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洪公祠

四、 洪公祠

前方大約一百多公尺外,有一個小小的哨卡。哨卡邊上站着幾個國軍士兵,正默默地看着走來的馬車。

她整整注視了三秒鐘。接着,她就像狸貓一樣,躍下馬車,向密林深處跑去。

她隱約聽見後面有喊叫聲,似乎是命令她停下。接着,她聽到兩聲槍響,這一點確切無疑。她沒有回頭,而是更快地向密林里飛奔。

她一直奔跑到耗盡最後一點力氣,才像一個被拋下的麻包一樣,摔倒在山坡上。

她喘息着,眼前陣陣發黑。等她緩過氣來,看了看自己的手裏。她非常非常的萬幸,她手裏一直抓着那塊餅子。

她抬起頭,像狗一樣嗅着空氣。她察覺到一點潮濕的氣味。在極度的饑渴下,潮濕的氣味意味着生命。她艱難地向前爬去。終於在一條窄溝里,找到一小股泉水。

泉水極淺,清澈可見底。她用餅子蘸着泉水,一口一口地吃着。

這個時候,這種情景,讓她想起家中豐盛的年夜飯,也想起和同事們聚餐時碰響的酒杯。不過,此時她手中的餅子,遠超過那一切!

她吃完餅子,慢慢地站起來。她感覺自己很好,沒人可以阻擋她。她開始向山坡上攀登。當她終於登上山頂時,在她骯髒枯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她終於向南穿過了中條山。

中條山的南面,是漫無邊際的寬闊而又平緩的斜坡。

那漫無邊際的斜坡,一直傾斜着向前延伸,一直向前延伸。延伸,延伸,延伸到極遠處,是一條發亮的帶子,那就是黃河。

她的逃跑方案,就是向南,向南穿過中條山,直抵黃河邊。但她不會去平陸縣城。她將在平陸縣城東面二十或三十公里處,找一個無人的地方,渡過黃河。

她開始下山。她還有幾十公里要走。她看見,在山坡下很遠的地方,有一兩個小村莊,或者小集鎮,掩映在林木之中。

這時,一個她曾經反覆考慮過,但一直沒有拿定主意的事情,重新浮上她的腦海。

她沒有錢,但要過黃河,她必須有錢!

她有一個非常簡單的辦法,就是劫道!

找一個僻靜處,攔截一個穿着比較整齊的人,只需一拳就可將他治服,然後拿走他身上所有的錢。做到這一點,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一個受傷的,被搶劫的人,立刻就會使這件事像風一樣傳播開。

如果她今晚能過河,那當然沒有問題。但如果她過不了河呢?那些尋找她的人,會很快聽到這個風聲,並向這裏聚攏。

只要有人肯出賞金,那麼第二天,就會有許多人在這一段河岸上尋找她。

她斟酌再三,還是決定以安全為上。

1-17

傍晚時,她終於走到了黃河邊。她沿着河岸慢慢向東走着。很快,她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她知道,在黃河邊上,十之有九會找到這樣的人。

一個穿着羊皮襖的老漢,獨自一人坐在岸邊的石頭上,默默地吸着旱煙。在他身後的土坎上,立着一隻羊皮筏。

她慢慢向老漢走過去。

吸着旱煙的老漢也看見了她,仍然吸着他的旱煙,默默地注視着她。

她在老漢面前蹲下,輕聲問:“大叔,能送我過河嗎?”

老漢早已把她看個透徹,反問道:“你有錢?”

她輕聲說:“沒有。”

老漢看着她,不點頭,也不搖頭。

老漢的生意,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販私,另一種是逃亡。

這兩種客人都不多,但收入挺好。這是他一天又一天在這裏等候的原因。

眼前的這個女人,明顯是后一種。但她說,她沒錢。這一點讓他疑惑。

蘇少卿知道,此時她不能編故事,沒人會信。多餘的話,說也白說,沉默至少不會讓老漢拒絕她。

在這麼一種情況下,她只能默默地注視着老漢,看着他臉上如泥塑一般的皺紋,看着他那滿是滄桑,又滿是窮困的眼睛。

她扭回頭看了看寬闊無邊的河面。黃河還在流淌着,洶湧如激流。

太陽將要落山。她希望今晚就能過河!

她回頭繼續看着老漢。之後,她默默地拉開領子,露出裏面解放軍軍裝。她看見老漢的眉毛微微一跳。她知道,她成功了。

老漢扛着羊皮筏走到河邊。那是一個用胳膊粗的硬木棍捆紮起來的架子,架子上綁着八隻吹足了氣的羊皮筒子。

老漢讓她趴在羊皮筏的架子上。她只能這樣,其它姿勢都可能讓她掉進河裏。她如果真的掉下去,那老漢哪怕是她親爹也救不了她!

筏子竟如離弦的箭,瞬間離了岸,順流而下。蘇少卿的耳邊滿是呼呼的風聲。

老漢跨坐在筏子上,目視前方,雙手操着一支槳,漸漸地向大河的中間劃去。

天已經黑了,河上沒有燈光。兩岸只見隱約的山影,恍然如在無邊的海上。

蘇少卿低頭看着河水,河水厚重如漿,成疊成塊地翻滾着向前,發出喋喋的響聲,似有無數水妖,在河面上起伏着,跳躍着,也喧嚷着。

有一陣,她似乎失去了意識。是肩膀上的劇痛再次驚醒了她!

老漢用槳重重地打在她的肩上,向她吼道:“莫困!莫困!做死是甚!”

她抬起頭,忍着肩上的劇痛,緊抓着身下的粗木,向黑黝黝的河面上望去。她心裏明白,她終於安全了。

六天後,蘇少卿運用她的一切技能,終於到了南京。

她心裏想的是,不管她身上藏着什麼秘密,她都要見一個分曉!

1-18

南京啊南京,正是在這裏,一場間與反間,情與無情的博弈,將要演繹出一段傳奇故事。請看官們慢慢看吧。

這天的早上,南京城,一如既往地籠罩在因江水蒸騰而形成的薄霧裏。

南京城依江而建,逐漸向外擴展。其道路也是傍着長江自然形成,多是傾斜而彎曲的,恰如江南女人的柔軟,別有幾分妖嬈與嫵媚。

在這無數柔軟的,向外延伸的彎曲街道中,中山路是少數幾條正南正北的街道。

中山路從中央門起,經玄武門、鼓樓、新街口一直向北。

恰是在這裏,中山路會經過一個叫三元巷的小巷。

進入三元巷向東行,穿過明瓦廊路,又是一條小巷。沿這條小巷繼續向東行,穿過豐富路,道路變寬,就與秣陵路相銜接。

連接三元巷與秣陵路之間的這條小巷不算長,不過二百多公尺,卻一直沒有特別明確的名稱。有人因其與三元巷相接,便稱之為三元巷。也有人因其與秣陵路相連,而稱之為秣陵路。其名莫衷一是。

還有人將其稱為“洪公祠巷”或“洪公祠小巷”。因為在這條小巷裏唯一的一座大門上,標註的門牌號碼是“洪公祠1號”。

這似乎有了一些不確。畢竟門牌標着的是“洪公祠”,而不是“洪公祠巷”。同樣道理,從這個門牌上看,這條小巷也不是三元巷或秣陵路。

巷名存疑,還請高人指點。

1-19

洪公祠,原為清初重臣、總督江南軍務的洪承疇所居住的府宅。

在當初的府宅內,重樓峻閣,雕欄玉砌;假山花木,疊紅滴翠,更是蔚為壯觀。那是好大的一片宅院。洪承疇死後,清政府為表彰他的功績,將其府宅改建為祠堂。

此即洪公祠的來歷。

清咸豐年間,也就是一八五三年三月,太平天國攻陷南京。

攻城的炮火引起城內大火,洪公祠也在大火中被燒毀過半。不久,太平軍將領忠王李秀成看中這塊宅基,將其改建為忠王府。

這次改建,倉促而零亂,並沒有嚴格的規劃與設計。

十年後,南京城再次被清軍攻克。在這十年間,忠王府似乎也有了一定的規模。

太平天國失敗后,忠王府仍被後人稱為洪公祠。

只是祠內的建築,早已面目全非了。此後多年,洪公祠內,又被他人斷續修建起一些房屋。據記載,清光緒年間,還有人對洪公祠進行過較大規模的修繕。

時過境遷,洪公祠早已沒有當年洪承疇所在時的景象,留下的僅僅是“洪公祠”這個名稱。

洪公祠經過後來的多次建造和修繕,大體形成南院和北院兩個部分。

南院略小,約佔地三十餘畝。北院稍大,約佔地六十畝。院內除老式花園平房外,還有廣闊的庭院和附屬設施。院內東西兩側各有一片空場,其中東邊的空場,後來被改建為網球場。院內另有浴室和理髮室等。

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張學良宣佈東北易幟后,多次來南京議事。為便於工作並與民國政府各部門聯繫,於一九三三年出資買下洪公祠內房屋。仍按原有的格局進行改建和維修,作為自己在南京休息和會客的公館。

一九三四年,張學良因與戴笠交好,知道戴笠的特務處,在雞鵝巷五十三號的房子不夠使用,便將洪公祠內的北院送給戴笠使用。

另外要說明的是,自從張學良買下宅院后,洪公祠的南大門即被封閉,從此再未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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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諜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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