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看來從他婉拒鎮北侯的舉薦開始,很多事都已悄然在改變,不再如夢境中那般。

不久,趙氏從茶園回來,得知小叔子竟帶人回來要抓走自個兒的女兒去抵債,氣得跑到小叔子房裏咒罵他——

「你這白眼狼,我和你大哥這些年來拚命掙銀子供你讀書,沒想到你竟是個黑心肝,連自個兒的侄女都想賣,你還是不是人哪……」

胡氏知道這事小兒子理虧,把媳婦拉出來,好言好語地哄着。

易平江回來知道這事後,也惱怒不已,但他素來孝順母親,在母親安撫下,也沒再提這事。

易平湖在外頭欠了債,暫時沒敢再回城裏去,遂在家裏住了下來。

趙氏因為女兒的事對他沒好臉色,倒是在得知這回又是家裏那條皺巴巴的狗跑去找二叔子,及時救回女兒的事後,對狗兒好了許多,常主動拿些吃食喂它,還替狗兒打掃狗窩。

只不過蘭雨之後夜裏都睡在易平瀾房裏,怕她再叼他的衣裳來睡,易平瀾找來了件鮮少穿的衣裳,鋪墊在地上給她睡。

睡了幾晚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出自於狗的本能,她忍不住想更加親近他、靠近他,這晚半夜,她大着膽子偷偷爬上床榻,小心翼翼鑽進暖和的被褥里,蜷着身子睡在他身邊。

闐暗的房裏,沉睡中的易平瀾倏地睜開眼,銳利的眼神盯住窩在他身邊的那坨東西,抬手將那隻膽敢爬上主人床榻的狗兒揪了出來。

她無辜地睜着圓黑的眼睛看着他。

「你真是膽子越來越肥,半夜偷爬上我的床!」他沒好氣地將狗兒將扔下床榻,「再不給我安分點,就回你的狗窩去。」

「嗚嗚。」她委屈地低鳴兩聲,乖順地趴在地上。

深夜裏,一人一狗的眼神在黑暗裏對上,易平瀾莫名有些心軟,但他可沒跟狗兒同榻而眠的習慣,閉上眼不再理會狗兒。

她趴在他的衣裳上望着他,剛才他的被窩裏好溫暖好溫暖,讓她想變回人的慾望又更強烈幾分,倘若她是人的話,他就不會把她攆下來了吧。

【第五章】

心知自個兒帶人回來抓侄女抵債的事惹怒了兄嫂,易平湖這幾日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個兒的房裏,除了吃飯如廁,鮮少離開房間。

但他過得逍遙,易家為了他的事卻很不平靜。

「平湖怎麼說都是你們的弟弟,你們兩個做兄長的就這麼狠心,要眼睜睜看着他被那些人給逼死嗎?」胡氏慍怒地斥責兩個兒子,若是不替么兒還了欠下的債,他不敢再進城去,明年便沒法考童試,她還等着么兒考取秀才,哪裏肯讓么兒委屈地一直躲在家中。

趙氏對婆婆一味袒護着小叔子忿忿不平,「娘,他欠下的銀子是八十兩,不是八兩啊,您要咱們上哪去給他籌那麼多銀子出來?」

易平江也罕見地沉着臉出聲,「就算把咱們的茶園給賣了,也籌不出那麼多銀子。」靠着茶園,他每年最多只能掙得十八兩至二十兩的銀子,其中還要被老三拿走十二、三兩,這些年來,家裏幾乎沒能攢下多少銀子,為了這事,他沒少被媳婦埋怨,若不是要供着老三讀書,他們的日子能過得更好。

胡氏也不是不明白家裏確實是拿不出那麼多銀兩,她心裏打的是另一個盤算,看向老二,溫言道:「要不,老二你去找那些人,同他們商量一下,老三說他當初只向他們借了二十兩,咱們能不能就還那二十兩?」只還二十兩的話,把那批秋茶全給賣了,再拿家裏剩下的幾兩銀子湊一湊,興許就夠了。

易平瀾剛要開口,外頭忽然來了兩個人。

「打擾了,咱們找易平瀾……」開口的是個滿臉糾髯的壯漢,他話還未說完,就瞧見要找的人,咧着嘴高興地大叫一聲,「頭兒,總算找到你啦。」

同他一塊來的那名高瘦斯文的青年也面露喜色,朝易平瀾喊了聲,「頭兒。」

易平瀾瞧見來的是昔日在軍中的袍澤,迎上前去,與兩人寒暄了幾句。

「老二,他們是誰啊?」胡氏問兒子。

「是我在軍中的同袍,得知咱們家種了茶,特意來瞧瞧,我帶他們去茶園看看。」易平瀾不願讓家裏人知道他們兩人來找他是為了何事,刻意將兩人領了出去。

一直蹲坐在易平湖腳邊的蘭雨,也跟在易平瀾身後,與他們一塊走往茶園的方向。

「頭兒,咱們這回送貨到南平,回去時順路繞過來,老伍讓咱們來問問,頭兒什麼時候回去?」關勇山模樣粗獷,性情也十分豪爽。

「兄弟們都過來了嗎?」易平瀾問。他三、四年前在邊關,趁着沒有戰事的閑暇時間,暗地裏弄了支商隊,做些買賣,招募了幾個從軍中退下來的弟兄,買下邊關的特產,運到京城和南方去販售,再把京城和南方的產品給運回邊關販售。

他找的其中一個兄弟名叫伍言川,也就是關勇山口中的老伍,他在三年多前因一場戰事受了重創,他趕到時,雖及時救下伍言川的命,卻沒辦法救回他那條腿,瘸了條腿也沒辦法再打仗,伍言川不得不從軍中退下來,一時也沒地方可去,在易平瀾相邀時便加人了,因他為人精明幹練又善於算數,成為了他商隊的掌柜。

關勇山和陸驍也都是在這兩、三年前加入他商隊的兄弟,不過直到半年前,烏山大捷,打敗北寧國后,他解甲歸田,兩人也跟着他一塊離開軍中,才開始南來北往的行商。

在他離開邊關時,也順道將商隊的中心從邊關轉移至離京城約半日路程的朴城,待安排好一切,才在兩個多月前返鄉。

「都過來了,如今就差頭兒。」陸驍身量削瘦,模樣也生得斯文俊秀。然而在對敵時,他砍殺敵軍,下手極狠,手中的大刀常把敵人劈成兩半,每回戰事結束,他全身上下都染滿了殷紅的鮮血,分不清是他自個兒的還是敵人的。

「不只老伍,兄弟們也都在問頭兒什麼時候回來。」關勇山和陸驍是易平瀾在軍中的左右手。昔日在邊關時,關勇山最信服和最敬佩的並不是主將鎮北侯,而是易平瀾。

他既勇猛又有謀略,鎮北侯在他相助下,才能屢屢立下大功,尤其與北寧國最後那一戰,更是出自易平瀾的奇計,才能一舉攻入北寧國都,結束這場長達一、二十年的戰爭。

得知他無意再留在軍中,他和陸驍二話不說跟隨着他離開。

「等我把這裏的事安排好,最遲下個月初便能過去。」待他幫兄長和村子裏的茶農把價錢談好,他便會離開。

得到他確切的答覆,關勇山很滿意,看向一直跟在易平瀾腳邊的那條狗,問他,「這條丑不拉嘰的狗是頭兒養的嗎?要不怎麼一路跟着頭兒。」

「汪汪汪……」聽見他竟嫌她丑,蘭雨朝那大鬍子抗議。

「喲,我說它丑它還不高興了。」關勇山咧開嘴哈哈大笑。

易平瀾眸裏帶着笑意瞅着自家的狗,「你可別小瞧了它,它可是聽得懂人話。」

「這狗能聽得懂人話?」聞言,關勇山好奇地想試它一試,「給我坐下。」

陸驍瞧見那狗睨他一眼,別開頭不理會他,頓時忍俊不住。

「這狗好似真聽得懂人話。」他靠近那狗,微微彎下身子,探手想摸它的頭。

蘭雨不想讓陌生男人摸她的狗腦袋,抬起左腳,勉強讓他摸一下。

見狗兒朝他伸出爪子,陸驍納悶地回頭問易平瀾,「頭兒,它這是做什麼?」

易平瀾看着自家的狗猜測,「它約莫是不想讓你摸它的腦袋,只肯給你摸摸它的腳。」他已多少能從狗兒的肢體動作里揣測出它的意思。

見他說對了,蘭雨走到他腳邊,親昵地用腦袋贈着他的小腿。

易平瀾抬手摸摸狗兒的頭。

關勇山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這狗丑歸丑,倒是頗有靈性。」

蘭雨朝他吠了幾聲,「汪汪汪。」你自己長得像頭熊,還有臉說我丑。

這回連陸驍也隱約聽出來狗兒是在罵關勇山,沒憋住,大笑出聲。

「哈哈哈,頭兒,你這狗可真有趣。」

關勇山那對銅鈴大眼瞪着狗兒,「你叫什麼,你這皺巴巴的模樣本來就丑,我還說錯你了不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攻心先攻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攻心先攻床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