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五、 困獸
看到魏銘水已經露出驚愕的眼神,她判斷自己都說對了。
她靜靜地看着他們,看着他們臉上的恐懼像水一樣流動着。
她輕聲說:“老魏,你曾經對我說過,‘水’先生的代表與你見面,要求你準備三件特種器材。這位‘水’先生的代表叫塗和祥,是不是!最後,所謂‘水’先生,他的代號是叫‘水葫蘆’,是不是!這兩個人,現在都在南京!不僅我知道,南京公安局也知道!老魏,我說的這些情況,難道還不夠嗎!你們想一想呀!”
地下室里安靜得如同墳墓。魏銘水和他的三個組員都用一種驚異而恐懼的目光看着右少卿。他們的臉上都露出驚恐和不安的表情。
魏銘水到底還算有一些頭腦,還能撐得住。
他想了一下,輕聲說:“右少,按照你的說法,南京公安局已經掌握了我們的情況,他們為什麼不對我們動手?”
右少卿靜靜地看着他,冷靜的目光中更透出一絲冷酷。
她再次從老魏的煙盒裏取出一支煙,點燃,用力吸了一口。
她說:“老魏,實話告訴你,是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因為我。他們一直問我,能否讓我勸你們轉變立場。你應該還記得,我曾經兩次對你說,應該另謀出路了!但是,你很固執。所以,我當時沒有對你深說。”
魏銘水臉色更加陰沉,“你的第二個原因是什麼?我也聽一聽。”
右少卿冷笑一聲,“老魏,希望你不要生氣。他們留着你們,是為了找到‘水葫蘆’!還有那個塗和祥!那兩個人才是他們的重點!”
這個說法不僅讓魏銘水惱怒,就是他的三個組員也都聳起了眉毛,憤怒地瞪着右少卿。身為特工人員,卻受到對方的輕視,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右少卿冷冷地看着他們,說:“你們用不着生氣。好了,我知道的,能說的,都告訴你們了。這就是你們現在的處境。該怎麼辦,你們商量吧。”
她說著,就站了起來。
站在她身邊的拿着木棍和匕首的三個人都緊張起來,似乎準備撲上來。
她盯着他們,咬着牙說:“誰也不要動!我累了,要休息了。”
她雙腳蹦着,一直蹦到貨架的邊上,在其中一個鋪位上坐下來。
她再次盯了老魏和那三個人一眼,就彎下腰解開腳上的繩子。她把繩子扔在地上,就側身在一張臨時床鋪上躺下來。
她說:“你們商量吧,我可要睡一會兒了。天快亮了。你們最好在天亮前做出決定!老實說,現在是決定你們生死的關鍵時刻!”
她拉開堆在旁邊的被子,蓋在自己的肚子上,就合上眼睛。
幾分鐘后,屋裏的四個男人都看出來,她確實睡著了!
被捕獲的右少卿,能夠如此輕鬆愜意地睡覺。但捕獲她的人,卻心驚膽戰地互相注視着,為他們的出路焦慮。
古占標先開了口。他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我說,老魏,我們走吧。什麼也別管了,悄悄地溜吧,不然就晚了!”
魏銘水盯着他,沒有說話。
從直覺上來說,古占標的建議,恰恰是他們目前最好的辦法!
如果他們悄悄地離開,分散走,多繞一點路,然後在昆明或者福州會合。再或者,找一個更不引人注意的小城市,悄悄地潛伏下來,然後再決定將來怎麼辦,或許是最安全的辦法。
曾紹武送來的經費還有一些,足夠支撐他們生存一段時間。
但是,人吶,總是這樣,在考慮將來的時候,總是往最好的方面考慮,總想找到最好的出路!總是抱着最好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線希望!
有兩個原因,促使魏銘水不願意採用這個最好的辦法。
第一,他還是想去台一灣,那才是他最安全也最幸福的地方。
但前提是,他必須想辦法除掉左少卿!
第二,他現在手裏有一個右少卿,她或許是他的保障,是他的擋箭牌,是他手中的一個籌碼。最後,她甚至是他的一個誘餌,能把左少卿引誘過來,再動手除掉!
如能這樣,則一切都沒有問題了!
這兩條,是最“理想”的結果,只不過,要加上一個引號罷了。
魏銘水這麼一猶豫,就把時間給耽誤了。因為天很快就要亮了。
28-16
天確實快要亮了。東方已經現出一線青白色。
在淡淡的晨光里,街道和房屋都籠罩一片若有若無的薄霧裏。地面潮濕而清涼,露水凝聚在樹葉上。早起的人打開門窗,走上街頭,讓原本靜謐的城市漸漸有了生氣。
晨光也隱約照進錢玉紅的房間裏,讓昏暗的房間裏逐漸明亮起來。
左少卿一直坐在錢玉紅的床邊,細聲細語地勸說她,希望能從她的嘴裏知道“水葫蘆”的下落。但是,錢玉紅卻很固執,什麼也不肯說。
她眼睛裏仍然含着淚,表情悲泣而哀傷。
她說:“少卿,求求你了,什麼也不要說了,什麼也不要問了。求求你放過我吧,讓我自生自滅,讓我去死吧!”
她甚至跪在床上,向左少卿磕頭,哭得也更厲害了,“少卿,你說過,你不會害我。你說過的。我以前也求過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為什麼還要找我呀!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呀!我求你了,你走吧,隨我去吧,行不行呀!”
正在這時,張雅蘭無聲地出現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她們。
左少卿回頭看她一眼。現在她已經明白,錢玉紅的一片心,都牽挂在她的男人“水葫蘆”身上了!她沒想到錢玉紅會這麼在意她的男人!
現在張雅蘭來了。左少卿從她的臉上看出來,一定有什麼重要情況。
她不能繼續在錢玉紅這裏浪費時間了!
她輕輕地站起來,說:“玉紅,你再考慮一下吧,我真的是為你好,希望你有一個好一點的結局。你休息吧,等有機會了,咱們再聊吧。”
她向張雅蘭做了一個手勢,輕輕地離開了錢玉紅的家。
28-17
左少卿一出門,就看見柳秋月站在對面的牆邊。她眼睛裏閃着光彩,臉上掛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她攥着拳頭,向左少卿做了一個手勢。
左少卿揮了一下手,她們不動聲色地向街口走去。
她們快出街口時,看見肖凡冰坐在一個火爐旁,手裏拿着一把破扇子扇着火。火爐上的鐵鍋里,正在煮着茶葉蛋。他輕微地向她們點點頭,就繼續扇着火爐。
一出街口,柳秋月就抓住左少卿的胳膊,那麼用力地攥着。
左少卿看她一眼,知道她就要憋不住了。她問:“怎麼了?”
柳秋月湊到她的耳邊,興奮地說:“姐,我們抓住那個塗和祥了!姐,我們還找到了你的膠捲!我們找到你的膠捲了!”
左少卿驚訝地看着她,幾乎不敢相信。她回頭去看張雅蘭,也看到她肯定的眼神。
接着,她就看見張雅蘭張開的手心裏,放着她的小膠捲。
小膠捲仍然包在膠皮套里。她立刻抓起膠捲,仔細地看着。
老天!這果然是她的膠捲,是跟她的生命一樣重要的膠捲!
她立刻問:“是怎麼找到塗和祥的?”
張雅蘭說:“你問秋月吧,是她找到的。”
左少卿轉向柳秋月,“你說,是怎麼找到的?”
這時,柳秋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抿着嘴,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姐,右少不見了。昨天夜裏,張科長給我打電話,問我右少怎麼還沒有到她那裏。我就出門順着右少走過的路去找她。但沒有找到,卻意外地看見了塗和祥。姐,右少不見了。我和張科長抓到塗和祥后,一直在找右少,但是,哪裏都沒有找到。”
左少卿和張雅蘭、柳秋月在牆角後面停下來。她十分疑惑地看着她們。
她問:“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張雅蘭搖搖頭,“一點線索也沒有。我給你打電話,右少說你出去了,說你交待過,讓她替你來。我就說,那你就快來吧。但是我等了很長時間沒有等到她,再給秋月打電話。秋月就出門沿路尋找。但是,我們什麼線索也沒發現。”
左少卿想了一下,說:“她如果被人劫持了,有可能在長江航運公司里。”
張雅蘭立刻說:“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把所有人都派了出去,在長江航運公司外面找線索。我其實已經把那裏包圍起來了。我就想和你商量一下,然後就對那裏採取行動。也許我們能把右少找出來!”
這個時候,左少卿心裏就很糾結了。妹妹和她血肉相連,是她一刻也放不下的。但錢玉紅又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也讓她放不下。
她望着已經亮起來的街道,和漸漸多起來的行人,終於下定決心說:“雅蘭,我看這樣吧。你應該採取行動了,所有目標,該抓的全部抓起來,包括長江航運公司的那個盧則泰。你應該在局裏坐鎮指揮。我呢,現在就去長江航運。你告訴我,應該和誰聯繫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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