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難道他就無條件?」龍仲珽氣不過。
「是呀!因為他愛我。」她笑得好不開心。
「愛?」他嗤之以鼻。
那種東西根本不存在,在宮闈之中最要不得的就是相信帝王有感情,任何入了宮的女人都該當無心之人。
瞧他母后愛了父皇一輩子,少年夫妻一路走來二十餘年,父皇眼中看到的卻只有更鮮妍稚嫩的嬪妃,一個又一個,夜夜做新郎,寵愛過無數的女人,最寵的永遠不是從來都不肯死心的母后。
「是的,我愛她,這世上唯有她值得我動心。」一道墨色身影凌空而至,落在司徒青青身側。
龍仲珽握着茶盞的手倏地一緊,眸色冷若冰霜。
「阿溯,你來了。」司徒青青抬頭笑看着他。看來爹慢了一步。
看到完好無缺的妻子,歐陽溯風冷凝的心為之一松。「嗯!你太不安於室了,我總要盯牢你。」
「什麼嘛,我哪裏不安於室,自從我嫁你為妻后,這陣子我最守規矩了,從沒給你找過麻煩。」她故作委屈的道。
「那這次呢?」歐陽溯風不敢想像若是他沒趕來後果會如何。
司徒青青不服氣地嘟起小嘴。「這可不能怪我,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是被逼得出門來,祖母說廣濟寺的菩薩很靈驗,讓我多走動,請一尊送子觀音回府供奉,這樣才能子嗣綿延。」
「那個老太婆……」又是她從中作祟,內賊通外鬼,她到底何時才願消停?
一提到老太君,歐陽溯風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個心胸狹隘、目光短淺的繼祖母五花大綁吊在山崖底下,讓她吹一夜的山風,好醒醒那一顆塞了稻草的腦子。
「你們說完了沒?不要忘了我還在這裏。」看到兩人相擁的親昵身影,龍仲珽分外眼紅,天命鳳女原本該是他的女人,如今卻被人先一步搶走了。
「殿下,臣非常不喜歡你的做法,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要逼我撕破臉。這是歐陽溯風的未竟之言。
龍仲珽呵呵一笑,神情卻更顯陰鷙。「幾時咱們倆的關係變得這麼生疏,你真的不認我這個表兄嗎?」
「從你和人合謀帶走我的妻子后,你我之間就不再有信任,我很希望能像以前那般與你往來,但我辦不到。」朝廷上的爭鬥是男人的事,不該把女人牽扯進去。
見昔日親如手足的表弟面無表情擁着妻子就要離去,龍仲珽銳利的眼一眯,頓生濃濃妒火和怒意,他只是個螻蟻一般的臣子,居然敢不屈膝卑躬。「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帶她走?」
「難道你還想留下我們?」歐陽溯風一手按在劍上,意思十分明白,為了他的妻子,他不惜血染黃土。
「你可以走,她不行。」好不容易才在國師眼皮子底下將人帶出來,豈能輕而易舉的放手。
「我走她也走,我們都不留。」歐陽溯風的臉上出現戰場上才見得到的肅殺之氣,但他此時面對的不是敵軍。
「來了又何必急着走,咱們多聊一會兒。來人,上茶。」龍仲珽吩咐道。
「不必。」歐陽溯風毫不猶豫,直接拒絕。
龍仲珽陰惻惻的笑道:「行衍,不要試圖激怒我,後果你承受不住的。」
「臣只想帶臣妻走,其他的事臣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只要太子高抬貴手,歐陽溯風願意忘了這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如果我不同意呢?!」龍仲珽略顯焦慮地撫着玉扳指。
面沉如水的歐陽溯風拿起桌上的茶杯,兩指輕輕一掐,茶杯碎如細粉,風一拂過,吹得無影無蹤。「殿下真的確定要與臣為難?臣不想奉陪卻不得不全力以赴。」
「若是你回不去了,還敢口出狂言?」還以為他不敢動他?良臣猛將不只他一人,多得是人願為太子效勞。
「殿下想殺臣?」歐陽溯風目光一厲。
「那要看你的態度,本宮向來寬宏大量。」龍仲珽的意思是,情勢不如人就要學會低頭。
「臣不會置臣妻的生死於不顧,誰想動她一根寒毛,得先問問我手中的劍。」歐陽溯風抽劍指向曾經的兄弟。
耳朵聽着他這般情深意重的話語,龍仲珽心中的怒火更熾。「雙手難敵猴群,你想跟本宮斗?」
他一揚手,山崖邊的樹林裏衝出五百名手持利劍的禁衛軍,泛着冷光的劍鋒直對着歐陽溯風和司徒青青,而在山的對面,亦有五百名身穿禁衛軍服飾的弓箭手,弓拉滿弦,就等太子一聲令下。
「表弟、表弟妹,你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活着的你們才對本宮有利,若是本宮活不了,你們就來陪葬。」沒道理他就是短命鬼,身為皇族貴胄,他就該壽與天齊。
「你到底想要什麼?」司徒青青最不耐煩死纏爛打的人,她爹例外。
「一條路,讓神醫入宮為本宮調理身子,本宮要活到子孫滿堂。」龍仲珽打的如意算盤是直接將華無雙扣在宮中,讓他只為自己看診,用神醫的逆天術保他太平。
「命由天定,我管不了,我爹說的話從未出錯,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會留人到五更,師父救你至少要損耗他三十年功力。」她不能讓師父為她做此犠牲,他的修為得來不易。
一聽她拒絕,龍仲珽的不悅更濃了。「你要也得要,不要還是得要,除非你想獻出你的血。」
「什麼血?」歐陽溯風眸光銳利的擋在妻子身前。
「鳳血。」龍仲珽冷冷一笑。
「鳳血?」
「行衍,你不曉得她是天命鳳女吧!本宮收了她是天經地義,龍子配鳳女乃是順應天理,偏偏多了一個你來攪局。」壞了他全盤計劃。
「殿下說的臣聽不懂,臣只知她是臣的結髮妻子,臣就算拚得一死也要護她周全。」他愛她入骨,終生無怨無悔。
「你聽不懂有人讓你懂,余先生,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了。」取血之事,先生才是能人。
余道生從禁衛軍後頭走出,手中拿着半邊黑半邊白、呈現太極圖樣的瓷碗,碗厚半寸,半點不透光,有種令人厭抑的沉重感。
「又碰面了,小侄女,師叔來替師兄完成他未做完的鳳凰天命。」想到即將取到的鳳血,余道生興奮莫名。
「看到你這張醜臉就不愉快,誰是你小侄女,別亂認親,光看你一臉猥瑣樣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我不用掐指算便知你命不過朝夕……」
司徒青青不高興的脫口而出,殊不知鳳凰天命的言靈相當靈驗,她一開口,余道生的臉就白慘慘一片,更想得到她的血。
「住口!我是為了匡正天道而來,絕非爾等小輩只為小情小愛,太子乃國之大統,當為萬世開太平而千秋萬載,我乃順天而行。」他才是正道。
「狡言詭辯,哪一個門派會要了人的命,那是邪魔妖道才會做的事,你說得再冠冕堂皇也是為了掩飾你心裏那條自私自利的小蟲,你敢向天咒誓你全無所圖謀嗎?」屁的萬世千秋,人能活到百歲已是長壽了,還妄想長生不死。
「你……」余道生漲紅了臉,不敢指天立誓,他確實藏有私心,近在眼前的鳳血他非得不可。
為了贏過司徒長空,他已經有點走火入魔了,心心念念的是讓自己的道術變強,成為陰陽術界第一人。
「早知道你沒膽,凡事都輸給我父親,你這人活了大半輩子都在幹什麼,難道只為當我爹的陪襯?!」明明是龍套角色還想竄位當主角,瞧瞧他那一張臉,哪裏能比得上她天人般的爹?
陪襯、陪襯、陪襯……嗡嗡作響的嘲笑在耳邊繚繞,余道生赤紅了雙眼,陰沉的道:「只要有你的血,你爹算什麼,他也不過是我腳底下的一條狗,我讓他趴就不敢站!」
他想像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高高站着,俯望眾生,一如司徒長空那一年在萬丈高峰講道,萬人不辭辛勞地跋山涉水聽道。
「那是我爹不在你才敢說大話,如果我爹來了,只怕你跑得比誰都快。」她爹只有她可以嫌棄,聽他把她爹說得如此不堪,司徒青青紅顏一怒為親爹。
余道生仰頭大笑,手中拂塵往後一甩。「真是天真呀!小侄女,你爹他來不了了,我在陰陽門設下乾坤五十六坎大陣,大肆屠殺陰陽門弟子,你爹趕着去救人,來不及來幫你了,你用不着等他。」
「什麼?!」司徒青青氣得雙手緊握成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還算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