花必定率領城中守軍出城迎敵,兩想夾擊之下,定能叫那令狐潮有來無回。”鮮於瑜成卻不想這許多,在他看來自己這五千騎兵皆是江淮京中的精銳,不說能夠和曳落河一較高下,收拾幾個雜牌叛兵還是不在話下的。

李括凝思了許久,鏗然道:“傳我將令,全軍馳向寧陵城西南方向,務必在午夜前趕到!”

“末將得令!”鮮於瑜成毅然的抱了抱拳,領命而去

月掛蒼穹,繁星璀璨。

曠野四顧,直是寂靜無聲。

距離寧陵城不遠的駒馬寨中,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作為圍攻寧陵大軍的後續補給部隊,這支千餘人的後勤軍日子要多滋潤有多滋潤。只需在這平原上隨意搭建個寨子,在按時向寧陵城外輸送糧草,便是完成了任務。

剩下的時間不論你是想從鄰村鄰縣中抓一兩個小娘皮舒爽一番,還是斗酒賭博快意一次,都不會有人干預。不用上陣殺敵拼刀子,不用舉盾攀城吃羽箭,還有酒有肉有女人,這樣的日子便是換個神仙當也不幹!

而作為這支軍隊的統帥,鄭翰林自然可以理所當然的享受到最香甜的美酒,最筋道的烤肉,皮肉最緊俏的女子。

鄭翰林當然不是胡人,甚至都算不得跟隨安祿山范陽起兵的老人兒。事實上,他是叛軍攻佔滎陽后經人引薦,投靠其中的。他本是滎陽鄭氏當今家主鄭鈞的庶齣子,由於不得家族器重懷恨在心,便索性投靠了叛軍。

不過鄭家這百年清名便生生毀在了這鄭翰林手中,氣的鄭家家主鄭鈞直接吐血而斃。

鄭翰林得了個這麼斯文的名姓,可笑的是卻不具備一絲一毫的斯文氣質。因為他滎陽鄭氏出身的緣故,雖只是個庶出卻被叛將尹子琦看重,委任為行軍司馬,劃歸令狐潮麾下。

生平第一次做官,雖只是個行軍司馬,鄭翰林卻是喜不自勝。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人對權位無比的貪戀,但苦於自己的實力一直無法上位。而一旦由於某種機緣巧合使得他們得到權位,便會肆無忌憚的利用手中權力荼毒百姓以滿足心中那可悲可憐的虛榮心。

鄭翰林顯然便是這種人。

由於他唐人身份的緣故,尹子琦並沒有將精銳交予他,而是把從沿途收攏到的偽軍悉數撥給了他。這些偽軍多是地痞流氓,正苦於沒有機會出頭,卻迎來了叛軍南下。抱着功名但在馬上取的念頭,他們紛紛投入了叛軍之中,至於這取功名所需砍下的人頭是不是自己的鄉親族人,他們並不關心。

由鄭翰林統率這麼一支無恥之師,沿途百姓的悲慘境遇便可想而知。方圓五十里州縣中,百姓家的存糧近乎被攫取一空,十四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女子亦是被盡數擄掠而來,供叛軍發泄獸慾。

軍寨中心的大帳中,燈火搖曳不止。

鄭翰林便浸潤在志得意滿的興奮中,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尤物。

眼前的女子赤身**的躺在木床上,四肢皆被布條綁縛在床頭絲毫動彈不得。鄭翰林並沒有選擇將她堵住嘴,原因很簡單,他十分享受女子聲嘶力竭尖叫帶來的快感。這種尖利的叫聲可以最大程度上滿足他作為一個男人的征服欲,在一次次的衝刺中舒爽筋骨。

那女子叫的愈厲害,他便越歡喜,也就愈來興緻。

什麼是道義?什麼是德行?這些在鄭翰林看來都是狗屁!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是他娘的狗屁!他倒是想治國平天下,可那昏君給自己機會嗎?那些入仕為官的人,哪個不是世家大族的嫡子?像他們這種庶子出身之輩,恐怕一輩子都得不到絲毫出頭的機會!

自從他被家族拋棄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相信所謂的道義德行。忠君愛國,禮父敬兄,憑什麼!他從未從家族中得到一絲一毫的優待寵渥,憑什麼叫他去為鄭家流血流汗?他沒有從大唐朝廷里受到半點零星的封賞,又憑什麼叫他行那忠君愛國之事?

就因為他是庶出,他就要成為別人的踏腳石,就要跪倒在嫡兄的腳下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就因為他是庶出,就不得家族重視,從而不能在科舉中奪魁及第,從而入仕為官?就因為他是庶出,就得窩窩囊囊的過活一輩子!

不,他不甘心,他不認命!

他要賭,他要拿這條命去賭!

“來人啊,把這個蕩婦拖出去,賞給弟兄們!”鄭翰林胸中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套上了中褲,跳下床頭吩咐道。

誰能給他富貴誰便是道義,誰能給他女人誰便是天理!

從這個角度講,安祿山的叛軍反倒是正義之師,而所謂的正朔大唐,卻是不折不扣的偽逆。

帷幔被掀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數名甲士步入大帳連拖帶拽的將那床上的女子帶走。那女子經由鄭翰林一番蹂躪早已是心灰意冷,嘴角冷笑着任由別人拖拽走。

“帶下一個!”鄭翰林挑了挑眉,厲聲吩咐着。

這輩子,朝廷、家族虧欠他的太多,他要全部補償回來,不允虧欠一絲一毫!

ps:所謂的衣冠禽獸指的便是這種人吧,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以為全天下人都對不起自己,殊不知他根本什麼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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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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