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鷂子吊墜
看的出來,他們二人跟少帥的關係一定非比尋常,因此我很聰明的選擇了閉嘴,但是心中卻始終都是七上八下的,若是少帥真的在數年前就已經死了,那麼跟我一起進入中山靖王墓的人又是誰呢?難不成是鬼魂嗎?
又或者是這個計劃他早已經安排了數年,那些墳墓都是為了掩人耳目?
個中緣由,一時之間我也想不明白,也懶得牽涉其中,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擺脫他們。
此時,天已經漸漸亮了起來,在朝陽的映襯下,四周那些大大小小的墳墓更是看得人頭皮發麻。此地我是一刻也不想停留,眼睛一轉,便說道:“興許是我聽錯了,帶走我的那個軍閥不是姓張,咱們說的也不是同一個人。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我便要硬着頭皮離開,可是想走又談何容易!早已經有兩名士兵攔住了我的去路,他們也不說話,就是把手中的刺刀都指向了我,我毫不懷疑,只要我敢輕舉妄動,身上立馬就會多出兩個透明窟窿。
一時間我的心思也是急轉而下,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世道,誰手上有槍,誰就說了算,因此我也不敢來硬的,只好老老實實的站在了一邊。
這一男一女本來也是要離開的,可就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那女人的臉色忽然一變,一下子走到了我的面前,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胸前。
順着她的目光瞧去,我才發現原來她是在打量我脖子上的鷂子吊墜。
“這……這金鷂子你是哪裏來的?”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顫抖了,顯得十分激動。
這東西是當初癩子十三打造來送給手下的金鷂子的,流傳下來的本來就不多,可她竟然一語就道出了它的名字,着實出乎了我的意料,難不成她認識?
我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張大帥的身上也有這樣的一枚吊墜,他們既然是親戚,想必一定是從少帥的口中聽說過。
想罷,我乾笑一聲,說道:“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他老人家也當過兵,聽說是立了大功,後來司令就賞賜了這鷂子吊墜,他老人家過世之後,我就帶在了身上,這也算是對他老人家的一點念想吧。”
說著,我還裝模作樣的擠出了兩滴眼淚,我這番話自然是隨口胡說的,心中總想着她既然知道這鷂子吊墜的事情,自然也應該清楚“十三鷂子”的典故,說不定還會看在“上代”的緣分上放我一馬。
正想着,我突然感覺到脖子一痛,那女子竟將那鷂子吊墜硬生生的從我脖子上拽了下來,我一時毫無準備,不禁疼的直咧嘴。
將那鷂子吊墜翻過來倒過去,看了片刻,她眼睛一紅,直接就哭了出來。
我一看有戲,隨即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說道:“我父親他老人家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他曾經說過,凡是持有這鷂子吊墜的人,個個都跟他有過命的交情,還說若是我有一天活不下去了,就讓我去山西奔條活路,只要給人看了這鷂子吊墜,絕對不會餓死。”
一邊說著,我一邊留心着她的神色,誰知我不說還好,話音剛落,她眼睛就是一瞪,問道:“你父親該不會是叫做胡守信吧?”
胡守信?
這個名字還是我第一次聽說,正不知道該如何對答,她搖了搖手上的吊墜說道:“這上邊還有他的名字呢!”
我頓時恍然大悟,這吊墜是胡參謀留下的,想必他的名字應該就是胡守信了,只不過那幾個字刻的極小,再加上我一直沒有留心過,這才沒有注意到。
想到這裏,我才說道:“子不言父名,胡守信正是家嚴。”
話音剛落,她冷哼一聲,隨即向左右使了一個眼色,不由分說,便將我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
我頓時就吃了一驚,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哪句話說錯了。按理來說,以她的年紀不該知道以前的事情才對啊?
說起來也真是可笑,似乎我這輩子都要受制於人,剛剛才了結了跟少帥之間的恩怨,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落在了別人的手上。
看他們的樣子,顯然不想殺我,似乎是想從我口中得到些什麼消息,只要他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那至少我的性命暫時還是安全的,想罷我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們如何嚴刑拷打,嘴裏也絕對不能說一句實話。
心中這麼想着,可他們並沒有帶我回軍營,一路上竟挑選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從他們之間的對話中我才得知,原來這兩人之中,男的叫做萬術林,女的叫做胡玉潔,聽口音正是山西人士,想必此次來到保定府,也一定跟張大帥父子有關係。
他們就像是忘記了我的存在似的,手中拿着一張地圖,不時的走走停停,竟然在這荒山野嶺中走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停下來休息。
我知道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引人注目比較好,說不定哪天等他們心情好了,自然就會將我放掉。
可惜天不遂人願,剛剛安頓下來,胡玉潔趁着萬術林休息的空當,便將看守我的人給支開了。
她也不說話,點燃一堆篝火就坐在了我的面前,手上拿着那鷂子吊墜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我自小跟着義父走街口,串碼頭,形形色色的人也見識過不少,我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女子不簡單,其心機之深簡直是我生平僅見,因此我也打定了主意,不管她問什麼,我都要三緘其口,千萬不能被他抓住把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雖然是在對我說話,但她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反而是饒有興緻的把玩着那吊墜。
我說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只是一個過路人,剛剛從軍閥手中逃出來,準備回家看望老母。
她冷哼一聲,說道:“一個過路人怎麼可能見到一個早在數年前就已經死掉的人?”
我說這都是誤會,現在我想起來了,抓我的那個軍閥不是姓張,跟你們要找的不是同一個人。
這番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禁有些臉紅,因為就在剛剛,我還一口一個中正兄叫着,此時又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別說她了,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硬着頭皮裝下去了。
幸好她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問,頓了頓才繼續說道:“跟我講講胡守信的事情吧。”
這下可就難住我了,我總不能將我和胡參謀在無底洞中的事情告訴她吧?即便說出來恐怕她也不會相信,可是其他的事情我又怎麼會知道?
心中這麼想着,我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遲疑之色,她看在眼裏,隨即冷冷的說道:“編不出來了嗎?那就讓我告訴你吧。胡守信,光緒十六年生人,祖籍山西,十七歲時便投奔大軍閥癩子十三,專做挖人祖墳的勾當,后與張大帥一起自立門戶,七年前來到保定府,自此蹤跡全無。”
這番話娓娓道來,毫無遲疑,就像是在自報家門似的,我頓時就是一愣,她怎麼會連連胡守信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即便是讓我編都編不出來啊。
似乎是看出了我臉上的震驚,她冷冷的看來我一眼,說道:“我姓胡,胡守信的胡!”
一聽這話,我險些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難怪她一直都不相信我,而且從來不給我好臉色看,感情我的話里竟然有這麼大的一個破綻。
這也怪不得我,我怎麼能預想到胡參謀會有一個女兒,而且人海茫茫我們又能不期而遇呢?
謊言當面被拆除,此時我真恨不得地面上有個洞可以讓我鑽進去。
頓了頓,胡玉潔才繼續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我也不在乎,經歷過什麼也不關心,我只想知道我父親是不是尚在人世?”
本來我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她說什麼,我都不會對她說實話,但知道她的身世之後,我卻不禁動搖了,這只是一個想知道自己父親消息的女兒,我若是不告訴她的話,恐怕她這輩子都會找下去。
想罷,我嘆了口氣,這才說道:“節哀順變。”
我本以為知道這個消息后,她一定會當場暈過去,最起碼也要大哭一場,可誰知道她竟舒了口氣,似乎放下了一個極大的包袱,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謝謝你,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從來沒有被證實,現在終於可以安心了。”
聽了這話,我當時就是一愣,實在無法體會她此時的感覺,但也沒有過多關心,而是說道:“他死的很安詳,並沒有受太多的痛苦。”
我找到胡參謀的時候,他的屍首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了,想必生前也一定受了不少折磨,我之所以這樣說,只不過是想給她一點安慰而已,事實上我也做到了,聽了我的話,胡玉潔苦笑了一聲,眼淚也終於落了下來。